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针锋相对

这夜，大亮的院落里，所有人齐齐噤声，威麟校尉墨子卿也怔怔看了许久，挥手让院里所有的大内高手退下，瑞世子在一旁看着默默流泪的西楚连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复杂，却也一语不发。

待到子时三刻左右，西楚连蓉这才默默起身，朝着墨子卿同清上陌华的方向，拱手作了一揖，带着何中云的尸身，一闪身便从原地消失了，而跟随她消失的，还有她身后的几百蓝衣卫。

“这人都死了，算了。”

墨子卿目送西楚连蓉离去，眸色深深，心软之下并未去拦, 心中十分复杂，却只低低说了一句。

纵是心下思虑诸般，墨子卿却也知道，西楚连蓉这一走，待回到她西楚国后，必将是一番大刀阔斧，所以，无论今后如何，再遇见可能便是风云一朝际会而两相争斗。

只是，她不知道今天之一因，明日，又会种下什么果？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于西楚连蓉这个人，她，墨子卿，今后绝不会再手软了。

清上陌华见墨子卿退让，却并未惊奇，回眸看向墨子卿，清淡的美眸中只掠过一丝复杂，道：“西楚皇的秉性狠厉多疑，西楚连蓉此番回去，带不回褚睢，想必是挨西楚皇好一番责骂的。”

墨子卿低低“嗯”了一声，思忖了片刻，一扭身便见冯俊松遥遥立在她身后，面色苍白，眼圈有些微红。

冯俊松，这是怎么了？

墨子卿犹疑地偏头，用眼神询问身旁的清上陌华。

清上陌华认真地想了想，才温声对墨子卿道：“大抵是，亲眼看到杀父仇人畏罪自裁，喜不自胜吧。”

“呃，话可以这么说吗？”墨子卿不由白了清上陌华一眼，思忖了良久，心里感叹了好一番，“不过仔细想来，何中云毕竟还挂着这冯家家主冯昶中的那张面皮，冯俊松，他应该是思亲了吧。”

“冯俊松，不还有两个妹妹，他思什么亲？”清上陌华挑眉，竟还驳了墨子卿一嘴。

墨子卿顿时嘴角一抽。

按他瑞大世子这意思，莫非，是嫌弃冯俊松太过悲秋花月，冯家的一家子还没死绝，他冯俊松压根没必要思亲了？墨子卿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瑞大世子的嘴，也忒毒，忒毒了！

此刻，遥遥立于那头的冯俊松，并未听到清上陌华同墨子卿的对话，他只在原地怔立了许久，似乎仔细想了好些事情，半晌过后，见他一转身便离开这处院落。

清上陌华无言，捻着衣袖，一扭身，却对着西楚连蓉离去的方向状若沉吟，须臾，他突然一弹指，顿时有一道鬼魅的身形从院落里一闪而过，眼看却似乎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灵山突然也现在清上陌华身后。

墨子卿似有感应的回头，蹙眉地瞅了灵山一眼，又狐疑地看看清上陌华，清上陌华却也回眸朝她温和浅笑，他这一笑，顿时便若春江水暖，眼见一只桃花，从墙里头，旖旎伸出柔曼枝丫。

墨子卿倏然便惊出了一身子鸡皮疙瘩，随即扭头便跑。

“本校尉忙去了！你别再跟着了！”

这话落，后头的灵山是听得一清二楚，他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自家世子，似乎丝毫没对瑞大世子的自尊心抱有一丝希望，而果不其然的见他家世子只当没听见这话，依旧厚着脸皮地跟上去，犹自潇洒地低眉浅笑。

唉！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啊——自遇到这墨家五公子以来啊，他家世子活活脱脱就成为一个传说中“跟屁虫”了，连带着他这帝京瑞王府内的第一大护卫，也得陪着自家世子，从此活得憋屈烦人且日日颠沛流离啊······

帝京瑞王府内的第一大护卫的一番感叹完了，这又屁颠屁颠地去追自家那“跟屁虫”世子。

这一城，看尽了一日星辰起落，望断了一夜烟火刚歇。

却待东方，见那金晃晃的初阳升起，河东郡城里头，大街小巷这才又热闹了起来。

这一隅小城，只瞧见了昨夜天空呈染艳华。

却不知，那偌大郡守府后院，一场烟花起落时，伴着烧得几乎光秃秃的院落，有一位剑指处霎可惊动天下的战神皇女，曾埋头院落一角，对着一具尸体无声无息地流泪，静静地跪到午夜前后，而她的身后，几百皇城蓝衣卫也齐齐垂眸，默默地跪着，一时无言。

