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怎样抉择

甄茗捷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子上的那块已经跟着自己很久了的并不名贵的手表，已经是十一点了，原来在这个时候她不是在拍戏就是在为第二天的戏份捉摸，像现在这个在大街上闲逛的情况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其实是个很恋家的人，虽然‘家’这个东西在她的概念里面很是模糊，但是对于家庭情感的渴望却是非同寻常的浓烈！

甄茗捷是本地人，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也算是看着这座城市是怎样一步步从一个各方面都十分落后的小城市，转变成这样繁华的经济大都市。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这里的一切都变了，街道变宽了，马路变平了，楼房变高了，似乎就连马路也变得越来越明亮。

可是头顶上的那片天也离他越来越远了，她的太阳也渐渐远离了她，到底是这世道变了，还是人心变了，还是甄茗捷自己变了呢？

她自己一个人在大街上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来到了窄小杂乱的居民楼，这片地方依旧是存在于这个大都市里面的一个小小角落，没有人会留意它的存在，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追逐着繁华，而这个地方却代表着落后。

即便它再怎么不堪，但是在甄茗捷的眼里，这里就是他成长的地方，龟缩于繁华城市的小小角落，却占据着她并不广阔的心田里面找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除了她自己，现在恐怕谁都进不去了。

心中的那扇门她曾经是开着的，父亲的离世世界崩塌，四周一片残垣断壁，但是为了生存，她亲手焚烧了心里的那座城，烈火也将那些残垣断壁焚烧成灰。在火焰的虚妄之中，那些都变成拥有一幕幕饱满的回忆，她想过逃避，到最后还是选择欣然接受，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那些回忆之中有她想托付终身的人。

她曾经亲手将过去变成了一片火海，最终化为灰烬，但是在灰烬之上，她又亲手一砖一瓦的建立起一座城池了，一座全新的城市，比原来的更加坚固更加美丽，但是尚未竣工之时，曾承诺与她携手共进的那个人却忽然转身离开，这让她如何才能肩负起如此浩大的工程呢？

现在的甄茗捷无处可去，不过好在，这座城市里面还有一个他的容身之所，尽管它很小很破，这么它在那些所谓贵族的眼睛里，代表着平民的象征，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小小的地方却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甄茗捷拖着疲惫的身躯上楼上走去，楼道口还如往常一样，枯树枝上布满灰尘，楼道的夹层里面杂七杂八放置着各类的破烂家具，或者是生活废品；墙壁上粉刷的洁白的墙皮这样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甚至在有些地方已经零零落落地剥落了许多，总体看起来像白皙的少女的脸颊变得支离破碎，斑驳的痕迹显得有些骇人。

一步，两步，三步......

甄茗捷踩着高跟鞋有些蹒跚的向楼上走去，楼道里面原来是有灯的，但是因为年久失修都已经不亮了，所以甄茗捷不得不在片漆黑的楼道里摸索着前进。

不过好歹她在这里长大，对于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十分的熟悉，即使离开我一段时间，但是只要指尖接触到这里，那些深深烙印在脑子里的记忆变成可直接全部浮现出来，为她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甄茗捷走到自己的家门口，手习惯性的手包里探去，但是手指在包里面摸索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家门钥匙在什么地方，呵呵，昨天最后一个可以容她休息片刻的地方，自己现在也进不去了。

也对，在这座城市里，她早就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孤家寡人一个她又怎能奢望会有她的容身之所呢？

但是她现在不想离开，也不能离开，因为这里虽然他进不去，但好歹没有人会去管她，屋里面所存留的气息可以透过并不结实的防盗门偷偷地飘散出来一些，那是在别处所没有的，独属于‘家’的味道，难道不对吗？

她就这样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前的防盗设施，看着那些铁皮已经被岁月弄的锈迹斑斑，原本深绿色的漆皮就开始剥落，露出深棕色的本质，在这片黑暗之中散发着浓浓的颓靡之气。

