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舞剑
31.舞剑
此时云端却站着一人,此人长相奇特,五官似是拼凑起来。脸上一个大痣,痣上一根毛兀地挺立。正是那“骗钱”的算命先生,亦是那幻影人——冬阳的师兄。只见他直直地立在云端,无依无凭,便似个神仙一般。怪人见冬阳舞剑,喃喃说道:“师傅,我会助你的。”说罢飘散在云中。
冬阳不住地练剑,在这昏聩的夜,灯火摇晃,剑光乱闪。冬阳的气是逍遥之气,剑法却不是“逍遥剑法”。冬阳所练的剑法为“清水剑法”,剑法大成者,可持清水剑斩断活水。水是至柔之物,是不能被斩断的,若是被斩断了,如何能称得上水。水便如空气般,可以流动,是谓流体。若要斩断,只需它不流便可。但水生来便是要流的,若是不流,如何称得上水。
水定是要流的,何况是活水,所以水不能被斩断,何况是活水。若要斩断,只能靠流动的剑,跟着水一起流。剑是刚体,若能流动,岂不可笑。剑是不能流动的,若能流动那便不能算剑了。但人却是可以动的,人手里的剑当然也能动。
若是雨夜,便能看见冬阳的剑法。但现在看不到,因为空气看不见。雨水却看得到,至少比空气更容易被瞧见。雨夜中便可以看见一个罩子,一个由雨水组成的罩子,罩子内没有雨水。若是眼睛好的人,还可以在雨夜中看到一片干燥的地。若雨夜中还有块干地,岂非在嘲笑这雨。若是还有块干地,便只能说明这雨不大。但即便雨再大,依旧可以看到一片干地。你可以看到冬阳方圆五尺之内,依旧是干的。剑已太快。
只可惜现在不是雨夜,看不到这些。现在是个大风的夜晚,一个昏晦的夜晚,陆府之内几盏灯在守望着天明,几个人在等待着明天。灯影摇曳,人影衰疲。灯为何有影,只因灯不只一盏,谁又曾见过太阳的影子,只因太阳只有一个。人影又为何衰疲,只因本该睡觉的人,此时却并未睡。他们也许是守夜之人、也许是失眠的老太、也许是晚归的将士。
怎会有晚归的将士?
小伙已说过,他并未看到人从陆府出去。既然没出去,怎会有晚归一说。
人都是会犯错的,可惜小伙是人,他错了。出去的人何必走路,路是给大多数人走的。 有些人却不走路,或许说大多数人常说的路。陆府地下便藏着一条路,这条路并没马路走得舒服,但却很好用,只因走在里面没人知道。
若问那将士:你是如何出去的?
那将士便要么不答,要么只会答道:“走出去的。”走哪里出去的却不会说,人们也不会问,因为他们已觉得自己知道得够多,聪明人都不会再问。他们知道,有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便是不想让你知道。就像他们不知道,陆荡云哪来的钱造陆府,造得如此之大,只因陆荡云不想让他们知道。但“秋山”的人都知道,陆府之内有个“济民别院”,只因陆荡云想让他们知道,知道的人越多,他就越高兴。然而真正聪明的人,此刻大多睡了,他们不想问,也不必问,他们只需看看,然后便睡去了。他们许多的话都在梦里说,梦里说话有个好处,正如地道般,那便是他人听不见。既然没人听见,又何必再说。只因他是人,是人便想说话。
只有傻子会问:“你是从何处出去的,怎没看见?”
那将士便说:“从地道。”
将士怎会向傻子说这些?
只因傻子太傻,傻到只听陆荡云的话。聪明的人自以为知道得很多,其实不如一个听话的傻子。
许多做苦力的抱怨:怎不让我做监工呢?我定做得更好。
听他说话便知道是个聪明人,只有聪明人才抱怨。老板却不需要一个聪明的监工,只因他自己是个聪明人。
陆荡云是人,那他是否傻?
这很难说:在皇上面前他似乎很傻。但他却是不傻,傻的人没有这么大的宅邸,他只是不够聪明。前面已说,真正聪明的人已睡觉去了,怎会受此烦扰。
冬阳没睡,他只管练剑。
他本要管的,只是他听见了门开的声音。北门打开了,就像很多的大宅一样,北门是小门。那些偷偷做的事,一旦被人知道了,总是更容易吸引人的注意。深夜中打开的一扇小门,便是这样一件事。所以冬阳的耳朵竖了起来。
门既然打开了,那么是谁出去了?或是,谁回来了?
冬阳本要看看,但他又听见了门开的声音。是陆老爷的门。门有千万扇,谁又能确定这是陆老爷的。
冬阳能确定,只因他从陆老爷的房内出来过,他听见过那门开的声音。除了小时候在皇宫内听到的门开的声音,他再也没听到这种声音,直到昨天,他又听到了这种声音。“吱吱吱……吱吱……吱吱……咔”
这并不能引起人的注意,也并非是偷偷的事,但冬阳注意到了这种声音,只因这是他记忆中的声音。
有人告诉过他:这种门你不能开,若是开错了……
那人说到此处便不再说话,只因冬阳还小,小孩子怎能知道这些东西,他们只需快乐就行。但对门内的人来说,快乐的前提便是听话。
冬阳却不是个听话的小孩。他偷偷地跑到门前“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他在乱转,他将耳朵贴在门上,这声音厚重,给他一种快感。
“咔!”
门依旧开了。
“原来是扇坏门”,聪明的小孩这般想到。
但门却是自己开的,他本该吓跑的。但他太急,急着想看门内的那人在干什么。
门开的下一瞬他便看到了血,满脸的血,别人的血。他已被一人抱起滚在一旁。
正是那告诉他不能乱开门的人。
所以当他听到这声音时,想到的是血,年少模糊的记忆。
现在他已知道,是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若是出去,不应该先开大门
他也已知道,陆府还有条地道,只因小伙的眼睛不会看错。若小伙的眼睛会看错,他就早死了。若他在路上没看到陆府的人出去,只能是从地下出去。
谁又能断定这人不是以前从路上出去的?
知道他回来的人都能断定,只要他是个聪明人。
只因今天陆府死了人,陆老爷已不让人出去。但陆老爷一定会让人出去。
这人是谁?
那便是将消息传出去的人。
传给谁?
传给陆老爷想让他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既然回来了,便一定出去过。既然不是从地上出去,那定是从地下。
今晚的陆府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些事“天眼”知道吗?
“天眼”不知道,但它总会知道的,它要知道的事情,不过是时间问题。
“‘天眼’可是知道大陆千年一度的浩劫?”
“天眼”一定知道,若不知道,那便不叫“天眼”了。
“那它为何还不死?”
“只因它便是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
风已住了,乌云散去露出一轮明月。
冬阳不再练剑,练剑有声,会吵着别人。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也睡了。明早还要和莞儿一起去梅岭看梅。
月光如霰,天色如洗,竟纷纷杨下起雪来。无风的夜晚下的雪,直直地飘落。雪花朵朵,分外地大,其速甚慢。天上雪花似满天的新棉,地上的雪却似一床棉被。天上地下已白作一片,伴着月光,映得屋内一片亮堂。月色已到了屋内,满屋都是,泛着晶莹柔美的光,多情的月光,酣睡的人。月色无声,守着这世界;人无声,步入了梦乡。听,落雪的声音,雪花嗦嗦地打在地上,打在棉被上;听,月色中何人在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