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扯皮与跑题

于凌臣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他所说的并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所以他虽然一脸委屈，并没有人搭理他。倭仁好像是年纪大了，眯着眼睛站在一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左宗棠看到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个时候，监察御史张盛藻站了出来。监察御史这个官职是隋朝就设立的，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权柄极大，主要负责监察百官。清朝设立的监察御史，不仅在朝廷中央有，在各个地方省也都有。设立它的目的是制衡行政机构的主官，可以说张盛藻正好是管着左宗棠的。

左宗棠看到张盛藻站了出来，哼了一声问道：“不知道张大人有何高见？”

张盛藻顺势接过话茬，说道：“高见倒是说不上，只是我觉得于大人所说的这些，其实算不上什么问题。”

于凌臣一愣，正要反驳，旁边的官员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袖口。张盛藻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制造洋人的轮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就想问问，左大人开办轮船厂，可有十足的把我在五年之内就自己制造出一艘轮船？”

“五年之内轮船厂必然能够制造出轮船。”左宗棠斩钉截铁的说道。

张盛藻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用我们大清自己的工匠和技师制造出轮船，而不是聘用洋人制造轮船。”

左宗棠说道：“开办轮船厂为的就是让我们大清朝自己学会制作轮船，最后肯定是要我们自己人制造出来轮船的。只是这个学习的时间究竟有多少，我们也都没有经验，说不准时几年。兴许三两年就能够制造出来，或许七八年才能够学会，这个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分析。”说这话的时候，左宗棠眼睛看着大堂外，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发虚。

张盛藻摇了摇头说道：“左大人这话在理。太后和皇上的意见是现在暂且不办，留待以后大办。圣谕之所以这么批示，也自然把这一层给考虑进去了。办船厂造船本就是一个期限不定的事情，迟一年早一年又有何妨？今年我们大清国库确实空虚，有许多急需解决的事情要办，而制造轮船则是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在朝廷万分艰难的时候把银子投放在没有把我的事情之上，实在是不合算。如果眼下实在是继续洋船，暂且先买一艘也就是了。英国人卖给我我们的轮船有问题，我们买其他国家的轮船就是。”

这话说得很巧妙，一开始把制造轮船说成是并无把我之事，落尾则直接说成没有把握的事情了。左宗棠一听立马就急了，反问道：“没有办怎么知道没有把握？天下所有的事情在创议之初就有十足把我的有几件？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等到有十足的把握再办，那我们直接回家里坐着空谈就是了，还在这里议论什么事情？朝廷现在库存艰难，消耗甚多，可是自从道光十九年以来，洋人多次挑衅，我们为那些洋人赔送的银两，每年何止万万两？庚申之难，被人家打到城地下，被迫签订盟约，光这一项赔款一年就是百般万两！”

听到左宗棠说起这件事情，大家脸上都有变化。两宫太后和皇上对这件极为羞耻的事情十分忌讳，大家平日里不论讨论什么事情都尽量绕开这些事情，即便非要说不可，也得讲究一下措辞。听到左宗棠这样大剌剌的把话说出来，大家都觉得等太后听到这话，左宗棠非要受罚不可。

醇亲王则没有庆幸这一点，而是直接说道：“左大人说的太对了。庚申之变，实在是大伤元气。但是这已经是事实，这些银子我们也是非要出不可。朝廷每年应付这赔款就已经是入不敷出，哪里还有闲散银子让你来开办船政。”

“对，张大人说的话也很对。洋务学堂开办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什么效果，只不过是翻译了几本书而已。左大人说我们在这里是空谈，那么同文学堂开办以来，学会的不也只是空谈吗？”

醇亲王这些年来慢慢积累一些仁王，对六哥恭亲王也不想以前那样敬重。特别是奕䜣被慈禧罢黜一个月“议政王”头衔之后，他在慈禧太后那里是更受恩宠，加之他现在又掌管着护卫京师的神机营，总觉得自己权柄早已经在奕䜣之上。所以醇亲王一说话，立马有人结果话头开始讽刺恭亲王。

恭亲王听到有人这么说，皱起了眉头，左宗棠也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大家以为左宗棠要为恭亲王说话的时候，左宗棠却说道：“开办轮船厂怎么能和开办同文学堂一样？前者是学习洋人的先进技术，后者是学习洋人的文化。同文学堂的开办只是为了了解洋人，而轮船厂则是为了制造轮船。我要开办的船厂，怎么也不可能是空谈！”

左宗棠这话抬高自己，贬低恭亲王，大家听完之后纷纷看向奕䜣。恭亲王则愣在原地，显得十分尴尬。

这时候李鸿章在京城任职的一个学生突然说道：“哎，都怪当年的《北京条约》签订的太草率，八百万两的赔款，悬在我们头上简直就像是一副枷锁，让我们现在办什么都不舒坦。”

左宗棠点了点头，说道：“是呀。”

左宗棠们一点头，朝廷里的清流们立马开始围绕着《北京条约》讨论起来，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话锋突然就偏离了船政，而是指向同文学堂，个人的话都围绕着恭亲王展开，场面几近失控。

恭亲王自己不适合加入讨论，倭仁赶紧帮忙维持秩序，可是话匣子打开之后，各个官员七嘴八舌喋喋不休，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左宗棠都是干站着而插不上话。他对同文学堂已经京师里业已经有的洋务学堂也都不熟悉，只能听着看着干着急，明知道话题已经偏离了船政，可是怎么拉也拉不回来。眼看着继续讨论下去没有什么结果，左宗棠直接走到桌子旁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只听到“砰”的一声，大家立马都不说话了，齐齐看向左宗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