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多情不宜（一）

常乐终于被评为全县业务能手了。

不过令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平时几乎不干多少活儿的李胜利竟然和他同时入选了。

下午两点，常乐怀着激动的心情，早早来到政府礼堂。那里已有不少人，他们也和常乐一样，来参加表彰大会的。

主持人开始点名，除了李胜利，该到的都到了。常乐在一群人当中仔细瞧了瞧，没有见到李胜利的身影。

开会时间快到了，常乐正为李胜利着急，忽然听见身后有皮鞋走路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李胜利迈着习惯的八字步稳稳地走了进来。

主持人有些不高兴：“是李胜利吗？”

李胜利说：“是。”

主持人大声说：“入座吧。”李胜利于是坐到了常乐旁边。

常乐悄声问李胜利：“你怎么才来？”

李胜利“嘿嘿”一笑，说：“刚才交通违章，耽误了。”

常乐一听，愣住了。

李胜利说：“我骑着摩托车刚走到半路，被交警拦住了，非要看我的驾驶证。我说没拿，三个交警便要扣我的车。我还要来参加表彰大会呢，哪能让他们扣我的车。”

常乐看了看主持人，低声问道：“那后来呢？”

李胜利说：“我好说歹说不行，后来趁他们查别的车那功夫，我一轰油门跑了。”

常乐听了，暗自摇头。

表彰会完毕，常乐跟着李胜利去县政府后院去取摩托车，刚好看见郭玉智提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子，神色有些紧张，也到车库取车。

郭玉智见到常乐一愣，但随即镇定下来，简单寒暄了两句，还说要约时间一起吃饭，常乐答应了。不过，郭玉智交谈过程中并没有露出一丝笑容，这令常乐感到疑惑。

郭玉智走后，李胜利边走边回头看看他，然后对常乐说：“你猜他提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常乐摇了摇头。

李胜利小声说：“肯定是钱。至于什么钱，这下不用我明说了吧。”

常乐心里一震：“郭哥呀，你这是在玩火啊。”又想到郭玉智说要推荐他给田茂云当秘书，常乐的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担忧。

两人回到局里。这时，李胜利接到一个电话，他一边接，一边示意常乐先到办公室。

几分钟后，李胜利回到办公室，和常乐说：“晚上有事吗？张胜他们几个请我吃饭，一起过去吧。”

常乐想起那天祁雄在舞厅打人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种事还是少提为好。于是说：“晚上李子峰贺新家，请单身们吃饭，我已经答应了。”

李子峰的父亲李东旭是清河县常务副县长，刚来时住在清河宾馆，现在在“县长村”建好了新房，很是气派。

晚上，一群单身男女在李子峰家吃着喝着唱着。

常乐发现，李子峰的妈妈身子靠在厨房门边，安静地看着这帮年轻人闹腾。

常乐还发现，在几个单身女同事中间，方妍无疑是最为安静的一个。她不喝酒，吃饭动作文雅。见众人喧闹，也只是捂嘴轻轻一笑，俏丽的脸庞分外好看。

吃过饭，喝了几小杯酒，脸上已经红扑扑的何彤彤非要拉着大伙去跳舞。于是，大伙儿就向着工人文化宫进发了。

常乐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以往出去活动，都是男的一群，女的一伙，各走各的。可今晚，等常乐回过神来，却发现李子峰骑着钟慧欣的车子，带着她走了。时大伟带着金琼走了。

宋鹏今晚喝酒，没有骑他的豪华摩托车来。他看了看何彤彤和方妍，走到方妍跟前，对她说：“我带你吧。”方妍说：“好吧。”两人便也走了。不知怎的，常乐看着宋鹏带着方妍，心里竟然产生一丝醋意。

现在只剩下何彤彤、常乐和刘虎生了。

常乐本想骑自己的自行车走，可何彤彤却和刘虎生说：“刘虎生，你骑常乐的车子，常乐带着我，我喝多了。”

刘虎生有些较真：“那我带你就不行吗？”

何彤彤故意娇气地说：“你今晚也喝了，我怕你带着我骑进水沟里，毁了我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容颜。”

刘虎生也逗何彤彤：“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像老婆脸，哈哈。”

何彤彤气得要打刘虎生，刘虎生夺过常乐的自行车，飞也似地逃了。

路上，常乐骑着车，何彤彤在后面坐着。

何彤彤一只手搂住常乐的腰，常乐只觉得她的胳膊很软，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传来，闻着令人心生遐想。

