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产女建渠
大蛋来到城里的家中,秋香也即将生产。贾氏请来大夫给检查了两次,说是骨盆还没有打开,让秋香经常走动走动,贾氏每天早晚便领着秋香在马路上溜达。见大蛋回来,贾氏把这个任务交代给了大蛋,大蛋领着秋香在街道上转悠的时候遇见许多熟人,有人问:“大蛋,你媳妇啥时候生呀,生了大胖小子甭忘记了给红鸡蛋吃。”
大蛋远远地望着答应道:“知道哩,知道哩。”
也有人打趣说:“就怕大蛋媳妇没本事生不出带把的小蛋来。”
大蛋生气地骂:“就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会说一点人话。”
回到家,大蛋不愿意光让人看见取笑,扯着理由不想同秋香出去转悠。贾氏开导大蛋:“这有啥羞惭的,谁家媳妇不生孩子,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他们说啥?”
大蛋犟着头说:“正因为俺是大老爷们才不能和女人一起逛大街让人家笑话哩。”
“满脑子大男子思想,就你这点出息劲俺看也做不成啥大事情来。”贾氏无奈,只好一边骂着大蛋一边自己领着秋香外出转悠。
秋香超过了生产日期肚子还是没有动静,贾氏着急的团团转,她又把大夫叫了来。大夫仔细检查了秋香的肚子和骨盆,之后对贾氏说:“你给她弄三小勺子蓖麻油和两个鸡蛋来,做个蓖麻油炒鸡蛋让她吃下去。”
贾氏连忙让李满堂找来蓖麻油和鸡蛋让秋香吃了下去,果然时候不长秋香生产下了一个小胖闺女。贾氏一听是闺女,心里不太满意,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让李满堂和大蛋给孩子起个名字。
李满堂听说生的是闺女,笑嘻嘻说:“俺就喜欢小闺女,你看咱家过去光‘二毛蛋子’,连个‘小棉袄’都没有。她名字嘛,俺看叫小花就成,她娘叫秋香,实际上就是秋天有香气,那秋天啥才能香哩?当然只能是花了,所以叫小花比较贴切。”
大蛋跑进内屋抱起孩子一边不住叫着“小花”,一边仔细看着孩子,兴奋地说:“想不到俺也当爹了。”说着话他忍不住又轻轻亲吻了下自己的闺女。
贾氏进屋拍打了下大蛋的后背说:“好了好了,看一眼孩子就成,这屋里不是男人呆着的地方。”说完话她把大蛋撵了出去。
秋香生下了孩子,许多亲戚朋友前来道贺。贾氏忙着把购买来的鸡蛋煮熟,然后用染料把鸡蛋染红,每十个为一包送给前来道贺的人。李满堂把大蛋带来的小母鸡杀了两只炖给秋香吃。秋香知道后生气地坚决不吃鸡肉不喝鸡汤了。贾氏问了半天才了解,原来秋香是心疼她那些刚能下蛋的小母鸡。李满堂知道后尴尬地对贾氏说:“俺这才是吃苦受累了半天不讨好哩。”
贾氏批评李满堂:“那你也不能公的母的一起杀呀,小母鸡刚开始下蛋哩。”
李满堂无奈地说:“俺寻思吃小母鸡有营养哩。好心不得好报,往后俺是不敢杀鸡了。”说完话,李满堂点上烟袋锅子倒背着手又走出门去转悠。
有了李满堂的教训,等大蛋宰杀鸡的时候,就光挑选小公鸡宰杀了,大蛋每次给秋香送鸡汤便趁机抱一抱小花玩。
刘氏听说秋香生了孩子,从家里抓了两只老母鸡、带上自己早已给孩子准备的小衣服小土裤来到李满堂家里。贾氏给孩子换上新衣,又把烧熟晾干的细沙土装入孩子的小土裤中,这样就免去了换洗尿布。妯娌俩忙前忙后把迎来送往、清洗衣服、照顾秋香和哄好孩子等事情忙活完成以后,李满堂也从外面又转悠了回来。刘氏同李满堂说了几句话便把李满堂叫到一边悄悄问:“二哥,俺家满屯在济南是不是又找了二房了?”
李满堂心里一惊,知道这下是纸里包不住火了,他故做疑惑地问:“这事满屯他没同你说?”
