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不可能之后就是可能

这一夜，足球场上其实并没有发生很多事情，一次不成功的买黑枪，还有一次不成功的暗杀，别的没有了，但是，又似乎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汇聚起来成了一根让人发疯的杠杆，以这一夜为支点，撬动了整个剧情世界的基调。

因为李伟乐没有死，那些原本会被忽略被掩盖的线索聚集在了一起，逐渐描画出了一个非常让人震惊的可能。

当事人李伟乐依然不肯完全相信这是一个可能，哪怕就是一个可能，也不肯完全相信。

“看，他有打电话过来关心我，这……这就能说明他没有想着让我去死！”李伟乐双眼通红，表情如同一个喝了许多酒，但是却偏偏喝不醉的人。

马军不说话，他来到足球场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朱夜卿和李伟乐的对话，其中的内容也让他十分震撼，此刻他选择了沉默，他想听听朱夜卿继续分析这件事情。

他十分肯定，这个朱夜卿必然在此之前就已经做了许多的谋划，现在他需要确认的只是，朱夜卿做了这么多事情，其目的是什么，用这种方式在这个时候推翻陈国忠，对朱夜卿有什么收益，对自己有什么影响，所以，暂时不发表意见是明智的。

然而，朱夜卿却是懒得再搬弄口舌，只是一句话直接就戳进了李伟乐的心里去：“你这个白痴，到底警校是挂了多少科？然后又是怎么混进重案组的？张传僖怎么没有叫你去守水塘？”

“你，你说什么！”李伟乐有点恼羞成怒。

“呀嗬，还伤自尊了啊？”朱夜卿耸了耸肩，冷笑道：“你自己想一想，如果是你的话，你要知道一个搭档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不直接打这个搭档的电话？如果你接电话了，不就证明没事了？如果你不接电话，再打给别人也不迟啊？再退一万步来讲，他知道了你会出事，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你通知你小心点？他叫人来照应你，你不觉得就是叫人来看你死透了没有吗？”

一连串的问句劈头盖脸地砸在了李伟乐的身上。毫不留情，句句诛心，鲜血淋漓。

李伟乐定住了，随后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了头，他突然觉得身上那些刀伤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串问句让他感到那么疼。

是的，这些问句一下子击中了关键点。陈国忠叫马军过来支援，是为了防止李伟乐出事，但是，他要确认李伟乐有没有出什么意外，其实直接打电话给李伟乐就行了——陈国忠给马军打电话，恰恰就是内心笃定知道李伟乐已经接不了电话了——所以，马军只是告诉陈国忠“阿乐出事了”，陈国忠立即就默认出事等同于李伟乐已经死亡，连重伤抢救都不需要了。没有问原因，没有问过程，没有问结果，而是直接让马军去皇后像广场找郭子琛和陆冠华，就连尸体怎么处理都不管。

哪怕是个看过菜鸟级宫斗剧的大妈都瞧得出这里面有问题，更何况是个工作在重案组一直和罪犯斗智斗勇的警察！

只不过当局者迷罢了。

对警察办案来说，有一条铁一般的规律就是，看似多么不可能的事情，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证据之后，剩下的事实再怎么不可能，也是可能。

那么，是时候该醒过来了。

过了许久，李伟乐又抽完了一根烟，眼睛里似有泪花，看起来应该是低着头被烟熏出来的，他的头发凌乱，脸色发白，但到底稳稳地站在了原地，似乎已经接受了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终于，李伟乐抬起头，看着朱夜卿和马军涩声说道：“走吧，既然他说皇后像广场会有事情，那么我们去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在担心陆冠华和郭子琛？”朱夜卿问道。

“是的。”李伟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三个人这么些年混在一起，有些事情即便没有知道得太详细，但是多少还是有了解的。

朱夜卿点点头，拍了一下李伟乐的肩膀，说道：“记住，马头儿已经对外宣称我们两个是死人了，所以，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不能出面的了。”

马军瞄了朱夜卿一眼，“马头儿”这个称呼他十分受用，他来到西区警署重案组一直和陈国忠较劲，可不就是为了在陈国忠退休之后稳稳当当能够接下这个盆口么，现在朱夜卿率先叫出这“马头儿”三个字，当真是悦耳动听。

