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暗审红玉

残王府内偏院，几日未见，那疯疯癫癫的女子已是梳洗一新，平静的坐在床边望着前来的两人，倒也是长了张清秀可人的脸，目光中不复往日的混沌，而是多了一丝平静和沉稳。沐柒月知道显然君墨桦这几日定是好好照顾了这女子，毕竟是他母妃身旁的旧人啊，只可惜也是唯一的突破点了，这节骨眼上万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女子见二人前来，心下了然，抿了抿茶，倒也不等沐柒月开口，爽快说到：“二位既能找到奴婢，想必也对奴婢的身份略知一二，的确，我本是当年雪妃娘娘贴身侍奉的大宫女红玉，十五年前……”

随着红玉缓缓道来，十五年前，雪妃怀有身孕，虽已是万般小心，却还是中了毒，九死一生，当时天医谷上任谷主与雪妃素来交好，及时出现压制了体内的毒性，无奈这毒依然传到了腹中胎儿身上，谷主劝雪妃打掉孩子以求平安，雪妃坚持不肯。

生产之前，雪妃给了红玉身份令牌，令她务必将一封信送去边关沐远扬手中，也正是因为此次出宫，红玉才逃过了宫内的大清扫，然而之后红玉便发现自己被追杀，死里逃生后的红玉乔装打扮躲藏在村落之中，再不敢往边关走，直到后来被君墨桦的人找到。

“大概也就如此了。”红玉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君墨桦，“若奴婢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当年雪妃拼死生下来的儿子吧，你的眼睛和你的母妃一模一样，我虽不幸，自你出生以来便未曾见过你，但相随与你的母妃左右也有些日子了，你和她一样冷静果断，只可惜了这毒，还是没寻到破解之法。”

君墨桦眼神微动，嘴唇微张，象是想要说什么，终是住了口。沐柒月知道，虽然她家这位残王爷杀伐果断的紧，然而内心深处仍然是觉得之前自己用银针刺穴的方法，终是对这母妃身旁的旧人有所亏欠，但是时间不允许他们再等上一年了。

想至此处，沐柒月犹豫了片刻，仍然是悄悄地握住了君墨桦的手。“谢谢你，月儿。”

轮椅上的人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一提到有关母妃的事，他好像又变回了沐柒月初见的那个羸弱的少年了。虽是心有不忍，沐柒月仍是冷冷开口问道：“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红玉眼神躲闪，“雪妃娘娘只说是务必要送到沐将军手中，想必事关重大，奴婢不敢擅自拆开。”

沐柒月皱了皱眉，总感觉这女子还隐瞒了什么，但是她的回答的确是滴水不漏，没有什么破绽。

君墨桦抬头看向红玉，眼中已恢复了惯来的清明冷酷：“看在母妃的份上，我仍然尊称一声红姨，红姨既然是侍奉在母妃身旁的人，想必也知道当年递出去的那封信事关重大。然而在你刚刚的叙述中，我似乎并没有听你说起这封信最后的去向？”闻得此言，沐柒月心底暗呼大意，倒是自己疏忽了，她抬眼欣赏的看了一眼君墨桦，后者也正巧看着她宠溺地一笑。

红玉指尖攒紧了衣角，低下头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双眼不避不闪道：“丢了。”

“丢了？”沐柒月眉头上挑，嘴角冷笑，心中本来存有的一丝恻隐这时也消失了，“我听红姨的话，可是对雪妃娘娘言听计从啊！”

“那是自然。”红玉的脸色有点僵，仍然强撑着微笑应道。

“那么明知那封信非常重要的情况下，还是弄丢了。”沐柒月转身走近红玉，手指轻抚眼前人略微僵硬的脸，贴近她的耳侧轻笑道：“我想红姨应该是最近残王府上的人对你太好了，以致于你忘了你现在不过是我们的阶下囚，我再给你个机会让红姨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疯了那么一段时间，脑子有些不那么灵光，忘了点什么呢？”

沐柒月自诩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她没兴趣和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讲道理，尤其是和一个她并不信任的人。

看着眼前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的女子，沐柒月竖起了三根手指：“既然你不说，那我们换一个问题好了。当年给雪妃下毒的人到底是谁？”闻言，女子的身体猛地一颤，头低垂的愈加厉害，像是勾起了某些极为不好的回忆。沐柒月和君墨桦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红玉定是仍然有所隐瞒。

“呵呵，既然能让你从哪里来，自然能让你回哪里去。”沐柒月毫不客气道，“我只数三声。”

“三！二！”红玉抬起头，嘴唇颤动，眼中满是渴求。“一！”沐柒月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暗卫，把她送回那个村庄，光明正大的送回去！”

“是！”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死！”红玉一声尖叫，“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雪妃娘娘也不过是派我去送死而已！”

“哼。”沐柒月一大步走近，“既然你这么怕死，就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会在残王府活的好好的。”

红玉看着眼前精妙绝伦的娇俏脸庞，眼中却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酷。她知道她言出必行，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角，红玉低头苦笑：“好……我说……”

沐柒月闻言放开了抓着红玉的手，重新走回君墨桦身侧，听她的解释。其实沐柒月的内心也是有一丝激动的，毕竟追寻了这么久的真相第一次就在眼前。

“那个人就是皇…….”