到了舞厅，先前那几对儿已经跳上了。刘虎生也邀请了一位常乐不认识的女子跳着。

常乐看见宋鹏正带着方妍跳着。方妍伴着快车舞曲欢快地转动着，像极了一只翩翩舞动的美丽蝴蝶。

何彤彤对常乐说：“咱们也跳吧。”

何彤彤喝了点酒，状态明显兴奋，舞得特别有型。脸上露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又一首舞曲响起，几个人重新搭配组合跳着。这回常乐邀请了方妍。

常乐带着方妍，看她还是那么稳重得体。不像何彤彤，明显感觉是刻意和他接近。

方妍这样大方得体，那常乐自然也拿捏得很有分寸。常乐边跳边问方妍所里的情况。因为和方妍不不太惯，所以不好意思问她家里的情况。

常乐与方妍的第一次接触就这样中规中矩地结束了。他不知道方妍对他是什么看法，反正他觉得方妍算是几个单身女同事中最有灵性、有气质。

回局里的路上，李子峰悄悄对常乐说：“你知道吗，我请大家吃饭，还有一层意思是想让我妈见见钟慧欣，可那会儿我妈把我叫到厨房，说她看中一个姑娘，你猜我妈说的是谁？”

常乐笑着问李子峰：“是谁？”

李子峰也笑了：“方妍。”

这下，常乐愣住了。

常乐回到办公室，洗漱完毕，正拿出《曾国藩全书》读着，突然，有人敲门。

常乐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老牛。

老牛笑嘻嘻地问常乐：“常书记，晚上跳舞去了？”

常乐对老牛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既对他很同情，也对他很佩服。同情的是他不幸的遭遇，佩服的是他乐观的心态。

常乐说：“是的，回来不大工夫。”

老牛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和谁跳了？”

常乐见他这样，有心逗他，于是说：“哎呀，跳得可带劲了，男的女的搂住跳了个遍。”

老牛一听常乐这样说，果然脸色一变，马上不高兴了，问道：“难道你没有重点和谁跳一跳？”

常乐笑着说：“我还没找到重点，有人把我当成重点了。”

老牛急忙问：“是谁？”

常乐说：“还能有谁？就那个疯女子。”

老牛接着问：“何彤彤？”

常乐说：“除了她还能有谁。”

老牛一拍桌，说：“哎，你呀你，和她乱跳什么舞，简直是浪费青春。我问你，和方妍跳没跳？”

常乐心想：“你个老家伙，终于问到正题了。”于是说：“跳了一曲。”

老牛一听，眼睛睁大了点，问道：“跳到什么程度了，搂得紧不紧？”

常乐怕老牛这么无休止地问下去，便说：“你是公安查户口的，还是法院审案件的，问这么细干嘛。”

老牛“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嘛，如果介绍成功，你不得送我一条羊腿吃。”

常乐说：“你真要能给我介绍成个对象，别说一条羊腿，就是一只整羊都可以。”

老牛马上坐直身子，正色说道：“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你送我一只羊。”

“外带一件好酒。”常乐补充道。

前半夜想你呀，吹呀嘛吹不熄个灯

后半夜想亲亲，等呀嘛等不上个明

妹妹你是哥哥连心心肉啊，连心心肉

你把哥哥的魂呀嘛魂勾走

整栋楼里回荡着老牛那粗壮厚重的大嗓门唱出的曲调。

老牛离开后，常乐也无心再看书了。

他想，自己一个人在这栋楼里呆了三年，现在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只思鸿运高升，不识人间烟火，更不管儿女情长，以当代清河柳下惠自居，活得都快成一尊佛了。

他想起，前几天何彤彤来办公室找她。两人谈人生、谈事业，谈得很是投机。

何彤彤把李胜利坐的椅子搬到常乐跟前，身子斜靠着椅背，双手放在椅背上面，头枕着双手，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常乐，就像一只慵懒可爱的小猫咪一样，令人心生怜爱。

常乐心想：“何彤彤和我谈这谈那，其实是想和我谈感情。”

可他面对何彤彤渴望的眼神，就是不来电。

常乐很奇怪，自己在哈林海见到高佳和叶小琴时，动不动就脸红了，可现在看着何彤彤，就是没有一点儿感觉。

他心下思谋，这就是没有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