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选秀
殷采薇正在喝茶,一下子呛到了,书柬连忙为她抚胸,嘴上道:“奴婢该死,在陛下跟前说这般的话。”
殷采薇摆手示意无事,问:“你说朕这次回绝了他,他能忍几天。”
书柬认真想了想:“估计是您身体大好上早朝的时候。他会站出来说一堆无嗣国不稳的话,然后一堆人出来附和,举办选秀。”
殷采薇大惊:“朕可不要。”
指不定就是谁派来的眼线,枕边人还要提防,叫人睡都不安稳。
书柬以为她看不上,“就是,一个个看争不过摄政王与顾元帅,索性就放弃。受尽良好教育的嫡子用来继承家业,那些什么都不是的庶子送来糊弄人,真该诛九族。”
“难怪摄政王会说中宫一定要嫡子,想来也是预见这种情况了,觉得苏甘棠是最为出色的,能一较高低的只有顾谓之。”殷采薇摸了摸下巴,阴森道:“朕想要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书柬被气氛感染,做了个割下的手势,压低声音:“要不奴婢去把他去势了。”
殷采薇嘴角抽搐,“去请贾方士来。”
贾方士很快就到了御书房,依旧是那身黑袍青铜面具,殷采薇想了想,憋出一句:“你来的真快,想来住的很近吧。”
贾方士淡定道:“就住在乾清宫中的太虚阁内,一盏茶的路程。”
书柬扶额,轻咳一声,严肃道:“刚才摄政王与陛下说了中宫之事,明着表示愿意将唯一的嫡孙送入宫中。”
贾方士示意书柬继续,书柬看了眼殷采薇,忍笑道:“陛下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隔着面具看不清贾方士,但那双眼睛却是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有些许笑意。
殷采薇有些说不清的羞涩。到底芯子只有十二岁,在可以信任的人面前没有那么多的架子,立刻恼羞的说:“若是朕跟摄政王说,朕心仪贾方士,不知摄政王脸上的颜色会不会十分精彩。”
贾方士说:“陛下不会喜欢一面镜子。”
殷采薇以为贾方士在说笑,也没深究,支着下巴呐呐道:“朕已经二十二了,平常人家已经嫁做人妇,为人母了。”一想有十年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在指缝中溜走,莫名的有些郁闷。
贾方士了然,琢磨了一下说:“陛下比较中意哪一位?”
殷采薇细想,眼前是一双夜空般的黑眸,轻丝飞扬,笑中带着哀伤,说着:“朕倒是庆幸你是女子,此刻还能站在朕身边。”
“陛下?”书柬唤道。
殷采薇回过神,手心冒汗,抬眼望着贾方士,慎重道:“殷怀瑾呢?”
书柬大惊:“陛下不可!殷怀瑾以狸猫之身坐帝王之位,早就引得众怒,陛下若是娶了他,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唾弃,在青史上留下污点。”
贾方士拱了拱手,声音带着微不可知的颤抖:“这世上早就没有殷怀瑾了。”
殷采薇懂了,垂眸沉思一会儿,她问:“方士觉得哪个好?”
“苏甘棠。去父留子,摄政王只有这一个血脉流传,必定会认真辅佐您的。”贾方士顿了顿,“但是顾家不会把嫡子送入宫做小。顾谓之其人比其兄长顾谦之强上不止一倍,若能把他圈进宫中可谓是断了顾家的根。”
指尖敲打着桌面,殷采薇犹豫,她不想毁了任何人,更不想婚姻成为交易。她是个女子,总归还有那么一丝对良人的期盼。
贾方士将她的犹豫看在眼中,微微一叹,说:“还有一个办法。”
殷采薇抬眸,眼睛放光。
“不娶。”
贾方士落下这两字之后,书柬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不行,传宗接代的大任都在陛下身上。当年为了让陛下登基,我可是给那几个旁系都下过药的,这辈子是别指望能延续血脉了。”
“书柬已经替大臣们说完了。”殷采薇不知道登基之前还有这段事,不由得揉了揉额头,过继这一条路算是堵死了。
她纵然没有生产过,也知道女子生产犹如在鬼门关走过一程,若是有人在其中动手脚,扶持皇嗣登基,那么大权必然旁落。即便侥幸顺利,但若第一个皇嗣并非男子,那么朝臣势必会要求有第二个皇嗣降世,危险加倍。
书柬嘟囔:“早知道留一个好了,不过陛下放心,您生产那一日我必然会叫魏省将乾清宫包裹得严严实实。”
殷采薇身为女子说起话来却比殷怀瑾硬气的多,一是年纪已有二十二,二是手握一只军队,心腹魏省所掌的禁卫军,以及太后留下的百人影秘位。
贾方士摇头:“不娶,并非是不纳。”
殷采薇懂了:“中宫悬空?”
