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捡回来一个人

是的，好多肉啊！

这就是小男孩内心唯一的想法。

对于乞儿来说，食物就是一切。

他兴奋的想要大喊出来，但是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虽然此地远离青阳城，非常偏僻，然而昨夜里那么大的动静，谁也不知道城里的灵武者是否正关注这里。

而且万一再引来山林中的野兽，那他就不要再妄想这些食物了，他自己倒很有可能会变成食物。

警惕的看了一眼茫茫大山，小男孩鼓起勇气迈步向前，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郁的血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他感觉体内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小男孩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裹住口鼻，强行压下胃里的恶心，小心翼翼地走到天坑边缘，停在一头巨兽旁边。

这是一头庞大的白虎，足有三丈多长，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痕，鲜血如泉水一般不断往外冒着。

小男孩紧张不已，颤颤巍巍的伸手探了一下白虎的鼻息，发现的确是死透了，这才放下心来。他决定先将白虎拖回草棚，毕竟那里才是自己的地盘。

于是，他很干脆的动手了。

然后，他更干脆的失败了。

死了的白虎照样是巨兽，不是想拖就能拖得动的。

小男孩哭丧着脸，只能先放弃这头巨虎，去找寻一些小点的野兽。环视四周，全是一些大家伙。无奈之下，他只好举步继续前行。

他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地狱里一身，四周堆满了野兽的尸体、残肢、内脏……漂浮在腥臭的血水中，让人触目惊心。

其中，他还看到了一些灵武者的残尸……

虽然心里非常害怕，小男孩还是倔强地不断搜寻着，兔子，松鼠，野狐，松鸡……应有尽有。

这里的食材简直比城里的酒楼还要齐全。

抗着几只小兽回到草棚，他动手挖了一个雪窝，把食物都放了进去保存好，然后继续去天坑挑选，搬运，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这个熊掌被血水泡烂了，应该不能吃了，不要。”

“咦，这是啥？不认识，不要。”

“哇哈哈，这个小豹子居然是完整的，抗起。”

……

当拥有大于需求，人总是会变得挑三拣四。

小乞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挑剔食物的那一天，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天天有吃的，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想到这里，小男孩不由得咧开了嘴角。

“咳！”

突然，一声低微的咳嗽声传来。虽然很轻，但在小男孩听来，却不亚于平地惊雷。身处荒山野岭，立身野兽死尸，此情此景，没有什么比活人更可怕了。

“谁！？”小男孩低声喝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天冷，而是缘于恐惧。

环视四周，并没有见到任何活物，小男孩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抗起野豹就准备回家。

“咳！咳！”

又是两声咳嗽传来，小男孩循声望去，蓦然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正躺不远处，嘴里不断咳出鲜血。他的胸腹被破开一道很长的口子，一大截肠子耷拉在外面，整个人显得奄奄一息。

“妈呀！”

小男孩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扔下野豹，撒腿就跑，一溜烟跑到了天坑外面。

扭头望了一眼，发现那男人依然躺在原地，似乎无法行动，小男孩方才停下脚步，远远的盯着对方。

这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个天坑是他所为？那得多厉害啊！我现在应该怎么办？逃跑？还是救人？

小男孩非常纠结，好生郁闷，心想我只是想捡点食物而已，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人呢？

殊不知中年男人更纠结，更郁闷。

他等了整整一天，终于等到人来，不成想却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乞儿，而且非常没有骨气的到处捡兽尸。最不可思议的是，小乞儿居然捡得那么的津津有味，那么的全神贯注，连自己这个大活人都没有看到。

若不是强行提起一口气，勉强发出点声响，估计那小乞儿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最可气的是，那个笨蛋现在还站在上面发呆，难不成还想着弃之不顾？

小男孩的确很想就这样弃之不顾直接走人，但是他却犹豫了，许久许久才下定决心，缓缓地向中年男人走去。

他此刻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或许是对方的惨状触动了他心底深处的某个情绪？

但是，情绪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走得很慢，双脚仿佛是在用行动表达着强烈的抗议。

然而，再长的路，只要一直往前走，总会达到终点。

来到近前，小男孩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中年人大概二十八九，气宇轩昂，蓄着些杂乱的胡碴子，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上面沾满了鲜血。

