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家
洛呆到达曹家庄时已是凌晨，天际边泛起白光，乌云涌动翻滚着一片乌黑，这代表着雨水将至。
洛呆牵着马走在透着凉意的街道，此时正是店铺开张的时间，街道两边不时有着店铺伙计费力的搬开门板，看看天色，又嘟囔着回屋里拿出遮篷搭上。
洛呆径直向里走，他熟悉这里，方圆几十里也就这个庄子买卖最为繁荣。洛呆要买点日用再回村子，对了，还有奶糕，洛呆想到自己离村时村里孩童们期盼的送别。
“阿呆”
大老远便有人招呼着，洛呆笑着牵马走上前。
“这个月来挺早啊。”一个伙计打扮的青年人正忙着搭起遮篷，洛呆看了看天色，确实比以往早了几刻。
“我帮你”洛呆笑道，随手将马绳别在树桩上。这个是同村的文虎，小时候与洛呆一起玩过，没念过书堂，到了岁数便出来找了个杂活。洛呆拿起撑杆，利索的将杆子顶在遮布下，开始绑起来。
“阿呆，一直听说你在衙门里行事，是个啥官儿啊？”文虎边忙活边闲问起来。西蜀死间向来身家神秘，纵是学徒也会有一层假身份掩盖，而洛呆的假身份之处，便是衙门。洛呆笑笑：“捕快。”
文虎感兴趣起来，凑着个大脑袋看着洛呆：“怪不得一个月就回来那么几天，你在里头说得上话不？”洛呆想了想，一月时间里，洛呆大部分都是待在夜鹫堡里，衙门很少会去，他不归县老爷管，他的“线头”会帮他掩盖。
“还行。”洛呆加快了行动，他不想骗人，这会让他不自然，面间的笑容快要撑不下去了，所幸文虎再没多问。
很快，遮篷搭成了，洛呆心里出了口气，对着文虎笑道：“老样子。”文虎了然，进了铺子，在案板上一阵“噼噼砰砰”。
洛呆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估摸着可以赶在早饭前到村子。
“阿呆，炖肉还是包饺子啊?”屋里传来文虎的大嗓子。
“做馅儿”洛呆下意识回道。文虎很熟练，不一时便将肉馅剁碎包在荷叶里绑好，双手提溜着荷叶包递给洛呆，洛呆笑着接过手来，他不善言语，只能一个劲的用笑容传达感情。
文虎等洛呆接走荷叶包，面间露出难色，犹豫的喊：“嗯....阿呆！”洛呆已经解开了马绳，扭过头望着文虎，他有点猜到文虎想说什么了。
“俺娘说，人要自立更生，轻易不能求人，不过咱俩从小玩到大，你帮帮俺，俺想跟着你去衙门行事，在这里......”文虎说不下去了，他很羞愧，娘说的很对，他现在有些无地自容。
洛呆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窘迫的样子，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看来只能想法子去托“线头”办这件事。
“小事儿，我会想办法的。”洛呆拍拍文虎的肩膀。文虎脸上一脸希冀，看得出他很激动。洛呆从钱袋里拿出几颗碎银放在文虎手上，牵着马离开肉铺，他耽搁了很长时间，早饭怕是赶不上了.....