贾方士点头。
殷采薇苦笑,中宫悬空,别说其他人,便是摄政王都不会应允。
女子为帝本就亘古罕见,若非先皇无兄弟,皇族男子凋零,又有武则天在先,也不会有女帝登基之事。
但男子传宗接代已经深入骨髓,人人心中都有盘算,嫁给女帝无非就是倒插门,若能让其生下长子,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那可是福泽几代的好事,叫人不得不心之向往,热切的目光只怕都盯在后宫之上。
贾方士道:“朝堂之上,世家子弟自幼熟读圣贤书,陛下只需问问,三纲五常尊哪一道?”
殷采薇恍然大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那么当妻子是君王的时候,又该遵守什么呢
朝堂之中,世家为主,名门之后自幼苦读诗书,对圣人三纲五常之教奉若神明,若有此一问,必定掀起巨浪,中宫之事上哑口无言。
书柬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奴婢已经能想象到摄政王那黑一会儿白一会儿的脸了。”
“顽劣。”殷采薇嘴上训斥,脸上笑的倒是比谁都开心。这只是第一步,她迟早要像先帝那样喜武便征战四方,太祖爷那样一言出而万人行。
野心无关龙座,傲骨只因再无压制,当乌云散去,太阳的光亮普照大地。登鼎高坐,握玺为龙,她是这亘古罕见的女帝,既然伸手触天,为何还要被臣子挟制?
一股豪气从心底展现出来,这是一种脱离了小心翼翼的开怀,让人流泪的自由。
殷采薇记得太后还在时总是一脸复杂的望着她说:“你是不一样的。”
当时她以为所谓的不一样就是以宫女之身成为殷怀瑾的枕边人,却不想,这是一种身由己的不一样,高不可攀的三个字现在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贾方士看在眼里,轻轻一咳,果真是年纪还小,思想不够成熟,不过是婚姻儿戏罢了,哪里值得这般喜形于色。
殷采薇敏感的察觉到方士那一瞬间的走神,诚恳的问:“方士可是还觉得哪里不妥?”
贾方士见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淡淡道:“陛下此刻要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当初保下废帝用的理由是窃国龙气未消,如今一年时限已过,前朝虽然会因为中宫一事暂且忘记废帝,但难保有心人提起。”
血味涌动,一盏盏油灯别再墙壁两侧,暗光微弱。
清脆的脚步声接踵而来,被铁链锁住臂膀的人抬了抬脸,黑夜般的眸子只有呆滞。他已经多久没听见声音了?
殷采薇在水牢前停下,深吸了一口气。
隔着铁栏,清晰可见流动的清水中跪着一个人影,那人似乎听见了声音,抬了抬眼。
乱蓬蓬的头发已经黏成一绺一绺,似乎有跳蚤上上面移动,脸上已经被胡须遮挡住,身上的中衣已经变得黑漆,上身被锁链紧紧绑住,下身无力的耷拉着,半跪不跪的侵在水中。
殷采薇扣紧了手,掌心的刺痛提醒她不要冲进去,可是理智在一点点的崩塌。
书柬观察着殷采薇的表情,见自家主子胸口浮动较大,连忙接过钥匙,叫侍卫远远守着不可过来。
牢内点起了油灯,微弱的灯光却叫殷怀瑾很不适应,耷拉着脑袋,嘶哑的嗓子问:“谁?”
一条水流隔着两人,那刺耳的声音宛若催泪弹。殷采薇深吸了两口气,避着光也好,这样眼睛应该还有救。
“把他放下来。”
殷怀瑾动了动耳朵,似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捕捉那模糊的身影:“......殷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