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舍生取义

杜龛在正堂里大喊了一声“等一下……”然后便站起身来，走到韩子高的面前，向韩子高拱了拱手，说道“韩大人，陈子华将军是陈大都督的子侄又是在下归化的引荐之人，承蒙天子不弃，此次颁旨典仪若是陈子华将军不在，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杜龛此刻说话还算客气，但是所谓关心则乱，韩子高此刻火急火燎地要让陈子华离开，到底还是让杜龛有所警觉，他虽没有显露，但是还是暗自决定不会让陈子华离开。

“放肆，陈蒨当着本钦使的面出言轻薄，分明是对天子不敬，本使就是看在大都督的面子上才不治他的罪，只把他轰出去而已，怎么难道杜大人也这么看不起本使吗？”韩子高倒要将那杜龛一军，一句话问得杜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他哪里知道杜龛不是能够被轻易吓到的人物，杜龛的手一挥，便有军士将太守府团团围住。

“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敢对朝廷的钦使动武吗？”韩子高看到眼下的情景对着杜龛高声的呵斥了一句。

“臣下不敢，尊使受天子恩威，莅临宣扶，若是杜某不能护得尊使周全则是杜某的失职，只是今日朝廷颁旨典仪，依照朝廷礼制，陈子华将军为吴兴诸官之首，一旦缺席会令典仪失杜，更会影响朝廷宣扶大计，让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是我杜某人有失礼之处呢，宣扶之事若是也当成儿戏，那是要失去远地人心的。”那杜龛走到韩子高面前，跪下来奏秉道，还未等韩子高说话，那杜龛便站起身来，对着手下的兵丁说了一句“你们几个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今日是朝廷颁旨的大典，在典仪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杜龛这算是给护卫的人下了死命令了，他虽然未必知道韩子高的金蝉脱壳之计，但是也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人轻易地离开太守府。

“杜大人，怎么在本使面前你还要动武，我看你真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韩子高有些紧张，但是还是很快的稳住了自己的阵脚，对着杜龛斥责起来。

“得罪了韩大人，您刚才说了，自己现在手里没有王杖帜节不是吗，等到颁旨之后，杜某愿意亲自向韩大人赔礼道歉，只是现在，谁也不能离开。”杜龛向着韩子高拱了拱手，但是态度依然十分强硬，韩子高看到这里便知道目下想让陈子华脱身已然是不可能了，这种情形之下无益逼狗跳墙，所以韩子高只得坐回了座位上。

看到韩子高坐定了，杜龛便上来继续说了一句，也算是圆场“多谢韩大人给杜某这个面子，子华将军也请回坐吧，歌舞马上要开始了。”杜龛招呼了一声，那跳舞的歌女舞女便纷纷出了来，似乎整个尴尬的局面就被歌舞的升平之气化解掉了，在坐的官吏们也开始坐下欣赏起歌舞来。

歌舞正跳的起兴，杜龛端起一杯酒走过来向韩子高敬酒，韩子高毕竟是朝廷派来的钦使，自己刚才那么对待韩子高也确实有些过分，所以杜龛此刻准备用敬酒的方式找补找补。“韩大人啊，我敬您一杯，韩大人是京城来的，见惯了朝廷的富丽堂皇的歌舞雅乐，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没有什么好的歌舞，还望大人不要见怪啊。”

韩子高此刻正愁着如何往杜龛身上安放谋反的罪名呢，如今杜龛上赶着提起了歌舞，韩子高计上心头，瞬时便有了主意。

“杜大人说哪里话，我虽然对歌舞之事不甚了解但是还是能看得懂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大人所请的乐师，所奏之六弄之音，琴瑟之声如鼎铛玉石，悦然于耳，环佩之间犹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若非数十年苦练之国手，恐怕难以有这样的造诣吧？再说这舞，纤纤柔弱，玩若惊鸿，翩若游龙，倒有几分当年飞燕合德的风姿绰约啊，这样的舞我在京城也只在一处得以见过。”韩子高故意卖了个关子出来。

