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当初那缘分

冰糖搂着郑鹏枯坐到天亮，林中阳光明媚，薄如蝉翼，鸟叫虫鸣，雾气氤氲。郑鹏睁开眼睛，正对上她冰凉平静的笑容，他不好意思却有些得意的说：“我怎么睡到你怀里了？”

冰糖微笑说：“就想抱抱你。”

郑鹏没想到她说的如此直接，忍着笑意轻咳一声说：“好了好了，还有外人在呢。”他凑到冰糖耳边说：“下次瞅着没人的时候再说。”他说完起身，发现笑邪不在，问：“那个疯子呢？”

冰糖轻声说：“他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郑鹏伸了个懒腰说：“离开了更好，省得他总惦记你，我们也出发，今天得想办法进城才行。”他说完，见冰糖仍旧坐在原地发呆，放轻脚步凑上去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冰糖握住他的手，凝视他俊朗的容颜，说：“你为何不问他为何会突然离开？”

郑鹏愣了下，笑说：“他为什么要离开？”见冰糖失望的垂下眸子，他又掐掐她脸蛋道：“他离不离开关我什么事。”

冰糖凄然一笑：“你早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而且早晚都会离开，对吗？”

郑鹏见她神情不对，急忙问：“他对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郑鹏挠挠头，原地转了两圈，蹲在冰糖面前说：“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在乎那个疯子是去是留，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取悦你，如何感动你，如何能把你留下来！”他一把将冰糖拉站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说：“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只会一门心思的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我知道，我知道。”冰糖将脸埋在他怀里闷闷的说：“可是我不会和你去胶州城，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送我回家。”

她不愿意随他去胶州城，她要回家，她已经作出了决定，她要丢下他了，郑鹏心瞬间掉进滚烫的岩浆，疼的让他脑里一片空白，喃喃地问：“冰儿，为什么？”

“因为我不属于那里，不属于大东国，也不属于秘密，我过够了那样的日子。”她抬起头看着郑鹏恐惧失措的脸说：“我只想回莱河镇，平安到老，你愿意随我去吗？”

郑鹏瞪大眼睛，眸子里的火焰似要冲出来：“冰儿，不要逼我！”冰糖闻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用力想挣脱他的怀抱。那个平时只会嬉皮笑脸的男人瞬间变成了喷发的火山，受伤的狮子，“冰儿，我真的不想放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放手！大东国是男人的天下，只要我想要你，你哪里都逃不掉！”

冰糖痛喊：“你已经作出选择了，放开我！”

郑鹏的胳膊像铁链，紧紧缠住了她，冰糖没想到他会如此蛮横无理，怒道：“如今我只是简单一问，你就义无反顾的丢弃了我，如果将来呢？我和你的理想冲突的时候，你该如何选择？”

她的话如冷水，让他猛地惊醒，他想起了师傅的嘱托，公子的信念，还有慕容君所失去的。

“冰儿，从你这里，我第一次尝到甜滋味，尝到心痛的滋味，我不知道该如何放手，放手后的自己让我无法想象。”郑鹏用下巴抵住她的头，声音沙哑的说：“所以明知道留不住你了，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放手。”

缕缕阳光，温柔的洒在两个相拥的人儿身上，林里的雾气已被驱散，冰糖睁开眼，可以看到远处枝桠上有一对不知名的鸟儿相互依偎，梳理羽毛。

论爱，人是值得被可怜的。

许久后，郑鹏慢慢放开她，脚步虚浮的向山上走去，说：“我去帮你寻水和吃的，你哪里都不准去，等我回来。”

“好。”

他二人都成熟的作出了选择，用淡然处之的态度，掩盖心中的翻云覆雨。

望着郑鹏远去的背影，冰糖不知道回去的路上该如何与他相处。鸟儿轻佻欢快的叫声里，参杂着嗡嗡声，她揉揉耳朵叹口气说：“怎么还耳鸣了...”

