第1章 萧萧秋风
夜色如华,凄冷的白霜凝结在大地上,由于是十一月光景,天气愈加萧索寒冷起来。
如此冰人肌骨的温度,在北国,更让人难以忍受,可是在某座形显颓朽的院子里,某位练武之人还在持剑,对天挥舞。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夕不……”挥剑而舞的男子,看其面容,神情严肃。其颧骨高高凸起,双眼内炯炯有神,暗蕴着一股逼人的凌厉锋芒。
随着身体舞剑动作的起伏,男子华秀的衣袂也随之在空中飘荡。八尺有余的身高,俊朗的身形愈加显得明朗。
舞剑男子本来一心沉浸在挥剑的淋漓畅快之中,他所吟唱的,正是当年燕国刺客荆轲赴秦前的易水离歌,只是他才舞弄了一半,不远处传来的沙石走动声让他停下动作。
“谁?”挥剑男子收回长剑,眉宇间急骤,冷冷打量着灰暗的屋檐。
刚才的细弱走动声就是从屋檐下传来的,只是由于月色被突起的浓云笼罩,一时之间那边昏暗难辨。
“秦桥,我。”一声清脆而柔丽的女声传过,随之而出的是一位相貌俊艳的美貌女子。
女子似乎怀有身孕,肚子微微腆起,但是这也并不影响她沉鱼落雁般的绝世美貌。
微翘的修眉如远山青黛,娇嫩而如水的面庞,在月色的银光映衬下,更显得靓丽可人。另外搭配她身上所穿的锦裘长袍与环在脖颈间的毛绒织巾,完全把她衬托的像未入尘世而含苞待放的少女。
“婉儿,天这么冷,你怎么……”男子发现是妻子,连忙收起眉宇间的寒意。
剑鞘就在脚边,他的脚尖轻提,眨眼间长剑飞入剑鞘。
“小翠,你是怎么照顾你家小姐的,怎么能让她晚上出来?”男子一边向妻子身旁踱步走去,同时象征性地板起面孔,略有责备地看着美貌女子身旁的丫鬟。
“陆公子,你冤枉我,”丫鬟貌似并不畏惧,嬉皮笑脸地盯着逐渐走近的年轻男子,“你知道的,我们家小姐一向知书达礼,自打跟着你之后,就任性起来了,这可不能怪我……”
“翠儿,不准乱讲。”丫鬟说完,尚在得意,没想到身旁的小姐脸红耳热,她适当地警告了丫头一番后,稍稍缓缓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事和公子讲。”
丫鬟抬头,双眸在小姐与陆公子之间游弋,征得公子的同意后,她才缓缓松开孕妇的手,转身向后退去。
“夜半悄悄私语时,没我的事喽……”屋檐下,黑黢黢的环境下,传来俏皮的玩笑。
“这小翠……”陆秦桥一边扶着妻子,一边无可奈何似地摇摇头。
“她跟我时间久了,性子就这样。”年轻小姐倒是没放在心上,她替丫鬟开脱了一句,而后若有所思地回忆了几句,“当年陪我在私塾伴读的时候,连教书先生都拿她没辙……”
回忆看似简单,可是说完之后,她的眼神内却涌动起一股难以明说的复杂情感。原先清澈而亮丽的眸子里,似乎因为无心之语,想起了历历往事。
往事多神伤,那一切才发生不久,却又好像如隔无数个春秋……
“怎么,又想起师傅了?”看妻子茫然陷入凄凉中,陆秦桥贴近她身边,将她身上的貂裘斗篷裹紧了点,“过几天是师傅师母的祭日,我会去看看他们的。”
“嗯,我知道。”唐婉低声应诺,可是目光里却又添上一股担忧,“我只是想到明天路上,千万要小心......或者,就带我一同前往吧......”
陆秦桥立刻打断妻子的关心,“你有孕在身,跟着我也不方便。而且我的本事,难道你不了解?”
唐婉明白,相公的武功当年在唐山庄是首屈一指,被父亲极为看重,故而由师傅选作接班人。
“我只是。”唐婉欲言又止,她知道以陆秦桥的武功,原本不必担心,可是他明天要面对的对手,却是行事毒辣而手段严酷的锦衣卫。
天下人都知道,宦官魏忠贤的爪牙,遍布全国,而且行事隐秘,神出鬼没的。
“好了,我送你回去休息。”陆秦桥的目光,落在妻子的侧脸上,打量了半晌后,便扶着她,拐过屋檐角,转进一间门扇上有点破洞的房子。
屋内虽然破败,不过经过简单的收拾整理,还算整洁。而在屋内一把腿脚不齐的椅子上,丫鬟小红半靠着椅背,似乎已经睡着了。
送妻子回屋休息后,合掩了房门,陆秦桥顺着原路返回,他穿过院落的半圆形拱门,来到后院。
多天逃难,这间临时找到的暂居地看似气派,可是内部一塌糊涂,后院的院子里,零零散散碎落着瓷画碎瓶,断断续续的碎布条也随处可见。
“陆大侠。”陆秦桥的步子刚落在后院的某间屋子前,房门豁然打开,迎面者恭敬地招呼一声。
“耿京,大伙都在吧?”陆秦桥简单询问一句。
对方肯定地点点头,热情说到:“进屋再说。”
这是一间外表看似十分寻常的屋子,可是进入屋内,在一堆篝火旁,围坐着十几人。大家看到陆秦桥已经过来,都微微起身,笑着互相打了个招呼。
“详细的计划,我想耿京已经和你们说过了。”陆秦桥也没有迟疑,他凑到篝火旁坐定,开始嘱咐起来,“燕云十六骑,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后,陆秦桥左右两拳相抱,在胸前给大家拜了几拜。
而在场的其他人连连推辞,他们的中心人物耿京,连忙收住陆秦桥的手:“陆大侠,你此去才是危险,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我们真的佩服你。”
“拿酒来!”一番客套后,耿京转身大吼一句,等属下抱着一坛陈酿,拿着十几只碗过来后,每人各甄一碗。
“英雄不问出处,各位的恩情,陆某铭记在心。”陆秦桥端起碗,率先一饮而尽。而后,只听一声清脆的炸响,酒碗碎裂成片。
虽然此时豪情壮志,可是陆秦桥心底明白,他此去,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