嗯，长衫好像挺值钱的，一看就是高级货，小男孩如是想。

中年人此时内心非常狂躁：这个二货就这样一直盯着自己，没有表情，没有言语，更没有动作。如果不是劳资我不能动，不能言，早就把你丫给揍了。

其实这倒不能责怪小男孩，他打小便是孤儿，行乞流浪，从来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最多的话语就是在别人施舍之后说声谢谢，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咳！”中年人实在忍不住了，等这个笨蛋开口估计天都黑了，他只能提着最后一口气轻咳一声。

听着咳嗽声，小男孩觉得这应该算是对方开始了一个话题，那自己要做的就是保证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于是，小男孩开口问道：“大叔，你伤得重不重？”

中年人闻言，无奈地翻了白眼，心想，我都快断气了，你说我伤得重不重？

看对方没有回答，小男孩只好继续提问：“那大叔，你是青阳城里人吗？”

“……”

“我叫楚莫，你叫什么名字呢？”

“……”

“大叔你怎么不说话啊？”

“……”

“大叔，为什么你的胸口起伏这么严重，是不是伤势发作了？”

“……”

“咦，大叔，你的胸口怎么起伏更严重了？为什么我每问一个问题，你的胸口就会起伏加剧呢？”

“……”

“啊，大叔，你怎么晕过去了？”

小男孩楚莫无言良久，悲悯叹道：“唉，原来大叔你是哑巴啊，真可怜！只是，胸口那里的伤势非常严重么？”

都说死人比活人重，楚莫今天算是亲身体会了。

好不容易将中年大叔拖回来，楚莫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比前面那十几次来回搬运野兽加在一起还要累。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远方的村落里升起袅袅炊烟。

楚莫这才想起来，现在是正常人家吃晚饭的时间了，而自己现在似乎也拥有了这种资格。

他在草棚门口搭了一个简易的篝火架，随便挑了一条兔子腿，便开始烧烤起来。

他是真正的“烧烤”。

没有盐巴，没有孜然，也没有佐料，就是纯粹的“烧”和“烤”。

不一会儿，淡淡的肉香混着浓浓的糊味飘散开来，楚莫兴奋的大叫一声，迫不及待的撕下一块扔进嘴里。虽然很烫，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肉味，而且是热乎的，真的好香。

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吧。

仅仅片刻，肥硕的肉脯就被他啃成了一根光洁的骨头，上面连一丁点肉丝都没有。

与昨天不同，楚莫现在有很多食物，而且天坑里还有更多，他可以肆意享用。没有耽搁，他又继续烧烤大业，直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方才想起屋里的大叔。

楚莫用木棍将剩下的肉块捣碎，慢慢的将肉屑塞进大叔的嘴里，让其顺着唾液慢慢溶化。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而且楚莫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毕竟让一个乞儿分享食物，不管任何时候，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累了一天，楚莫感觉全身困乏，倚着草棚就睡着了。

翌日，天刚微亮，楚莫就爬了起来，第一时间冲出草棚，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埋藏食物的雪窝，看着里面满满的兽肉，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不是梦，以后不用再挨饿了。

然而，这些还不够，这个冬天还很漫长，而且现在又多了一张嘴，得去天坑再搬些回来。

只要是关于活着的事情，楚莫从来都不耽搁。

天坑里如今剩下的几乎都是巨兽，必须肢解之后才可以搬运回来。楚莫找来一根木棍，将两头磨尖，来到天坑，固执而费劲的一点点切磨兽尸。

这是一个非常繁复的工作，整整一上午，楚莫才肢解了半头白虎而已。

不过他并不在意，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总有一天会弄完的。

拖着肢解好的虎肉，楚莫吹着不着调的口哨，欢快的向家里跑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大叔斜倚在草棚里，眯眼盯着自己。

“咦，大叔，你醒了呀，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楚莫走上前去，将虎肉扔在地上，开口询问道。

中年人虽然醒转了过来，但依旧没有好转，还是无法言语。他看了看楚莫和地上的虎肉，然后毫无征兆的，一把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里，隔空直指楚莫。

长剑森然，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