昨夜，一处院落，一夜大火焚烧，东陵的威麟校尉，心软之下便擅自放走西楚皇女，却不知这般机缘巧合之下，今生为她种下了何种因果······

昨夜，一处凋敝，一夜烟火纷落，西楚的一国细作，孤苦伶仃地独走了这一道黄泉，他的尸骨，却最终幸运地被西楚的战神皇女亲自带走······

昨夜，郡守府盛放的那场繁花烟火，几乎清晰地刻在郡城这群男女老少的心里，今日大街小巷上，无论各处都在谈论着昨夜那场烟火的盛大璀璨，人们抑乎思索，抑乎惊叹，抑乎疑惑，却不知与那场烟花同时，还有一场烧得猛烈的火。

这场火，自是没有威麟校尉大人，当日亲自在冯家后院里埋了炮弹后，霎时炸开的那般猛烈，虽说同样没有伤着人，但河东郡守府修缮后院也要损失好些钱财。

威麟校尉大人思前想后，一时悔恨连连，只恼当时没有向西楚五皇女狠狠敲诈一笔后再让其离开，谁知后来郡守府诸人在检查后院之时，正好发现了一个小池塘里，沉了一小木盒子的黄金，看数目，正好结了修缮郡守府的钱财。

校尉大人欣慰过后，一转身，却又嫌东嫌西，说什么——她西楚五皇女也忒小气！她堂堂大西楚国的五皇女，装个黄金竟然不用大箱子！却只装了这么一个小木盒子！

她放火烧了别人的院子吧，竟还顺带放了一场烟花，这人是有毛病吧！她放烟花的钱，都足足可以把这郡守府后院里里外外修它个两三遍了！这明显是有钱没出使完全不懂他们穷人的心酸！

此时，所有人默然，盯着眼前这位平日里一袭单衣便要上千两银子却硬是自称穷人的威麟校尉大人，恨不得上前对着墨子卿那张惊世的俊颜上，胡乱地扇他个几巴掌，再大声斥他几句：校尉大人！谁不知你出身高门墨家乃天下巨富！你再说一句你没钱试试——你他妈睁眼说瞎话也得有个度！过了就是不要脸！

校尉大人直直杵在褚睢的院子前，一本正经地吐槽了老半晌，众人也灼灼地盯着墨子卿看了良久，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不为别的，唯恐他们自个看多了，一下子还真不要命的跑上去，将他们此时这心中所想付诸了实践。

此时，东翎湛蹙着眉，一脸沉凝的走出来，墨子卿一见他便迎上去问他：“褚三怎样了？”

东翎湛摇了摇头，又思索了半晌，才沉声对墨子卿道：“褚三眼看着，好像是没事，但是，本皇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你放西楚连蓉离开了？”东翎湛不答反问。

墨子卿挑眉，低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东翎湛慢悠悠地抬眸，瞥了墨子卿身旁的清上陌华一眼，道：“本皇子刚才便想着，若是子卿真想留住那西楚五皇女，当时有瑞世子在场，自然不会让那西楚五皇女轻易离开吧？”

清上陌华美眸眯了眯，一抹杀气一掠而过，一时却无言，只神色幽沉地盯着东翎湛。

墨子卿眸子微一闪。

“若是子卿想要留下西楚连蓉，本世子自然会出手，”清上陌华盯着东翎湛，语气凉凉，“可是，本世子倒是好奇，不知九皇子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竟来质问本世子？”

“自然是——站在东陵的立场。”东翎湛沁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清上陌华，轻声笑道。

“哦——站在东陵的立场吗？”清上陌华的眸光愈发的寒凉，薄唇微微一勾，“不知九皇子，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本世子很爱管闲事？”

这是啥跟啥呀？

墨子卿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是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两位这般的针锋相对，却是为何？

“瑞世子成年礼之后，必会承袭爵位，”东翎湛依旧轻笑着，而美眸中却无一丝的笑意，“本皇子只听说，当年的瑞王爷，不仅是位英勇无比风姿过人的俊伟悍将，而同样的，也是一位为国为民心怀江山天下的谦谦君子，想必······”

墨子卿听得秀眉一挑，正想开口，谁知，瑞大世子接下来的这一长句，不仅打断了九皇子殿下，还顺带无赖地驳了回去，听得墨子卿差点儿便憋不住笑。

“为国为民，心怀天下？本世子可没那闲工夫，哦——你说的天下诸事，那难道不是你们东翎家的家事？让本世子去管你们内院的那糟心事——你真当本世子闲的慌？”

眼见，瑞大世子面无表情，强大无匹的顺着说了一长串后，傲娇地别过脸去。

九皇子顿时嘴角一敛，面上也无甚表情。

墨子卿左瞅瞅，再右瞅瞅，聪明的闭嘴杵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