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血雨腥风（三）

雨夜之下，冲天火光将漆黑一片的夜空染成了血色，惊恐的苦寒与凄厉的哀嚎遍布着寒帝城中的每一处角落。

不少人才从睡梦中被轰鸣与喊杀声惊醒，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被蔓延开来的大火吞噬。

即便有人侥幸逃出了火海的范围，却又会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已然不时往日繁华的长街，而是一处处尸横遍野的战场！

无数手握刀兵的士卒在街头巷尾上展开厮杀，每一秒，都有人惨死在战刀之下，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萧寒轩与陆风辰麾下人马，在这寒帝城的长街上，为了各自的忠诚与信仰，拼死一战。

但也有一部分，则是城中无辜的百姓们，他们没有死在无情的火海之中，却死在了这些曾经保护他们的士兵手中。

当鲜血染红了战士的铠甲，当风雨模糊了他们的视线，杀戮与死亡，便成为了此刻寒帝城中的主宰。

没有人会去考虑在他们面前的是敌人还是无辜的百姓，战刃一次次的砍下，从一开始的护己杀敌，已然渐渐衍变成习惯性的挥动。

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存活下去。

除了自己，剩下的就是敌人！

随着大量的无辜百姓卷入了这场战火，随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血泊之中，渐渐的，也有人选择了反抗。

他们拿起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工具，或是被遗弃的刀剑，或是残破不堪的盾牌，甚至一砖一瓦，一木一棍，都成为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于是，冲突与厮杀，越发变得不可收拾！

比起那炽热的大火，血腥的战场似乎蔓延得更加迅速。

当昔日的安定祥和被一个“乱”字搅动得支离破碎时，寒帝城，这座屹立千年的古都，已然沦为人间炼狱。

当薛影领着一众皇城禁卫赶到东城之时，眼前的一切，即便是这个剑下亡魂无数的冷漠剑客，眼中也露出了深深的震撼。

他曾亲眼看见，一个被大火吞噬烧灼，几乎化作了一团火焰之人，却还不停的在雨水中狂奔滚动，妄图熄灭自己身上的火焰，那一声声痛入骨髓的哀嚎，已然听不出是男是女，但却充满了活下去的渴望。

然而这一切最终却随着那具渐渐被烧焦的身躯的倒下，化作了寂静无声。

他还看见，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背上插着一把满是血污的战刀，从尸堆上挣扎着爬起，朝着自己伸出手来。

那微微开合的嘴唇，即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却丝毫不妨碍他看出那是两个简单却又遥不可及的字——救我！

冷漠的剑客第一次因为心中的不忍伸出了救人的手臂，然而最终得到的，却是一缕从指尖逝去的亡魂，以及那双不肯闭合的眼睛。

这双眼睛，或许在不久前，还是那样的灵动，充满了希望与生机。

一路走来，薛影也曾试着制止这一切，毕竟他手中的剑，可以没有丝毫犹豫的斩下任何敌人的头颅，然而对于那些只因为自保而拿起了武器的无辜百姓，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只可惜，当人的理智被恐惧支配之后，那剩下的本能，除了求生的杀戮，再无其它！

“住手！你们都疯了吗？”

猛的一声怒喝，薛影一脚将两个正在厮杀的人踢翻在地，意图制止两人的生死搏杀。

因为他清楚的看见，其中一个年轻的士兵，身上穿着的甲胄，正是萧寒轩布置在城中的精骑，而另一个年迈之人，则是一身沾满血污的粗布麻衣，手中还拿着一把满是缺口的菜刀，显然在不久之前，这个人还只是居住在寒帝城中普普通通的百姓。

许是这一声怒喝起到了作用，当那名年轻士兵从地上翻身站起时，充满杀戮的眼睛里突然间有了一丝清明。

直至此刻，他似乎才猛的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战刀，惊觉自己正欲杀死的那个人，其实只是寒帝城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罢了。

“大人恕罪，属下只是自保，根本……”。

看着薛影身后一众井然有序的皇城禁卫，士兵多多少少也猜出了薛影的身份，眼中顿时露出了惶恐之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想要替自己之前的行径做出辩解。

毕竟在他看来，与手无寸铁的百姓厮杀，这在军纪严明的西华军中，是要斩首示众的重罪。

然而，他的解释，只说到一半，便没能继续下去，因为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与他厮杀的百姓，并不是手无寸铁！

薛影心中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正打算严惩这名士兵以儆效尤时，几滴微热的液体忽然间溅射到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刺鼻的气息，和着雨水从脸上滑落。

薛影顿时一惊，眼中的怒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只剩下震撼与不知所措的神色。

跪在他身前的士兵，头颅已然歪倒在一旁，眼中的惶恐，渐渐化为一片没有生机的空洞。

一把残破的菜刀，被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握着，狠狠的砍在了他的脖颈上！

“哈哈，死了！都死了！还有你，都去死吧！”

直到此刻，薛影才看清楚这个之前与士兵厮杀百姓，那苍老的脸上，除了惊恐至极的癫狂，早已没有半点理智。

来不及多想，薛影迅速侧身，避开了老者砍向自己的菜刀，与此同时顺手一推，将其掀翻在地。

至始至终，薛影眼中震撼不减，手中的剑，也没有半点出鞘之意。

然而，当老者再次从地上爬起，挥舞着手中的菜刀扑向薛影之时。

他终于明白，为何士兵之前会与这老者厮杀，为何这寒帝城如今会沦为人间炼狱。

因为恐惧与混乱，早已经摧毁了这些昔日安宁度日的百姓们的理智，剩下的，只有杀戮，唯有杀戮……

“铮”的一声，宝剑凌然出鞘，寒芒映着火光，鲜血飞溅而出，一颗头颅滚落在旁，带着癫狂，带着惊恐。

看着老者那没有了头颅的身躯缓缓倒在地上，为这雨夜更添几分血腥。

薛影缓缓闭上双目，空气中弥漫的血腥，让他明白，这场君臣的交锋，如今即便是萧寒轩胜了，却也只能是惨胜，因为今夜之后，寒帝城，将成为西华的历史！

“既然杀戮无法避免，那驱使我挥动手中剑刃的，只剩下忠诚与信仰了！”

当薛影再次睁开双眼时，眼中已然没有了震撼，也没有了怜悯，只余下一片冰冷，如利剑般锋锐无情。

“皇城禁卫听令！肃清东城，任何造次反抗之人，杀无赦！”

杀戮的命令在雨夜中缓缓回荡，薛影望着不远处火海之后的东城城门，在他与城门之间，还有着不少已然癫狂的百姓，他们手中拿着的东西各有不同，但无一不是足矣让人致命的武器！

“我已无力阻乱，唯能以杀止杀！”

轻叹一声，薛影手中的长剑一挥，那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在这片雨夜中，即将见证另一场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