刘氏抹着眼角的泪水道:“俺在家里累死累活地给他照看着孩子和房产田地,他倒好,当了官却找起来小老婆来了。这是不想管俺娘们了。”
李满堂只得安慰:“现社会都这样,凡是当官的和有钱的不都娶上好几房哩,俺看这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是去找算他也白搭,你想想,他自己在济南府没个女人照顾、给他缝衣做饭那也肯定也不行,当初你要是跟着他去就没这些事了。”
刘氏忙解释说:“俺要是去了,家里还有好二十多亩田地和这些房产哩。俺不管咋办?俺是走不开哩。”
李满堂接过话:“问题这不就明摆着了。俺看你抽空给他写封信或者去一趟济南府找他谈谈,要求他每年回来几趟,也要固定时间给你和孩子寄钱来,你再有家里的这二十多亩田地和租房收入,日子也过不孬。”
刘氏想了想感觉也只能这样了,她托李满堂有机会去省城时先与满屯把这些意思说说,如果不行她再去找他。
秋香连续喝了好几天鸡汤,奶水比较充足,身子骨也恢复的很快,在炕上躺了一个星期就忍受不住起来想出门去院子里活动活动。贾氏坚决不让,说产妇在一个月内不能出房屋,怕伤风受寒,给以后落下病根。秋香只好抱着孩子在房屋里转悠。大蛋和李满堂也有了抱孩子的机会。
李满堂和贾氏当了爷爷和奶奶,感觉到自己的家族开始壮大内心自然高兴,虽然大蛋媳妇生的第一胎是个闺女,但只要有了第一胎那就会有第二、第三胎。往后二蛋和狗蛋要是再结了婚生下孩子来,那老李家可就是人丁兴旺了。每当想到这里,老俩口对让二蛋说上媳妇的心情就更加地强烈。
贾氏等邻居马氏前来探望孩子的时候又说起了帮助二蛋说媳妇的事情。马氏说:“俺听说后北街有一个姓冯人家的闺女,人长的很俊秀,最近不知道啥原因同亲家闹开了矛盾准备退婚,如果她真退了婚,把她说给二蛋你们愿意不?”
贾氏一听人长的俊秀,心想二蛋真正目的就是想找个中看的媳妇,这一个长的不孬,给二蛋提提或许他能愿意,想到这里,贾氏点着头答应说:“只要长的俊气,二蛋肯定愿意。”
马氏答应抽空再去打听打听。
孩子过了满月,李满堂还想出去跑跑生意,他问大蛋滩区还有没有多余的粮食,大蛋说地瓜干和豆子还剩下一些,其它的除了留下种子和自己吃的,基本都卖了。李满堂心疼地说:“在下面卖粮食能赚几个钱?”
大蛋争辩道:“不卖也不行呀,人家收税的天天到家门口收税,你又拿不了钱去俺只能卖粮食换钱缴纳税赋了,再说俺每次来可都是给你拉了不少粮食哩。”
李满堂被儿子呛的直翻眼,气嘟嘟地说:“你小子干了两天活算是长起本事来了,啥事都擅作主张不同俺商量,现在到好,都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说着话李满堂脱下布鞋就想收拾大蛋。
大蛋赶忙跑到屋外说:“俺这是讲理哩。”
贾氏劝说李满堂:“你教训孩子做啥,你以为在下面种地容易呀,人家也是成家立业了哩。”
李满堂琢磨一阵感觉自己再像过去那般管教大蛋确实不合适了,他叹口气回到厢房抽起来了闷烟。
秋香能够出门了。大蛋担心自家院子里埋藏的粮食出现意外也牵挂田地里麦子长势,同秋香商量决定自己回去照看房屋和庄稼,秋香也想一起去。贾氏坚决不同意说:“孩子才刚过满月,这天气也开始凉了,你两回去路上冻着孩子咋行,再说滩区连个大夫都没有,万一长个病落个灾谁给看病,要去就让大蛋去,你娘俩老老实实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再走。”
秋香见婆婆态度坚决,只好做罢。李满堂让大蛋回去给问问大年还有没有粮食可卖,大蛋答应后赶上牛车返回了黄河口滩区。
秋后的黄河口滩区灰蒙蒙一片,萧瑟秋风吹拂着已经枯萎的蒿草和红色的荆条树枝发出“唦唦”声响。田地里,由于长时期没有降雨,麦子出苗率很低,许多农户沉不住气,推着独轮小车,跑出好几里地拉水浇地保苗。回到家,大蛋在院子里转了转查看了下地窖安然无恙便放心下来。给牲口解开套、牵入牛栏里后,他进入屋子里洗了把脸,点火热上带来的干粮,胡乱填饱肚子,便拿上一包红皮鸡蛋来到了大年家里。
邢氏见大蛋进门,忙问秋香生的是小子还是闺女?
大蛋笑了下说:“想要带把的没捞着。”
邢氏听了安慰大蛋:“这次没有下次生,你看俺老大老二都是闺女,到了老三才是小子,很正常。”
大蛋把红鸡蛋递给邢氏解释说:“本来秋香也想回来,俺娘怕路上冻着说啥也不让,她娘俩只能过完年才能回来。”
邢氏迎和着说:“也是,咱这里连个大夫都没有,孩子又这么小咋能随便住下来。”
大年给大蛋倒了碗水,忧心忡忡说:“麦子种下到现在连一滴雨也不下,出苗太低了,要是冬天再不下场大雪,明年麦子收成就成了大问题。你来了正好,俺正想找你和富贵商量办法哩。”
大蛋接过话说道:“俺来的路上见离咱这里七八里路有个大水洼,咱要是把那里的水给引过来就能解决咱村浇水问题。”
大年想了想对大蛋说:“你马上把富贵哥叫了来咱们商量个办法。”
大蛋找到刘富贵把他叫到大年家,三个人一起商量起解决引水浇灌的办法。
等待刘富贵和大蛋落座,大年开口说:“咱这里自种下麦子到现在没下一场雨,田地里旱的厉害,麦苗出的也太少,如果冬天再不下雪咱明年就收不下麦子了。下雨下雪这是老天恩赐不恩赐的问题,咱不能光指望着它,刚才大蛋说在七八里的地方有一个大水洼,俺寻思着咱趁没上冻组织劳力开挖一条沟渠,把水洼里的水给引了来,解决咱村干旱时候用水问题。你两琢磨琢磨这个办法行不行。”
刘富贵点上烟,慢悠悠吸了一口说道:“你说的是个好办法,问题是这七八里的沟渠要经过两三个村的地界唻,人家能同意咱开挖?”
