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客为山中狼
“哼,”温贺突然重重的一顿杯子,“这些马车我看着眼熟,莫非是苦主报过官的赃物?”
众人大惊。柳宜中急忙道:“大人,我的朋友可都是正经生意人。决不敢作枉法之事啊。”
温贺笑了笑,“口说无凭,既然这样,就拿个1000两银子作保金。我就不追究了”
杜新明不由得脸色惨白。商人行走四方,平时对这种事也有准备。但一来是自己家乡,因为熟悉,所以心中松懈了;二来东南吏治素来清明,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意料之外,猝不及防。此时莫说1000两。就是100两只怕也凑不出来。
温贺见众人默然不语,便大声喝道:“来呀,把这些货物押至军营,好好检查一番。”众商客慌了神,纷纷哀求。众兵士却充耳不闻。杜如晦年轻气盛,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一杯酒泼在温贺脸上:“狗官!身为武将不能保境安民,反而劫掠商旅,胆敢鱼肉百姓,你头上的花翎只怕戴不长久!”
柳宜中杜新明大惊,刚想打圆场,可哪里来得及。温贺向来骄横跋扈,大怒之下,顿时恶向胆边生。刷的抽出长刀,“大胆倭寇,人赃俱获,还想狡辩,还胆敢拒捕,格杀勿论,一个不留!”话音刚落,众兵丁默契的齐齐抽出腰刀,向众宾客砍去。事发突然,商队众伙计手忙脚乱,顷刻之间,惨叫连连,倒下多人。柳宜中与杜家父子三人此刻方知今日绝无幸理。大喝一声,掀翻桌子,齐齐扑向温贺。兵丁人多势众,且衣甲精良,一番打斗过后,众人纷纷横尸当场,只剩柳裁缝的妻子血肉模糊的被几个军士按在地上,也只剩一口气了。
温贺舔了舔舌头笑道:“这个女匪长得倒挺标致,可惜了,就由我来取其首级。”众军士轰然叫好。温贺刚扬起刀,正要砍下。却听到一声大喝:“畜牲,给我停下!”那声音来得极快。温贺不由得汗毛倒竖,下意识的往右一闪。左臂一阵剧痛,不由得一声惨叫。身边接连倒下三个士兵,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扁担化为了十余根木刺,扎穿了自己的左臂和那三名士兵。一道书生打扮的青色身影越过围观的村民窜入场中,众官军纷纷拔刀围上来。
那书生就是杨义满。原来他与柳小宛从花田中归来,刚看到村口,远远的就发现村民们簇拥在柳家的门前,赶紧上前,看到了这副场景。刚才距离太远,情急之下,才使出了一招“木霹雳”。想要射杀那狗官,但以木刺硬穿铁甲,耗费极大,足足用掉了体内两成的修力。见官军人数尚多,自知不能轻敌,急忙喘了几口气,凝聚心神。双袖轻拂,只见两顶掉落在地上的斗笠的竹条纷纷由枯黄转青,斗笠随即解体,化为数百根柔软无比的青翠竹刺,贴着杨义满的身体四处游走,吞吐不定,可攻可守。正是杨义满踏入木修第五层才自行悟出的“无相木甲”。
“修士!”众军士大惊之下,纷纷止步不前。这时温贺已经强忍住了疼痛,见状急忙大声喝道:“住手!大胆木修,可知我乃是朝廷命官?我爹是当朝大学士?速速退去,这件事情既往不咎。”
杨义满冷冷的回了一句:“好一个畜牲衙内,当朝大学士?朝廷命官就可以滥杀无辜,残害百姓?”一扬手,三根竹刺风驰电掣般掠出,直射温贺面门。
温贺不料对方知道了自己身份还敢先动手,呆立当场,身边一个校官眼疾手快,挥刀乱砸,堪堪挡住。这时温贺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与死亡如此接近,不由得长声尖叫。众军士退也不能,进又不敢,不由得面面相觑。
杨义满已经冲了上去,他决定杀光这些官兵,既是为柳家报仇,也是一绝后患,毕竟当朝大学士的儿子,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自己虽然是个木修,但家人却不是。今天杀了他们,村里人同仇敌忾,多半不会声张。
一般士兵,在没有列阵的情况下,哪能抵挡一位“出尘境”第五层的修士?更何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兵士和主子一样,平时作恶多端倒是一把好手,碰上真刀真枪的硬仗就腿软。顿时被杨义满杀个人仰马翻,抱头鼠窜。围观村民起初敢怒不敢言,如今见有人出头,纷纷呐喊助威;一些胆大脾气暴躁的,更是不顾杀头的风险,拿起柴刀,斧子,鱼叉,一拥而上,决意杀光这些兵丁出一口恶气。转眼间,一众军士只剩温贺和六七个校官。杨义满舒了一口气,期间他一直注意着整个场地,以免有哪个军士逃走,走漏风声。围杀官军,无论如何,那都是大罪,好在一切顺利。他喘了几口气,正准备再用一次“木霹雳”早点结果了这些人渣,以免再生事端。远处却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众人望去,只见西北方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七八百骑官军疾驰而来。