洛呆走走转转，订了两件厚袄，一件是妹妹的，一件是阿娘的，他看了看钱袋的银两，便省了自己的那件，又在庄子里置办了许多日用，满满当当一大堆物什紧紧地绑在马背上，怀里揣着一小袋奶糕。
东西太多，他不能骑马了，只能牵着马前行。
算算路程，晌午能到村子便算快的。
曹家庄的庄门被远远地甩在后边，秋刀风刮过，预示着夏热的一去不回，剩下的路途尽是林间小道，树木已经开始枯黄，满地尽是枯萎的树枝与落叶，洛呆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很享受牵马回家的过程，所以走的并不是很急。
晌午时分，正是饭后安逸小憩的时候，村子里透着惫懒，几乎没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扛着农具去田间劳作。洛呆牵着马悠悠的走着，直到入了村子也不见几个人影，他有些乏困，赶了一夜的路纵然是习武之人也是有些吃不消的。马蹄声“哒哒”的响彻在村间的石板路上，洛呆家的院子还在村后，洛呆此时就想尽快爬上床好好的睡一觉。
“哼！这次被我抓了个正着，你还在这儿狡辩什么！”
尖厉的女声因愤怒变得有些刺耳，声音惊醒了已是有些失神的洛呆，洛呆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源来，已是有些昏浊的双眼清晰了起来。
仔细看去，一个中年妇女正怒视着另一个妇人，刚刚出声喊叫的便是其中那个将双手抱在胸前的，这个中年妇女洛呆认得，算起辈分来他要叫声“三婶子”。
洛呆知道自己这位三婶的性子，出了名的性烈如火，再配上那副气死人的快嘴，村子里几乎没人能占到半分便宜。洛呆不打算看热闹，低着头牵马静静的绕开来，想要避开这莫名的争吵。
也不知是马蹄声太大，还是三婶子眼尖，一声惊叫：“阿呆！”
洛呆暗叹一声。
“欸，你来的正好，快来给婶子评评理。”不由分说的拽着洛呆的袖子拉到“对手”跟前，得意道“我们家阿呆，这可是县城里的捕快，今儿个，咱俩的事就公事公办，不把钱赔了就抓你进衙门！”
洛呆被三婶子紧紧抓着袖子离开不得，他看着眼前的妇人觉得面生的紧，村里的长辈他都见过，却对眼前的妇人没有一点印象。
面前的妇人不过三十出头，素装裹身，面容倒是俏丽。妇人看着很是紧张甚至于畏惧，低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垂下的手抓着衣角拧折。
三婶子更是得意：“怎么？怕了？怕官就别干偷鸡摸狗的事儿，贼婆娘。”
妇人依旧没吭声，紧张的望了眼洛呆，扭头走了，三婶还想追过去，却被洛呆拉住。
见三婶还要不依不挠，洛呆赶忙岔开话，笑道：“三婶，你要的丝布我给你捎来了。”
三婶子听后喜道：“是吗？可让婶子我好等了一阵，快快，让我看看。”说着便走到马跟前翻看起来。
洛呆望着刚刚妇人的背影始终觉得不对劲，他觉得那人怕自己怕的有些过分，扭过头问道：“三婶，刚刚那女人是谁？”
三婶子正忙着将手上的丝布在身上不断的试量，她感觉颜色和自己有些不搭，听到洛呆发问没好气的说：“不知道那儿冒出来的贼婆，说自己是村长家的亲戚。”
三婶子在身上试了半天，终于知道这匹布的颜色自己要错了，将布往马背上一搭，愤愤道：“你也知道，那老头都八十多了，是不是自家亲戚哪里还记得，这不，让贼钻了空子。”
三婶子似乎对那妇人偏见很大，一说起来便收不住。“不仅给了房，还给划了老大的一块地，一个外人，凭什么？”
“就这还三天两头儿的跑我家菜园子偷菜，好不要脸！”
三婶子说完也觉得没趣，她选错了颜色，这匹丝布只能做给别人了。
三婶拿起丝布，“今儿出门没带钱，改天过来找婶儿要。”洛呆点点头。
三婶步子都快要迈出去了又撤了回来，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难掩喜意：“那个贼婆娘守着那么大一块地屁都不会，这都快要至冬了还往地里种东西，哈哈…哈哈！”三婶子掩着嘴一个劲的笑。
洛呆应付的笑笑，牵着马向家里走去。
家，还是那样熟悉，温暖！洛呆牵着马刚刚进院子，一道俏丽的身影已经站在院子里，声音婉轻，试探道：“哥？”
洛呆赶忙上前，“怎么老这样，天冷了快进去！”洛呆有些生气。
“没事的”
丽颜素装声若莺，洛呆看着这个妹妹，面上未施粉黛却独有一种灵动的娇美，心里满是疼爱。只面上无神的双眸是洛呆心里的痛，妹妹出生时双眼便是紧闭着的，后来睁开也什么都看不到。
洛呆曾带着妹妹去州城里看过那里最好的大夫，大夫看过病后便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洛呆道：“能治。”便不再说活，洛呆很清楚大夫的意思，他默默地带着妹妹回到村子，他没钱！那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洛呆牵着妹妹的手走进屋子，阿娘见到洛呆很开心，面色和蔼道：“就说阿雪这丫头怎么突然跑出去，老了老了，听不到响动了。”
洛雪摸到阿娘的手不住的摇晃，嗔娇道：“阿娘还年轻着哩，看着还不到四十呢!"
阿娘闻言笑着刮下洛雪的小鼻子，“就你嘴巴甜，哈哈。”
洛呆望着这家中的温馨心里一暖，破旧的四边小茅屋却带给洛呆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阿娘，路过庄子时我买了不少用的，我先卸到偏屋，等我睡过再去收拾。”说着洛呆便去院子里卸东西。
洛雪想起什么，冲着院子喊道：“阿哥，我给你留了饭，这么远的路，你饿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