砰的一声巨响！

“什么人！”沐柒月一惊，下意识回身挡在君墨桦身前，屋内烟雾弥漫，君墨桦没有想到残王府内竟有如此变故，眉心一紧，心底冷了三分，暗卫近日来已是越来越疏忽了。然而转念一想，君墨桦暗道不好，来不及顾及自己腿脚不灵，推着轮椅便往红玉的方向看去。

为时已晚，一滩血迹渗透在床单上，红玉双眼睁的巨大，手指前伸，像是心有不甘，细长的尖锥形武器残忍的从口腔刺入，将这女子以及她未说出口的话一同固定在了床上。

君墨桦一拳垂在楠木桌上，沐柒月转身推开门，院内楼梯上躺着暗卫打扮的人，三两步走入庭内，她毫不迟疑地掰开那人下颌：“迟了。”

回头看向君墨桦，他第一次在她眼中看见无奈。“真是狠啊，潜伏在暗卫中这么久，这样杀死红玉，就算是还没死也绝对不能说话了，行刺目标明确后立刻服毒自杀。”沐柒月叹了一口气，“你身边的人也该好好清理了。”

君墨桦久久没有说话，眼神黯淡了下去，右手食指轻叩轮椅扶手，等了许久方道：“叫韩修阅过来一趟吧，验毒。还有，”他看向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另一名暗卫，“传令下去，就当是府内遇刺，侍从为本王挡驾而死，厚葬。”君墨桦转过头，却仍然看见沐柒月呆呆的站在红玉身边，不由疑惑道：“月儿？”

沐柒月此时还真是未注意到君墨桦的举措，因为鬼医的身份，她一向对各种毒药都异常敏锐，然而刚刚匆匆一瞥，那死去暗卫所服毒药倒像是鬼谷中一味特有的药材。

“月儿！”君墨桦已经转动轮椅走到了沐柒月身侧，“你在想什么？！我已经派人去请韩修阅来验毒了。”

一向聪颖的残王此刻并未料到沐柒月内心的所想，只当她自责于没有及时问出下毒之人。

沐柒月看着他担心的眼神，不禁莞尔，心下想到，让韩修阅前来验下毒也好，若是他堂堂天医谷传人也认不出这毒的成分，那么她的判断便是确凿无误的了，当下笑道：“没什么，我也不太明确，倒是让韩修阅前来一趟吧。”

君墨桦不疑有他。此时韩修阅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门口，眼见两人一站一坐都是凝重的神色，也不耽误，当下便附身向红玉看去，这一看便是一惊：“你们俩没碰她吧？”

“没，怎么了？”君墨桦问道。

“这武器上也淬有毒。”韩修阅道，“这女子舌头都发黑腐蚀掉了。”

韩修阅皱眉道：“但我仍是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毒。”他抬头看向沐柒月，“柒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沐柒月按了按眉心：“我不确定，这毒倒是有些像鬼谷特有的鬼王花研制而成…但是…”话音未落，君墨桦和韩修阅都沉默了，他们知道沐柒月的意思，鬼医历代只有一人，除了沐柒月之外，本不应还有人知道鬼王花！更何况是直接拿鬼王花入药。

沐柒月冷眼看着两人沉默不语的脸，果然还是自己不应该相信他人吗，想到此处，她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情，只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庭院：“碧雨，我们走吧。”

“月儿！”君墨桦转动轮椅试图跟上，伸长了手去也只碰到了沐柒月的衣角，沐柒月脚步停了一瞬，仍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君墨桦知道自己的犹疑定是刺伤了她的心，是他不该怀疑她啊，手指无力的垂下，缓缓揉了揉眉心，君墨桦颓然后靠，看向韩修阅：“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韩修阅虽不是什么精明之人，也知道此时君墨桦心中自有打算，当下也不说什么，便离开了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君墨桦轻声唤道：“夜一可在？”

“属下在。”空气中传来低沉喑哑的男声，不知何处出现了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影，安静而轻巧地站在了君墨桦身前。

“跟在她身后，我猜她要闯入皇宫里去。”君墨桦心里清楚，红玉死之前说的最后一个皇字，意味着当年下毒之人定是皇室中人，恐怕身份地位都不简单，以月儿的性格，定是要闯入其中一探究竟，心下总是有些不放心，“总之你定要护她周全。”

“是。”夜一波澜不惊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他自沐柒月审问红玉之时便一直在场，这时因君墨桦的命令现身也以为是自家主子对她起了疑心，没想到君墨桦仍是一心想护她周全。想及此处，夜一忍不住又开了口：“主子当真一点都不怀疑沐姑娘？”

“我信她。”君墨桦毫不犹豫道，“夜一，你逾越了。”夜一抬眼对上自家主子一双黑的阴沉的眼，知道自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遵命，夜护送沐姑娘归来后自当去炼狱领罚。”

“罚就不用了。”君墨桦十指交叉，“本王倒是真应该将暗卫好好清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