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陆冠华的说法

皇后像广场的这个夜，一动一静之间，切换得如同翻书一样的快。

转眼之间，郭子琛、阿杰、张渐凝跑得一干二净。

广场上，只剩下马军、朱夜卿、李伟乐三个人，面对着陆冠华。

在马军的示意下，朱夜卿打开了对话，发现陆冠华有点发愣，于是她又加重语气重新问了一遍。

“陆冠华，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夜卿配合得十分到位，让人乍一看以为马军是有备而来，只是自己懒得开口而已，对此马军十分满意，他觉得是的，我就是不想直接说而已，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至于具体知道什么，就由我的得力助手朱夜卿来细说可以了。

陆冠华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说的，出来了，陪郭子琛见女儿，然后不巧当黑，遭遇了刺杀，就这样了，难道还要自己当场痛哭流涕交上1000字的深刻检讨吗？

“我们都挺有兴趣的，关于一些你知道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我们也知道。”朱夜卿笑嘻嘻地又说了一句，这个句式是典型的警察问话句式，任何时候警察在逗嫌疑人的时候，都会这么说话。

陆冠华显然也十分熟悉这种句式，因此他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感到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直冲脑门。

“说，说什么！”陆冠华有些焦躁，可是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原本一直站在马军的身后的李伟乐挪了挪脚步，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显然是在马军的授意之下这么做的，要防着自己开溜。

“阿乐，你什么意思！”陆冠华怒了，他狠狠地瞪着李伟乐，眼神如同在怒视一个革命年代突然反水的叛徒。

李伟乐被陆冠华盯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扭开了头不与陆冠华对视，但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移开的表示。

这是他在向马军交投名状，他心里并非完全甘愿如此，但是他也知道，他必须这么做，尽管这么做之后，他和脑残三人组的另外两个人也就算彻底完了。

陆冠华的小眼睛死死地瞄着朱夜卿，他已经很清楚，现在自己是难得善罢的了，眼前这个朱夜卿，肯定就是今晚的火力点。

面对一个已经做出防御姿态的老警察，朱夜卿丝毫没有觉得难办，她施施然地点了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又吹散了。

陆冠华觉得朱夜卿这是在装模作样，表示胜券在握，这个把戏他刚出道一年就学会了。说点虚虚实实全无重点，但是一细想又是句句戳心的话，然后再摆出一个其实你说不说都一样，现在只是要看你什么态度的样子。陆冠华心里十分恼火，审我？

你他妈的审我？！

老子在西区重案组混的时候，你还在大陆不知道那个角落里猫着呢，看着朱夜卿毫不在意的样子，陆冠华终于大怒，他指着朱夜卿吼道：“你够了！你以为你是谁？我没犯什么错，你能奈我如何？”

“哦？”朱夜卿斜着眼睛瞟了陆冠华一眼，终于开始抛出一点干货：“423，516，607。”

陆冠华显然知道这个时候，审讯一方该抛出一些足料一点的信息，以证明是有的放矢不是虚张声势，所以他也在等着，等着看朱夜卿到底掌握了些什么，可是一听是三个数字，他不由得一愣。

“什么鬼……什么？！”陆冠华开始还满脸烦闷地嘟囔着，可是话没说完，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大惊失色。

于是，陆冠华又飞快地瞟了马军一眼，想从马军脸上看出一些什么端倪，马军可是刚刚才上任，如果马军授意下朱夜卿来和自己交涉，而一上来就是扔出这个信息的话，就不由得陆冠华不细思极恐了。

马军其实也在等着，他已经大概猜到朱夜卿这一回是要彻底帮助自己把脑残三人组搞趴下，这个陈国忠的老班底一直让他很为难，接手不是，不接手也不是，现在倒好，今晚来个集中大爆发，全部推倒重建是最好不过了。

所以，尽管马军完全不知道朱夜卿随口说出来的这串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一看陆冠华看过来那个狐疑的样子，哪里还不知机，当即做出一脸这个我自然早就知道了只是我不说我看你能怎么样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你就等着吧反正对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具体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你不用看我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了回答朱夜卿就可以了的表情。

完全进入装逼模式的马军用他百年不变的面瘫表情将这个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如果是平时看见了，可能大家会觉得马军又是表情肌肉僵硬综合症发作了而已，但是此刻看见了，尤其是在陆冠华的眼里，那简直就是值得解读的东西太多了。