“哦？韩大人在何处见过啊？”杜龛被韩子高吊起了胃口，便上前借着追问。

“几天之前，我曾在京城韩国公谢家看到过如此曼妙的歌舞，当真是天下奇绝啊，没想到时隔几日，又在杜大人这里看到，真是三生有幸啊。”韩子高一脸笑意的看着杜龛，说起了姜华的家里盛宴，姜家谋反的案子已经三部议定由皇帝御批了，只是明堂邸报还没有发出，所以江南这边还没有收到信息，杜龛当然不知道姜家的谋反的事情了。

“韩大人说的是四世三公的韩国公姜家吗？”杜龛听到这里，以为韩子高与姜家有什么交情，便也要借此为由与韩子高套套瓷，他哪里知道这样一来，杜龛可就钻进了韩子高设计好的圈套里面了。

“怎么，杜大人和建康姜家也相识吗？”韩子高表现出惊愕地样子，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杜龛以为韩国公在韩子高的心中地位很高，只要杜龛能攀上韩国公的关系，那么韩子高对他自然会刮目相看，之前的小小开罪就不足挂齿了。

“何止是认识啊，姜家的公子姜华和我可是有金兰之义的，姜华啊也是命途多舛，按理说他父亲病逝之后他应当承袭韩国公爵位，可是适逢建康兵乱，他们姜家的金册在建康之难时遗失，所以到了现在也没能承袭爵位，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姜华是韩国公这个事情，那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缺了皇家的一道谕旨罢了。”杜龛其实却是与姜华相熟，杜龛毕竟是王僧辩的女婿，建康城那可是王僧辩的老地盘了，京城里哪一家的皇亲国戚是他杜龛不认识的，姜华在达官贵人的青年一代里也算是佼佼者，他们自然是熟识的，杜龛也知道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此刻将姜华家的私事说了出来，无疑是要证明自己与姜家关系匪浅而已。

“哦哦，原来杜大人和姜家的关系果真不一般啊……”韩子高轻蔑的一笑，然后站起身来，转身向摆放圣旨的地方走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装有圣旨的玉匣子立刻打开，然后转身向中堂中的人喊了一句“吴兴太守杜龛跪接圣旨……”

杜龛被韩子高吓了一跳，赶忙带着一干人等跪在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本慕效圣贤以德化逆，感化顽恶，然散骑常侍杜龛私结朋党，勾连逆罪姜氏，怙恶不悛，反复无恒，有负天恩，特检都官侍郎韩子高奉旨讨逆，诛杀逆贼。”韩子高大声地将皇帝的旨意念给了中堂中的人听，中堂里的官吏们听了瞬间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刚刚还是一派祥和，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样子，这也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勾连逆罪啊？杜大人？”韩子高所念的旨意让陈子华一下子愣住了，他疑惑地问着杜龛，韩子高对着一旁的钦使护卫喊了一句“保护子华将军。”说着陈子华就被侍从们拉到了身后，刀兵保护着。

“哈哈哈哈……”韩子高正看着杜龛，那杜龛低着头，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原来，原来你们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对付我啊？韩子高，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还真是好伎俩……”

“杜龛，你勾结逆贼姜华，图谋篡逆，姜氏逆案现已经三司明堂审结，皇帝陛下亲自下令结案，你与姜氏勾结的话也是你亲自供认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啊？”韩子高指着杜龛大声的呵斥。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不过我也不与你争辩，方正我还真没打算认陈霸先的这个朝廷，萧方智这个皇帝……”杜龛冷笑了一声。

“大胆杜龛，竟敢直呼天子名讳……”陈子华此刻也感觉到了杜龛的叛逆之心，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归顺朝廷。

“哈哈，大胆的不是我，大胆的是你们，是你韩子高，你还真把陈霸先和萧方智当成主君了啊，他们让你带着一张圣旨，你以为就能来杀了我吗？你还给我演了一出主仆恩绝的好戏，子华将军，我没想到你也是个演戏的高手啊。”

“子高你……”被杜龛这么一说，陈子华似乎也明白了之前韩子高的种种反常迹象，他只怪自己没有早点悟到这一层意思。

“主公，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全护送您离开这里……”韩子高以身体庇护着陈子华，眼下的形势也确实不是儿女情长的跟他解释过多的时候。

