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侠客
此时，载着冰糖的马车正穿梭在深山老林之中，冰糖靠在车里假寐，脸上有几处瘀伤，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血迹。
马车突然停下，冰糖微微张开眼，见车夫撩开帘子扔了两个水袋进来，他放下帘子之前正好和她的眼神对上，冰糖心中一凛，移开视线，却听车夫大嗓门说：“哼！知道厉害了啊，再跑就打断你的腿！”然后指着车里其他的婢女喊：“你们一个个都老实点，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鼓捣些有的没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冰糖冷着脸，接过其他婢女递过来的水袋喝了两口，然后继续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起初她不断试着和车外士兵解释他们抓错人了，可对方始终不信，也无视她的解释。后来她和车上其他婢女暗中商量，去解手的时候一起逃跑，却没成想这几个士兵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武功都不错，有的还会轻功，很快便将逃跑的婢女们一个个都抓了回来，冰糖因为是“主谋”，被他们一顿拳打脚踢，如今她身上心上都是伤，想跑也跑不了了。
“郑鹏，你在哪儿，我好痛，好怕，好难过，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她心中不停的唤着他的名字，眼眶热热的，想要流出泪来。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带着哭音说：“他们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都跑了两日了，不是说去东边的桓城吗？”
车里其他人听见这话都黯然的垂下眸子，她们都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起初是两辆马车一起出了朝周城，可行了半日之后，士兵们都换了人，还将长相比较俏丽的婢女塞进一辆车里，另一辆车则在进入桓城之前与她们非道扬镳不知去了哪里
小丫鬟十六七岁年纪，长相俏丽，说话软糯糯的像极了叶子，冰糖起身抹掉她的眼泪，柔声安慰她说：“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小丫鬟茫然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为何对自己那么好，只怯怯的说：“嗯，谢谢姐姐。”
见她疏离的样子，冰糖忍不住心酸，叶子虽然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若此时真是叶子坐在她身边，恐怕被安慰的会是自己了。
马车两边的窗帘都被缝上，只有车帘不停的晃动，透过几点亮光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亮光便成橙色的暮光，又渐渐暗淡下来，便成银色的月光。
车里其他姑娘都彼此依靠着睡着了，冰糖则瞪大眼睛看着车帘，没有丝毫睡意，这时，快速行进的马车突然来了个急转弯，整个车厢猛地倾斜倒在地上，前冲数米才慢慢停了下来。
事情来的太突然，车里姑娘们大都昏厥或受了重伤，冰糖因为一直醒着，提前做了准备，所以只受了点轻伤，她听到车外传来的打斗声，急忙全力往车外爬，一边开心的大声喊：“郑鹏我在这儿，郑鹏，我在这里！”
好不容易爬到车外，清新的夜风让人为之一振，冰糖因为手脚都被锁链捆着，坐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看见周围躺着几个被杀的士兵，吓的往后一缩，叫道：“郑鹏，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唰，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抵在她脖子上，有人喝道：“闭嘴！”
冰糖吓了一跳，见有个黑衣人举着火把，拿刀对着自己。她这才发现，周围都是些蒙面黑衣人，里面并没有郑鹏的影子，她吓得闭上嘴巴，不知道又是遇到了什么事。
“大人，这两个活口该如何处置。”
“将他们捆好，放到另一辆车里，等到了地方再审。”
“是。”
冰糖不敢乱动，余光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确还停着一辆马车，黑衣人压着那两个活着的士兵走到车前打开车帘，那车里竟然坐满了姑娘，这明明就是之前与她们非道扬镳的那辆马车。
这时，那位“大人”又说话了。
“嗜风，天亮之后你查验这些婢女的身份，要是没什么问题就放她们离开吧。”
“是。”
冰糖闻言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但只要能逃走就好了。
黑衣人将马车里的姑娘都救了出来，打开了她们的手镣脚镣，冰糖十分感激的看着他们，只想自己是不是遇到了戏本子常提到的见义勇为的侠客。
那位“大人”也蒙着面，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衣，身材高大，皮肤好像有些黑。
天亮之后，他果然命人开始核查婢女们的身份，然后放人。不过这核查没有冰糖想的那么简单。
