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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生

作者:果冻 | 发布时间 | 2017-02-03 | 字数:3002

手心下冰凉的盔甲让她恢复了些许意识,抬眼见不少侍卫在和一伙太监打扮的人交战,兵戎刀戈,尸血满地,不断有人大喊:“刺客在这里,不要让他们跑了。”

宫中有刺客!那陛下可有恙?

鲜血在不断流失,采薇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盔甲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子一顿,脚步加快,浑厚有力的声音大喊:“传御医,陛下受伤了。”

陛下受伤了?脑中一阵惊雷,采薇急火攻心,只觉得嘴中一咸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夜晚,隔着层层的金色龙纹幔帐,依旧可见外边灯火通明,人影站立。

采薇艰难的撑起身子,身上隐隐作痛,眼见自己盖着龙纹锦被,心中忐忑:纵然自己受伤了,也不该住在陛下的床上啊,这下子陛下还不知要被苏相怎么为难呢!

她着急的掀开被子想要离开,伤口却因剧烈的起伏而传来钝痛,手下一软,痛苦的倒在被上。

嗦嗦的动作声传到帐外,一直侍奉着的人耳尖听见,掀开幔帐,俊俏的脸上喜出望外:“您终于醒了。”

黄金色的帐幕绣着龙纹,轻微抖动仿若要飞天而去,采薇的魂儿也要跟着去了。

纤长的手指掀开帐幕,露出一张精致的五官,眉宇间带着一丝惊喜两分雀跃,清目流盼间不掩饰那腻死人的深情。

“放肆!”采薇一手将被子拉到胸口,一手扯过幔帐想将男子那灼热的视线隔绝在外,好歹她也是未出阁的女儿,怎好叫别的男人就这么看去了?

美人不肯松开手,缓缓的跪在了地上,如水的眸子分外哀戚,“求您了,让我看一眼,让我安安心。”

采薇的心猛地一跳。

美人上下仔细的打量了采薇一番,气色发白,眉宇疲惫,但总归有一丝人气。他有些惋惜,怎么不死了?

一声朗音传来,“都道苏甘棠面冠如玉,果真如此,即便是被呵斥了也面色不改,活像雕刻出来的玉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爽朗的音色哪怕是在说着刻薄的话也像是在吟诗诵句。

来人步伐坚定,一身黑袍黑靴,肤色偏麦色,剑眉英气,五官宛若刀削,一双黑眸更是犹如夜空深邃,饱满的嘴唇勾起若有似无的微笑。

苏甘棠松开幔帐,眼神变得凌厉,站起回身甩给俊男一个眼刀,“我当是哪个不懂事的在乾清宫喧哗,不想竟是顾谓之顾公子,想来也是顾元帅疏忽,只顾着教导武艺而忘记教导规矩。”

隔着层层幔帐,采薇看不清两人充满敌意的对视,却不难从火药味十足的话语中听出两人的不合,她聪明的选择沉默。

这两人均她不认识,却在皇宫中行走,对她睡在龙床上见怪不怪,甚至下跪,简直颠覆了采薇所有的认知。

她这心不在焉落在两人眼中又误会成了一种纵容,一种默认。

顾谓之耸了耸肩,掀开幔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定采薇无事才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坐在床边:“若叫那些闺阁女儿知晓苏公子跪倒在石榴裙下,不知一片芳心会碎成几片。”

苏甘棠眼中一片冷冽,却是笑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公子若不是跪在石榴裙下,又怎么会坐在这里呢?”

顾谓之给采薇掩了掩被子,轻笑道:“错错错,我是个粗人,行事全凭率性二字。列子·列御寇有言:巧者劳而知(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敖游。苏公子饱读诗书,定然比我清楚。”

采薇自幼陪着殷怀瑾,上书房也曾旁听过,明白顾谓之话的意思是说:做一个逍遥的无能者 ,三餐饱肚,四方旅游。小船漂泊人海,不靠谁家码头。

道心虚寂,跃入玄境,最美妙的精神享受。

采薇不懂其中纠葛,只觉得这句话在这说的莫名其妙。

苏甘棠却是一噎,随即别有深意道:“自认为自由的人,无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看透一切的人,反倒不得解脱。”他们注定要爬上这张床,那么理由还重要么?