“冰儿，冰儿，快跑！”

冰糖闻声回头，见郑鹏正施展轻功从山上冲下来喊：“难民来啦，快跑！”

他话音刚落，伴随着隆隆声，无数的身影尾随着他冲了下来，冰糖这段日子被各种突发状况训练，听到郑鹏的喊声，她蹭的蹦起来，拎起包袱就往山下跑，边跑还边喊：“救命啊，不要吃我，我也是难民！”

城墙外，尘土飞扬，嚣声震天，高耸威严的城楼上响起急促的鼓声，号角声。许多士兵，手握长枪，面带惧色，面对成千上万的难民，不知道该挡还是该逃。

不知从哪里传来嘶哑的喊声：“关城门，快关城门！不能让他们进来！”

眼看着城门要关上，难民群里有人大喝一声：“乡亲们冲啊！进不了城，咱们通通得饿死！”

冰糖趴在郑鹏背上，听他喊完后，大声问：“怎么会有那么多难民？”

郑鹏说：“西南刚打完仗，皇帝好战，光管打，不管百姓死活，有难民很正常。”

冰糖四顾，见周围难民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焦灼，痛苦绝望，人群的后面还有不少抱着小孩子的妇人和步履蹒跚的老人。

她突然想起笑邪临走前说的话，也终于明白大东朝不是她眼中歌舞升平的平安城，也不是奢华诡秘的懿王别院，也不是安静祥和的莱河镇，而是眼前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的胶州城外。

“我们得帮他们进城。”冰糖情绪激动，话脱口而出才觉得尴尬，她忘记他已经不是她的他了。

郑鹏微微一笑，将她往背上一托，应道：“好！”他脚下内力生风，一跃而起，一边喊着对不起，一边踏过几个难民的肩膀，冲进城门。一招横扫千军，撂倒了几个正对难民动手的士兵，又拿起长矛挑翻数名正指挥关城门的士兵。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守城的士兵要不已经被郑鹏踹晕，剩下的也不阻止难民进城了，都挥舞着大刀，长矛向郑鹏他们追了过去。

冰糖只觉得周围的景物都跳啊跳啊，摇啊摇啊，飞来飞去。当郑鹏把她放到地上的时候，她扶着墙角吐的昏天黑地。

郑鹏轻抚她后背说：“没事吧？对不起，我速度太快了。”

“没事...”冰糖缓过劲来，靠墙坐下说：“士兵没追上来吧？”

郑鹏一拍自己大腿说：“他们那双小短腿能跑得过爷的轻功吗？”

冰糖见他灰头土脸却又得意洋洋的神情，忍不住笑，郑鹏见她笑，自己也跟着笑，可两人笑着笑着又尴尬失落的收敛了笑容。

安静了一会儿，郑鹏忍不住说：“瞧咱俩弄的像两个小乞丐似的。”

冰糖怜惜他的难过，想了想说：“小时候，有一次我好不容易从园子里逃出来，恰巧也遇到难民进城，我离那城门就差一步了，偏偏冒出个小乞丐来，一下子把我撞晕了，他还把我背到和这儿很像的一个死胡同里... ...”

郑鹏在一旁听着听着，脸上逐渐露出惊讶的，惊喜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眼睛瞪的大大的，亮闪闪的看向冰糖。

冰糖则正说的起劲，白嫩的脸颊抹了层红晕，“...那小乞丐不但会撒谎，耍赖，还特别小气，他问我名字，我问他你问我名字干嘛，你猜他说什么？”

冰糖侧头，见郑鹏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笑的阳光灿烂，有些吓到的问：“你——怎么了？笑的那么夸张？”

郑鹏突然一把将她拽起来，快步带到巷子外，左走右窜，不知道在找什么。

冰糖急的小声说：“你干嘛？还有士兵追咱们呢！这样转悠会被发现的！”

她在后面不停的劝他停下，郑鹏好像没听见一样，兴奋的带她走街窜巷，不久后，两人来到一个烧饼摊前，郑鹏随手拿起个烧饼，塞进冰糖的嘴里，声音清澈温柔的说：“小乞丐说，人要知恩图报，今天吃了你一个饼子，将来定是要还你个饼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