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胡姬自小父母双亡而颠沛流离,看人事冷暖。幼时欢喜一支风头珠钗,从店铺那偷来笨拙的戴上,还未捂热便被店铺商人夺了去,还被他用打手揍了个半死。
我以后一定要戴上比这凤头簪子还要名贵的宝珠玉钗!不惜任何代价。
那时的胡姬暗暗发誓。
而今她遇上了这人,许诺她一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当然要牢牢抓住这一机会。
只是帮他照顾和监视那几人,既不像劳工那般辛苦艰辛,又不如娼妓那般低微卑贱。
她很欣然的接受了。
那人貌似不可久留邯郸,将胡姬送入一门府邸交代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粉墙黛瓦映夕阳,琉璃金瓦折虹光。
楼台水榭,九曲回廊,亭台游园数十里,端庄的立在这儿,冷漠骄傲。
胡姬募地,心底生出了些许敬畏与怯意。但她却并未表现在脸上,整整裙摆,稚气未褪的面容是同样的冷漠骄傲。
“汝是何人?”
她在蜿蜒铺陈在砖瓦上的长亭回廊间迷失了方向,伫立在红木雕花大柱旁张望会儿后便茫茫然发起了呆。突兀地,便听见这一声叫唤。
她寻声望去,正瞥见一七岁左右的童子面沉如水的看着她。胡姬微挑柳眉,这孩子还只有七岁左右,言语谈吐和气势却不像其他同龄人。
这般想,又看他身着金丝掐玉锦华服,佩玲珑和田玉,猜想他便是她要看管的那几人中的。
想到此,她盈盈作福:“奴是胡姬,受吕大人的嘱咐前来服侍公子与夫人。”
他“哦”了一声,乌黑油亮得像两颗黑珍珠似的眼睛降下了几分警惕,添了几丝温和。
“公子可会带奴去庭堂?奴生性愚笨,遇上这九曲回廊便没了招。”胡姬低眉垂眸小心翼翼地问,眼睛深处却藏了嘲讽与笑意。
许久未曾听到回答,脖颈传来阵阵酸麻感。胡姬以为童子已经离去,刚欲抬头,却看见那双蜀锦绣鞋。童子的身影就这样映入她的眼眸里,她看向他。他也看向胡姬,把她整个人都收进眼里,连同胡姬眼眸深处里的嘲讽与笑意。
童子微点头,道一声:“跟我来。”便转身而去。童子走得快,胡姬不得不加快步伐跟紧他。
九曲回廊蜿蜒向前,一望不见边。
胡姬暗暗感叹庭院之华丽,家户之富贵,一边为这陷入冰点的交流暗自心急。
刚一交流便是这般冷冰冰不近人情,那以后要她如何去熟悉和近身监管?难道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抑或是死缠烂打纠缠不纷?她可做不来。
胡姬一边烦闷的想,一边组织好措词准备和童子打打交道,只有深悉敌情才能在这里活得如鱼得水。
说不定他只是表面冷冰冰,心里却火热活泼得不行呢。她这样想到,心情便又好了些微。
“奴刚进府中,还未了解夫人与公子名唤什么呢……奴应怎样称呼您呢?”胡姬小心措词轻言细语地问。
童子止住步伐,偏头静静看了她一会,遂转过身来,道:“吾氏名赢,赵姓,单名一个政。”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大可不必问,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两人已行至廊尾,从那被六角卷檐框住的四方界面,可看到湖水微漾,莲叶摇曳,水榭旁的婀娜柳枝,亭台边的亭亭杨树。还有桃梨争相绽放,粉白交错,灼灼生华。
赵政黑亮的眼眸里,这时生起了火热与自信骄傲,好像这是笃定的。
墨发衬雪肤,黑眸点星光,她一度以为这只是赵政年少狂妄说下的厥词。桃梨树生花,粉白交织,风柔柔拂过,落叶飞花,乱花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