两名黑衣人各拿着一个本子，对婢女单独问话，姓名，出身地，何时入府，做的都是什么活计，问的竟十分仔细，还会做好记录。
冰糖自然不知道那个将自己弄到车上的婢女是谁，也不明白黑衣人为何救人还救的如此小心。她要是说出自己的情况，他们能相信吗？不会因此就不放她离开了吧？
她越想越委屈，紧张，害怕。可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想办法，悄悄往后站。
“大人”靠在树干上，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水袋喝水，恰好看到都争着抢着想要先被询问的婢女里，有个女子低垂着头，不停的往后缩，像是很怕被问到似的。
他眼神微冷，紧盯着那女子半晌，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有问题。他把水袋扔还给属下说：“你将那女子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她。”
“是。”
冰糖蜷缩在角落里，正绞尽脑汁想法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抬头，却见被唤作嗜风的黑衣人大步向她走来，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你干什么，要带我去哪儿。”
嗜风冷目不言，只把拖到了“大人”面前，抱拳说：“大人，人带到了。”
冰糖又紧张又害怕，不知这位“大人”突然找自己有何事，或许察觉到她有问题？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如果好好说明白，对方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吧。
于是她稳稳心神，老实的给那大人磕头说：“小女子拜见大人。”
“大人”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说：“叫什么名字？”
“小女名唤冰糖。”
“冰糖？”那“大人”对嗜风说：“去看看，名册上有没有她的名字。”
冰糖低声说：“不用看了，您说的名册上一定没有小女的名字。”她话刚说完，只觉周围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心中十分紧张的说：“小女并不是李正伸府上的婢女，而是被一个逃走的婢女偷换到马车上的，求大人明鉴。”
对方迟迟不说话，冰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却听“大人”说：“有谁能证实你的话。”
冰糖皱眉想了想，有些心虚的说：“如果我说这车上其他婢女应该都不认识我，可以算是一种证实吗？”
“不能。”大人几乎没有考虑就直接否定了她的说法，“你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就不能离开，我会派人将你的来龙去脉好好调查清楚，若真如你所说，是被人李代桃僵了，我自会放你离开。”
这“大人”说话有理有据，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可是，她的过去不能被任何人知晓，郑鹏肯定还在焦急的四处找她，还有叶子，她必须知道叶子现在怎么样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傻呆在这里。
“嗜风，你把她带到车上，派人看好她。”
“是。”
冰糖闻言，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抱住了大人的腿喊：“大人，求求你放我走吧！我真的只是个村姑罢了，我的夫君一定还在到处找我，求您放我回去吧，求您了！”
突然被人抱住脚，那大人皱起眉头，心中不耐，腿上稍用力想将她甩开，没想到这女子竟抱的十分紧，他甩了两次都没将她甩开。
“大胆女子，快放手！”嗜风怒喝，上前掰冰糖的胳膊。
冰糖不停的挣扎哭喊：“大人若不放我离开，我绝不放手！”
周围人都惊讶的向这边看过来，那大人愣了一瞬，尴尬又生气，“你这女子好无道理！如果你真是个普通的村姑，让我查查你又何妨！”
冰糖被戳到痛处，一时哽咽无语，嗜风终于将她胳膊掰开，拉着她往马车走，忽然听大人喊：“慢着！”
冰糖心喜，以为那大人改变主意愿意放她离开了，回头看去，却见他眼中满是震惊，快步向自己走来，仔细盯着她的脸说：“我们过去有没有在哪里见过？”
冰糖茫然的看着他，摇摇头。
大人仔细的打量她的面容，眼中也满是不确定，他只见过她两次，还是在许多年前，那时她只有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多年，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容貌，眼前这个女子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像她，可又好像不是她。
暗铮曾说，他亲眼目睹她被人砍到掉进峡谷，王爷和国师派大批人马在谷底，一寸一寸的找，连着几个月都没有找到，最后是在一处狼窝边发现了人的碎骨，才推断她掉下山谷后，尸体被野兽吃掉了。
冰糖被他看的心虚，不由得想低下头去，却被他抬起下巴问：“你知道懿王别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