“哈哈，真是天真，韩子高，陈子华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走得了吗?你不是陈子华的面首吗，子华将军，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有机会让我试试你的那个面首，好啊，今日我就把他拿下，今夜我就好好舒服舒服，来人啊，除了韩子高和陈子华，钦使团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格杀。”杜龛一声令下，杜泰所布下的军队从太守府外全部窜了进来，将韩子高他们重重包围在里面，敌我兵力可以说是千百比一，更何况钦使卫队的仪仗兵虽然被韩子高换成了兵士，但是毕竟人手不足，韩子高这边正担心着，突然听到杜龛那边的军队里，一声高呼，谢家子弟兵，跟我一起讨伐逆贼，说话间，只见谢欢带着五十余人，从杜龛的军队里杀了出来，杜龛的护卫军一个不防备，加上这股军士是从背后出现，一时间竟被他们冲散了开，拼杀出了一个口子，韩子高大喊了一声“就是现在……”韩子高和自己的钦使卫队，各个抽出了刀剑，拼了命的护着陈子华往外冲，与谢欢的五十多人汇合在一起了，韩子高拍了拍谢欢的肩膀说道“好样的，谢将军，你应该已经知道谢名的救援到不了了吧，这种情势之下，你还能仗义而出，果然是季布一诺千金不易……”，韩子高对眼前的这个谢欢敬重之心油然而生。

“韩大人过奖了，谢名忘恩负义，我可不会忘，我谢家受你大恩，怎么能不报答呢，更何况家国之义在，我谢欢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想办法脱身啊，咱们这点兵力就算杀出去了也跑不远啊！”谢欢有些担忧的说着。

“谢大人放心，皇上已经派了侯安都将军与我同行，侯将军此刻应该已经攻破城门，你们只需前往城门处，与他汇合便能脱身了。”

“可是，城门那还没有动静啊，看来侯将军似乎也不顺利，更何况敌军势大，我们能不能撑到城门口还是个问题啊。”

“谢将军，您忠义无双，我家主公陈子华将军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他周全，我自带着我的钦使卫队，与杜龛周旋，为你们赢得时间。”韩子高看了看后面的追兵，竟然想到了牺牲自己来拖延时间的方法，这个方法虽然不够完善，但是可能也是目下唯一能救得了陈子华的方法了。

“子高，你搞什么，你要干什么啊，你可别干傻事啊……”陈子华越听越不对劲，他感觉到韩子高可能是要牺牲自己来保护陈子华，陈子华嘶吼着不肯让韩子高这样做。

“主公，现在时局危机，您一身系天下安危，如果您落入敌手，杜龛必定以您为人质要挟陈都督，危害大梁江山，子高出身微寒，蒙受主公大恩，一直不得相报，主公待子高以国士之礼，子高自当报之以国士之节，请主公勿要犹豫，速速跟随谢将军离开。”韩子高含着泪水，跪在陈子华面前，给陈子华磕了三个头，然后强忍着泪水，起身算是诀别。

“韩子高……韩蛮子……你不能这样，我不允许你这样，这是我的命令，你给我回来……”陈子华几乎是咆哮着对韩子高呼喊着，连韩子高之前的名字都喊出了来，陈子华的此刻全都是无助和绝望，他不能失去韩子高，他不能让韩子高去冒这个险，他欠韩子高的太多，他答应韩子高的承诺还没有完成，他们还有太多太多地没有一起经历。

“得罪了，陈将军……”谢欢了解韩子高的意思，其实他明白，现在的情形如果不走，那么就谁也走不了了，谢欢自然将陈子华打晕了，上前向韩子高拱了拱手，他这是对一批将要赴死的人的最后的敬意了吧。

“谢将军，有劳了，我会把敌人引向南城，为你们赢得时间，你一定要保护我主公安全脱险，拜托了……”韩子高握住谢欢的手，将陈子华托付给了他，便毅然决然的带着手下想着相反的方向奔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