大年接过刘富贵的话:“不是咱自己去开挖,是联合他们一起干,大家都需要用水,只要统一设计好沟渠走向,走谁的村子就由谁去开挖,只要连接起沟渠来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刘富贵和大蛋点头称赞这是个好主意,但是需要去找上游王家集和义各庄两个村协调。大年当即决定明天先去大水洼现场看看并寻找沟渠走向,然后再找那两个村的保长协调商量。
第二天,大年赶着驴车带上刘富贵和大蛋一起来到大水洼处查看。这是个黄河故道分叉下来的一条河沟由于长时期河水冲刷而形成的大水洼。三个人选准两条开挖沟渠的路径,查看了涉及两个村子的距离,然后分别来到王家集和义各庄找两个村的保长。大年在区公所开会时候与那两个村保长见过面,虽然叫不上名字,但都面熟,客套一番后大年说明来意,两个村保长一个非常支持,一个说面临难题。难题就是开挖沟渠需要占用村民部分田地,怕有的村民不同意。
大年知道靠近水库的村子由于取水方便,对开挖沟渠积极性不高,便极力劝说:“咱开挖沟渠都是为大家取水着想,虽然占用一点村民田地,但也是给他提供了用水方便哩,正常他应该高兴才是,如果实在做不通工作,咱就按照第二套方案,咱绕个小弯不走田地,沿马路边开挖,这样就要多开挖三四百米的路程,咱三个村共同承担开挖这一段,人多力量大,三五天就能干完这段沟渠。你看这样行不行?”
王家集村靠近水库较远,马保长当既支持大年的意见,表态说就是大年不提他们村也打谱干;靠近水库近的义各庄村的魏保长表示要和村民商量商量。几个人讨论半天最后确定:立即开会发动群众统一思想、开挖沟渠,只要确定下来,三天后两个村的保长一起到大年家吃野兔子肉。
三天后,两个村保长只来了马保长一个。魏保长托人捎口信说是做不通村民思想。大年和张保长无奈,两人商量半天决定到区公所找陈区长反映情况,请求陈宝顺帮忙协调。
陈宝顺听了大年和马保长的汇报点头称赞说:“你俩汇报的情况非常及时,咱韩省长正倡导兴修水利,增加百姓的粮食;咱县公署薛县长也安排修建几条沟渠哩,这个魏保长,没一点思想觉悟,俺明天就派人把他叫了来好好教训教训。”
大年和马保长听了陈宝顺的讲话信心大增,各自回村召开会议,开始了村民发动。
果然三天后区公所召开了大会,连刘富贵和大蛋也被叫去听会。第二天区公所派出设计人员来到村里测量沟渠走向和开挖沟渠土方数量。大蛋过去打听了一下沟渠的宽度,人家告诉他开挖的是大型沟渠,比大年琢磨的要宽一倍。
又过了三天,几十公里的沟渠路段上从四面八方汇集了好成千上万或赶着牲口或推着独轮车或扛着铁锨挑着箩筐的百姓,按照指定位置开挖沟渠。有了区公所和保安队的人巡逻监督,那些被占用田地的村民只得缩起脖子、大气不出。
大年带领本村的村民按照规定的开挖地段和标准,给每家每户安排好开挖米数,各自干起活来。大蛋因为秋香生孩子,大年和刘富贵商量着给他家减少了些土方米数。大蛋表示:只要能提前干完,他就继续去帮助别人取土。
大年利用干活前跑了一趟魏保长村子的田地,回来兴冲冲地同刘富贵和大蛋说:“还是区公所厉害,义各庄那些不让咱开挖沟渠的人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规规矩矩自己干开了。”
刘富贵道:“这些人就是欠收拾,本来是个好事情他就是寻思不过来,非得让官家教训教训才能听话。”
大蛋点着头赞同说:“他们主要是心疼被占用的那点田地,没长远打谱哩。”
接连干了大半个月,一条连接几十里的沟渠开挖成功,放水的这天,所有参与干活的百姓聚集在沟渠两旁欢歌笑语此起彼伏,当裹带着沙土的水头在沟渠里翻滚着流向远处时,村民们脸上个个挂满了喜悦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