这个地方因为地势的原因，所以想来比那些优质的黄金地段来得更加潮湿一些，暮夏时节，现在已至深夜，南方的空气之中，比氧气还要密集的是水分。

此时凉爽的夜风袭来，随着空气之中的水分透过楼道上面的窗子进入楼道之中，没有任何遮挡庇护充斥着整个楼道，甄茗捷穿着本就单薄，再加上一日的疲惫和伤心，此时被冷风一吹，更是如落入冰窖之中，觉得寒冷无比。

她双手不由自主的环住肩膀，后背紧紧的贴着楼道的墙壁，身体一点点的往下退缩而去，直至蹲在地上。

墙壁上斑驳的墙皮还有常年堆积的灰尘沾染上了她昂贵的衣服，突兀出来的墙砖勾破了她精致的布料，但是她丝毫没有察觉，即使察觉了也丝毫没有在乎。

甄茗捷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蹲在地上，没有说话，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只是能隐隐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抽动着，跟她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样。

就这样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双脚开始麻木，小腿上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行与撕咬的感觉让他感觉到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此时身处于黑暗之中，时间也不会停止在某一个点上，那些悲伤的回忆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动，变得淡薄或者变得更加深刻。

在那些狗血的偶像剧之中，如果过去的经历是痛苦的，男女主角可以选择用遗忘封存那些悲伤的回忆，是现实中的世界却不是这样。

现实中甜蜜的回忆会被时间的洪流冲洗，甜丝丝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变淡，逐渐被稀释成一杯平淡的白开水，但是痛苦的回忆就像是刻在墓碑上的字体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历久弥新，每一条纹理都变得更加深刻，想要用手指将它们抹去，就不要害怕柔弱的手指上爬满厚厚的老茧，甚至在一开始就是血肉模糊。

黑暗对于人神经的打击是潜移默化的，就像身处于黑暗之中的甄茗捷压根儿就没有发现自己身体有所异样，直到眼皮完完全全的遮住她黝黑的瞳孔，身体慢慢失去重心倾斜在一边，最终重重地倒在地上，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生病了。

黑夜如同墨汁一般浓稠，即使在星星和月亮的点缀之下也仍旧不能改变它的本质。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叫做太阳的宿敌，太阳每天从西边落下，再从东方升起，它的到来驱走了这凝固的黑暗。

昱日清晨，东方第一抹阳光照射着大地上，此时黑夜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蓝天白云取代了天边的星星，此时，光明充斥着整个东方大地，充斥着东方大地这座繁华的城市，自然也没有忽略这座繁华大城里的一个小小的角落。

甄茗捷呜呜嘤嘤地从睡梦之中醒来，刚刚抬起胳膊便觉得如同灌铅一般沉重，脸颊犹如火一般燃烧着，就连身边的一切也带着不同寻常的温度。

甄茗捷的动作惊醒了趴在床边守护了一夜，在天亮之前才刚刚入睡的男人。

“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怎么自己生病了不知道，去医院看医生呢？”一个很久没有听到的熟悉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甄茗捷的耳畔，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段，段崖？”甄茗捷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凭借着对于声音的识别，她还是迅速判断出了在这个男人的身份。

“没错，就是我！”段崖有些庆幸的她还能准确地识别出自己的声音：“昨天我到你家里去，刚走到楼道口就发现你晕倒在地上，我没有钥匙也进不去你家门儿，所以就擅作主张把你带回这里来了，你不介意吧？”

说着，段崖从床前的茶几上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贴心的交待说：“来，喝口水吧，败败火！”

“我是生病了对吗？”甄茗捷明知故问。

段崖点点头，赞同的点点头，说：“你今天倒是对自己的身体认知极其明确！”

“那......”

“不要这这那那的了，那么这水喝了，有什么问题喝过水后我再回答你。”段崖知道她想要问些什么，无非就是“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回来”、“为什么平白无故去她家里”这样毫无意义，但是又必须想要弄清楚的问题。

甄茗捷点点头，依照他所言接过了水杯呷了一口。

“全部喝掉，这样病才会快一些！”段崖看她应付公事的样子，纯粹就是没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