陆冠华背后的汗水涔涔而下，被夜风一吹很是发凉，于是他更加觉得必须慎重，因为朱夜卿说出来的这些数字，别人或许听起来莫名其妙，但是在他听过来，简直就是如同五雷轰顶！

这已经不是一点一点抛出干货来勾着问话的套路了，完全就是一锤子砸蒙过去，只给自己一个喘气的机会。

朱夜卿十分不客气地直接把烟头弹到了陆冠华的胸口，陆冠华对这一次如此明显冒犯的举动，竟然只是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任凭一团火星在自己胸前爆开，连伸手拍拍烟灰都没有。

不是不敢，而是已经没有想到去这么做。

不可能，马军是刚刚才来报到的，朱夜卿也是刚刚才来报到的，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些……陆冠华的大脑急速运转着。

突然，陆冠华转过身去，一把揪起了他身后李伟乐的衣领，大骂道：“是你，是你小子！一定是你说出去的，是不是！？”

李伟乐被陆冠华吓了一跳，想要后退，却是衣领被揪住了，没有办法躲开陆冠华的指责，他只能勉力伸手架住了陆冠华，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对……你小子……不对！”陆冠华的眼里冒出了火来，继续问道：“是忠哥……是陈国忠！对不对？是陈国忠，对不对？”

朱夜卿看着这一幕，笑着会看了马军一眼，马军十分适时地还了朱夜卿一个表示默契的眼神，好像这一幕其实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现在，马军看朱夜卿真是越看越顺眼。

马军心中十分畅快。原来，朱夜卿一早就发现了他们几个人之间不是铁板一块啊，所以设计分而治之，让他们自己撕裂开来，朱夜卿真是我的女诸葛啊。

“陈国忠，他就不想我……所以……”陆冠华说一半不说一半，他又扭头看了朱夜卿一眼，发现朱夜卿正在和马军相视而笑，顿时心中更加笃定，这是有预谋的。

我在算着他的时候，他果然也在算着我！

如果陆冠华知道，陈国忠不久之前刚刚在思考的过程中，也对陆冠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的话，不知道陆冠华心中该做何感想。

“你不过就是陈国忠的一条狗，你帮陈国忠做的那些事情，以为可以瞒得过我和阿琛吗？”陆冠华一甩李伟乐的衣领，狠狠说道。

李伟乐至此倒是淡定了下来，他看着陆冠华一字一句道：“这些事情，你不用威胁我，他们也都知道，我不会为你遮掩的。”

陆冠华的小眼睛转了一转，他在消化李伟乐这句话，他表面上和李伟乐当场闹翻，但是其实大家一起脑残了这么多年，轰轰烈烈地热血冲杀过，哪里是那么容易会彻底玩崩，他背对着朱夜卿和马军的时候，嘴上是在大骂，但是眼睛却是十分隐蔽地做了一个动作，而李伟乐也十分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陆冠华知道，这是李伟乐在回应自己。

那么，现在李伟乐说出来的这句话，看似四平八稳，朱夜卿和马军一定挑不出毛病，但是里面，一定有些什么信息是要传递给自己的。

这些事情，是指什么事情？不用威胁，是指即便加上李伟乐，也不可能在武力上解决问题吗？他们也都知道，他们是指谁？不会为我遮掩，是指不必要遮掩的意思吗？ 那么整句话连起来，是不是在告诉我，一个一定乍一看不存在的可能？

如果，朱夜卿和马军是陈国忠的指派下过来为难自己的，那么，刚才的刺杀算什么事？而如果，朱夜卿和马军是要借此机会来扳倒陈国忠，那么显然现在就是一个要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做选择的机会了。

但是，我怎么知道他们就值得我交出整个底细？

陆冠华重新转过身来，他知道朱夜卿刚才将了他一军，这种一上场就直接开大招的方式，简直就是作弊啊，但是形势比人强，朱夜卿这一击攻其必救之处，他没有办法不接招。

一个不小心，别说想做探长，就连普通警察可能都做不成了！

朱夜卿笑着，又点了一根烟，还不忘冲陆冠华点点头，意思分明是在说，来嘛，我这不是等着你说嘛，好好交代，现在就是要看你一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