原来两江道的骑军指挥使卫平,本是拜在温千宝门下的门生,听闻温贺剿匪兵败。只怕温贺死了,大学士会怪罪下来。赶紧派出手下的副将和亲兵,寻找温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路找来,正好经过杨家村。
杨义满一见官军便知不妙,但他决意斩草除根,袍袖一拂,抄起一柄长枪就向温贺等人掠去。他是想在官军拦阻前将一众人渣毙于当场,所以这一招用上了全力。木之修力激发出来,疾风四射,所过之处,草木疯长,瑟瑟有声。眼看这一枪下去,温贺与众校官必被打成碎片,尸骨难辨。那领军的统带急忙掷出手中长刀,大声叫道:“枪下留人!”与此同时双腿疾蹬,从马背上扑出,倏忽而至,双手泛起银白色光华,侧面打向杨义满的长枪,竟然是一位堪堪踏入第四层的金修。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银白色和青绿色光芒四散飞射。那统带,一连三个跟斗翻了出去,一身铠甲七零八落,披头散发,一脸骇然的看着杨义满。杨义满皱了皱眉,扔掉半截枪杆,看着周围的骑兵和蜷成一团的温贺。明白今天想要斩草除根,是不可能了。
那统带抱了抱拳说到:“阁下,在下两江道骑军副指挥使陆居行,这位是当朝温大学士的公子,更是朝廷命官。这场纷争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互不追究,就此罢手如何?要知道,袭击官军本该是重罪。”
天下修士虽然不少,但大多自恃身份,宁做闲云野鹤,也不愿自降身份进入官府供职。朝廷为江山稳固,既然难以招揽,也就只好对修士们敬而远之。因此愿意进入朝廷供职的修士,大多是一些修为极低之人。陆居行能踏入第四层已是其中异类。但自知不是杨义满的对手,说话还算客气。
杨义满哼了一声,默然不语。自己看似占尽上风,其实消耗颇巨,现在绝不是一个四层金修和数百骑兵的对手,更何况动起手来,这数百骑兵只要有一人活着逃脱,那自己就是公然造反的大罪,朝廷为了自身威严,也决不会放过自己和家人,到时候只能举家浪迹天涯了,势必还牵连亲友。场中一片寂静,数百骑兵加上村民,上千人都等着杨义满的反应。温贺虽然对杨义满恨的牙痒,但也知道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若逼急了一个修士,就是千军万马也未必能长时间防住这样的刺客。
“阿爸?阿爸?”突然一个男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小儿子杨文仪正好在人群中,见此刻场中情景诡异,忍不住喊了一声,一旁的顾雪晴大惊,刚想捂他的嘴,却晚了一步。陆居行顿时哈哈大笑,说到:“原来阁下就是这个村的,贵公子真是仪表堂堂。”温贺也松了一口气,大摇大摆的翻身上马,对着杨义满说到:“哼,原来你还有家室。这件事就此结束,嘿嘿。”说罢,狠狠地盯了一眼杨文仪和顾雪晴,阴恻恻的笑道:“好可爱的娃儿。”打马走了几步,看了看左臂的伤,心中又是恨极,却又不敢回头找杨义满麻烦。于是指着地上的尸首和商队车马,大声喝道:“将这些贼匪的首级和赃物带走。还有这家成衣店与盗匪勾结不清,烧了!”村民们愤恨之下,不由得大声叫骂,陆居行盯着杨义满,长刀一举,众骑兵刀箭出鞘指向四周。众人心中一滞,不由得重归寂静。
就在这时,场外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哎呦,着火了么?我家着火了么?北家婆婆,我们不要说话了啊,现在快去救火!”听到这个声音,人们不由得变了脸色。原来,这女孩就是柳小宛。先前杨义满冲入场中,柳小宛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加上人小腿短,跟不上杨义满的脚步。只觉得家里四周围了一大群人,好是热闹。正想挤进人群看个究竟,却被同村的几个妇女拦住了。她们告诉柳小宛,是家里在搭戏台唱戏,只准大人看,不许七岁的小孩看。柳小宛好奇之余,几次想回家看个究竟,都被那几个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用闲话缠住了,以免让这个孩子亲眼看到这副人伦惨变。不料,温贺杀了人还烧房子,这滚滚浓烟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