顾谓之饶有兴致一笑,“随遇而安。”说完去倒了杯水,将采薇扶起。

采薇饮下,不忘留意两人动向,只见顾谓之泰然安之,苏甘棠闪过一丝懊恼。

懊恼什么?采薇快速运转大脑,想出了一个可能:该不会是在懊恼没能给我喂水吧。

诚然,若是换在以往,别说是个男人喂她水了,即便是个太监她也是不肯的,可经历了睡在龙床,两男争执一事之后,采薇隐隐觉得她似乎不是她了。

就在刚刚被顾谓之扶起时,她碰到了胸口。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的胸部和男人并无差别,可谓是平原之地。而刚刚那一碰让她发觉这个身体的二两肉堪比馒头,还是大馅馒头。

“我很难受。”采薇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冷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连声音都不一样。

苏甘棠满脸内疚,“担心则乱,微臣竟忘记叫御医前来,您现在可有哪里不适?是否需要传召。”

顾谓之从善如流,“被人扰的不得安宁的确难受,不相干的人出去就好了。”

苏甘棠也不理会顾谓之,一双眼睛好似定在了采薇身上,脸上摆出一副碰之即碎的脆弱。

采薇说:“我需要一个人休息。”她加重口气,“一个人。”

两种音色,异口同声,“臣告退。”

人都退下了,她松了口气,第一件事就是爬下地,四处寻找镜子。

偌大的寝宫中寂静无声,布置的华贵而又冷清,处处以金做饰,白玉地面上铺着毛泽光亮的地衣,大边为方棋朵花锦纹,中边为串枝玉兰,毯心为四合如意天华锦纹,走在上面轻柔熟软。

殿顶的房梁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其余四个支撑宫殿的红柱雕刻龙纹,底部的石座上四面刻着吼,吼嘴中叼着四颗大小均匀的红色珍珠。

采薇四处张望,殿西边布置着鲛绡宝罗帐,风起,幔帐随风飞扬,下方的檀木香桌赫然露出。她走了过去,桌上摆着尽是梳妆用品,最为显眼的是正中央的三尺青铜镜。

她迟疑了一下,为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将脸对准铜镜。

镜中女子尖眉入鬓,双眼凌厉,一双嫩唇微微发白,眉宇间略有疲态却掩饰不住威严。铜镜落地,她怔在原地,随后快速掀开衣袖,雪白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的刀疤狰狞。

采薇曾看过不少书,其中就包括鬼神杂书。

在野文轶事中,第四十二页有这么一句话,朱氏女失足落水,醒后自言为王,性情大变,疑似鬼身,族人用火烧死。

凭借这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体,她以为她便是那醒后称自己是王的人,却不想镜中容颜与自己虽然略有差距,但手臂上的刀疤却是分毫不差。

难道这就是她?长大了的她?她为何在这里,陛下在哪?

太阳偏斜,错过了与窗的直射,只留树影婆娑。殿内寂静,朦胧的灰暗中采薇背影萧瑟,她望着高贵雅致的大殿,只觉得静的叫人窒息,眼前的景色忽暗忽明。

脚下不稳,眼睛好似千金重,脑海中有一个念头,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不切实际不合规矩的梦,睡醒梦就醒了。身子狠狠地向地面摔去,一个黑影掠过,将人接起。

书柬看着两颊红润的采薇,试了试额头的温度,热的吓人。心中责怪自己不该将那两人放进来,惹得陛下心思疲惫。“快请太医。”

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有人一夜未眠。

清晨的阳光照在窗棂上,折射出尘埃的痕迹。金色幔帐透过点点光芒,熟睡的人睫毛微动,缓缓睁眼。

床梁顶上两条威严的金龙缠绕相对,共同在追逐一颗明珠。

采薇揉了揉眼睛,盯着两条金龙发怔,殷国重孝道,因此除了皇帝能着龙纹,还有太后。她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升起了一个让她满身凉意的假设。她现在会不会是太后?

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位高权重,可刚来时就被刺杀,若是在弄不清楚所处的处境,只怕要死无全尸了。

她凝视瓷枕,默默祈祷未来的自己一定没有改变习惯。

瓷枕左侧有一个大孔,孔被布塞住,采薇把它拿开,伸手探去,竟真的发现里面有一本书以及一张明黄色的布。

那张明黄色的布已经泛旧,她却是熟悉得不得了,那是太后赐给她,说有性命危险的时候才可以打开的东西。现在算是有性命威胁,可是太后娘娘能预料到这种局面么?

她抱着不能死了都没看见过太后遗言的念头,打开了懿旨。凌厉的笔锋跃然纸面,字字犹如刀尖,刺伤眼睛。

殷采薇,哀家独女,若事关生死,寻苏相。

她呼吸急促,迅速打开那本子,第一页上熟悉的字迹确认了懿旨上的话。

朕以女子之身登基,不似武皇窃国,尊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