这个朱夜卿，果然是个好同志啊，马军心里想着。

马军之前还有点小担心，他吃不准朱夜卿这么做的目的，如果是朱夜卿想要借此掌控这个探组，那么马军就会觉得难办了，到底朱夜卿是公安部来的人，怎么拿捏都不太顺手。

但是，眼前朱夜卿十分干脆地把胜利果实送到了自己手上，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原来，她是在为我做打算啊。

哈哈，朱夜卿心里，果然有我！

不消说，马军的好感值当即又是创了新高，只不过朱夜卿不太稀罕这个数值罢了。

“今天晚上，看来是不会太平了，很可能皇后像广州那边也会出事，到时候你们两个靠后一点，有什么情况我来处理。”马军沉声说道。

“是，马头儿。”朱夜卿十分干脆地应道。

然后朱夜卿和马军两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集中在了李伟乐身上。

李伟乐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起原来在沙滩上，自己还十分戏谑嘲讽地问脑残三人组的另外两个人：“你们还真当他的是头儿啊？”此刻，他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是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是，马……头儿。”终于，李伟乐也应了一声。

陈国忠抛弃了自己，而在陈国忠的指示之下，自己之前可是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当时一腔热血，觉得是为了打击王宝而做的，因为正义感而抹销了负罪感，但是现在，变天了！如果朱夜卿示意自己向马军投诚，而自己这种情况下还不上道的话，那就等着洗干净脖子挨刀吧。

谁都看得出来朱夜卿和马军原来就是合作过，有一起出生入死的老交情，如果他们此间事毕他们两个人联起手来，自己被辞退都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

马军笑了，伸手拍了怕李伟乐的肩膀：“以前的事情是以前的事情，以后的事情是以后的事情，关键是现在我们一起把现在的事情处理好。”

这句有点拗口的话听起来模棱两可，既有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的意思，也有以后再和你秋后算账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关键是看你今天晚上怎么做了。

至此，李伟乐知道自己已经断了后路，前路又捏在了马军手里，他再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李伟乐腹诽了一句：“谁说这个马军只是一个会打架的莽夫？”但是，他还是朝马军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十分清楚应该怎么去做了。

在马军和李伟乐都看不见的视界里，朱夜卿看到眼前出现了一行新的文字，来自于明镜台的提示——

脑残三人组之崩坏：你成功从脑残三人组当中策反了李伟乐，在李伟乐的身上，你得知了陈国忠指示李伟乐从事非法活动的秘密。为了遏制王宝势力的继续发展，陈国忠一直致力于在地下世界培养能够和王宝制衡的新的黑社会团伙，并由李伟乐具体进行操作，向这新的团伙进行资源倾斜。现在，因为暗杀李伟乐失败，李伟乐转投马军阵营，该项隐藏成就达成，本剧情世界的综合评价标准上升一个基础等次。

看着明镜台的确认，朱夜卿算是完成了在李伟乐身上谋划的最后一步，也证实了此前的一个猜想。

在所谓12点之后就是王宝说了算的西区，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黑社会团伙敢于在王宝被抓当夜这么滚烫的时候，如此甘冒大风险去卖枪给警方？而且为什么黄毛瘦子随后出卖李伟乐，又能出卖得如此干脆利落？

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黄毛瘦子这个团伙本来就是陈国忠在撑腰的，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和王宝争地盘抢饭吃，所以才敢于去做这种在王宝看起来绝对作死的举动。

因为这是陈国忠掌控的团伙，李伟乐才会笃定这个团伙能买到枪又和王宝没关系，而黄毛瘦子知道李伟乐是给陈国忠打下手的，所以他对李伟乐并不客气，这对于街头古惑仔来说也是人之常情。

同时，恰恰是因为黄毛瘦子认的是陈国忠而不是李伟乐，所以，在陈国忠的授意之下，他出卖李伟乐毫无压力，面对一个很快就要死掉的人，他理所当然毫不客气，对于黄毛瘦子而言，他可没有积阴德这一说。

“走吧，去皇后像广场，动作快一点。”马军一挥手，三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