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剑拔弩张

陈子华在馆驿门前的逡巡和咒骂让韩子高心乱如麻，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的这种时候确实不是儿女情长的时间，如果此刻为了与陈子华尽片刻的欢愉，势必要与陈子华就杜氏兄弟的处置问题争执起来，韩子高又不忍心瞒着陈子华行事，一旦争执起来，那么久难免会让杜氏兄弟察觉，一旦杜氏兄弟反水，韩子高与陈子华将势必难以应对，到时候恐怕连陈子华的性命也会跟着搭进去，所以现在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苦了自己与陈子华了。

不过韩子高的苦心也算是没有白费，杜龛素日以算计和推演人心为乐趣，他自然是知晓韩子高与陈子华之间的旧情，目下韩子高竟然如此傲慢地对待陈子华，一定是因为受了皇命，在杜龛的心里，像韩子高这样的面首出身的男子，也不过是楮墨弄臣而已，不得势可以像妇人一般盘桓在男子身边以获恩宠，一旦得势便又猖狂无度，即便是韩子高这样样貌已近天人的人，也跳不出杜龛对弄臣面首的固有设定，韩子高如今的表现倒像是应了他的猜想，所以他便对韩子高所谓的三日后的颁旨册封深信不疑，不日便与那杜泰商议起三日后宴会的事情来了。

“二弟，我这几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个韩子高来的蹊跷，我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杜泰在杜龛的中堂里总是有些坐立不安地，他心中不知道为何的就是不能放下心来。

“大哥多虑了，若是换了旁人来传旨，我倒要怀疑了，只是这韩子高来传旨想来是陈霸先的主意，你想想陈子华兵不血刃地便让我们吴兴降了，那可是不世之功啊，陈霸先却派陈子华以前的家奴来作为钦使传旨，这难道不是在敲打陈子华不要居功自傲吗？你再看看韩子高对陈子华的态度，这明明就是小人得势之后的状态，想来是陈霸先在来之前便对韩子高有了暗示了吧。”杜龛倒是对杜泰的话不以为然，他以为自己完完全全看透了韩子高。

“可是这与你我所谋之事又有何关系啊？”杜泰不解的问着。

“只要陈霸先对陈子华有所忌惮，那么咱们的事十有八九就能成了，你想想要想不让陈子华的功绩过大，那么陈霸先就要旌表咱们归顺的功劳，论功行赏，我看着圣旨里吴兴极有可能还在咱们手中，陈霸先此次没有给陈子华增加一兵一卒，只派了一个弄臣来，也就说明陈霸先对你我的防范之心已经少了许多。”杜龛说起话来，显得信心十足的。

“可是若是圣旨中的话与二弟所料不一样，那又当如何啊？”杜泰继续问着。

“大哥，您难道忘了，现在吴兴的军政大权都在咱们手中，若是他陈霸先不准我们再在吴兴，那么我们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拿下陈子华，继续占据吴兴与他们作战，别看陈霸先对陈子华有所猜忌，但是毕竟他们是亲叔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陈霸先不可能不顾及亲族情面，就算他不顾及这个也要顾及着天下人的言谈，若是他真的放弃了自己的侄子，在天下人的口中他可就成了六亲不认的人了，到时候陈霸先的亲侄子在咱们手中，不怕他不就范，我现在啊，还就希望那圣旨不如我的意呢，大哥可看到那个叫韩子高的钦使了吗？那小子可真是个尤物啊，传世欧中的天人之姿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陈子华放着那么多美女不要，偏偏等着他了，我听说陈子华当年曾以椒房之宠迎他入府，却因为能行合欢之礼，所以至今仍未得到他的身子，若是圣旨不如我的意，我便要占了他的身子，这等男风尤物，我还真是越看越喜欢。”那杜龛说着说着居然淫心大起，原来自从在吴兴城门外见到韩子高，杜龛早就被他那惊人的美貌所摄了魂魄，这杜龛家中有王僧辩的女儿，也算是人间极品的美人，可是如今见到韩子高，那些女子竟都成了不能看的俗脂艳粉，一心里只想着能与韩子高一亲芳泽。

“呵呵，怎么二弟也对这个韩子高有兴趣吗？这男风日长，难道连二弟也深陷其中吗？”杜泰听到杜龛的话，不由得调侃起杜龛来。

“大哥别误会，我自来对男风没什么兴趣，本来我也觉得男女是人之大伦，男子怎么和合啊？还不是从后面，那得多脏啊，可是如今见了这韩子高，他那样子确实诱人，想来这美人的后面竟也不是一概的肮脏吧，若能与他缠绵一夜，当真是福气之事，只不过他再怎么有天人之姿，也不过是一个面首，一个在男人胯下的玩物而已，我还不至于为了他一个，耽误了咱们的大事。”杜龛越说越龌龊起来，不过他还是清楚的，自己再怎么喜欢韩子高，韩子高也只不过是一个面首，一个将来只能用来床上寻乐的玩物而已，他永远不会为了韩子高而舍弃什么付出什么。

“那既然是这样，二弟啊，我看这三日之后的颁旨宴会，咱们必须妥善处置，被给他陈霸先什么咱们失礼的口实啊。”杜泰突然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三日后的颁旨宴会。

“大哥和我想的一样，这次的颁旨宴会咱们要做的越盛大越好，这样才能显出咱们归顺朝廷的诚意，若是朝廷顺了我们的意思，也能让陈霸先放松对我们的警惕，若是不顺我们的意思，正好形成对比，让天下知道是他朝廷负了我们在先的。另外，烦劳大哥将吴兴城内的兵马都召集起来，到了宴会当天要把宴会现场给我多布些兵马，前往不能让那个韩子高金蝉脱壳，若是不如意我让他们插翅难逃。”杜龛说着说着，眼神中的杀意凸现出来。

“二弟放心，现在整个吴兴的守军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宴会当天我会调集重兵在太守府，若是不如意，你一声令下，他韩子高就算是只鹰，我也能拔下他几根毛来。”杜泰自己对吴兴的军队控制是自信满满。

杜龛到底是王家的女婿，也算是名门望族之家，自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所以单就颁旨盛宴的典礼安排也算是头头是道，一应的陈设和摆置物件都是按照朝廷的典仪规程做的，就连厅堂里的幔帐都是用了极为考究的苏绣布料，整个太守府也算是焕然一新，自天未亮时开始，太守府派出的兵丁便开始在韩子高下榻的驿馆与太守府之间净街，这里的路程，全部用清水洒扫了，又以黄色的幔帐将道路两侧围上了，旁边观看的人等也全都疏散到三丈以外，街道边上，杜泰手下的兵丁，按照五步一岗的配置，沿街排成了两排，整个街道静的没有一个闲杂人等，晌午过了，这吴兴的达官贵人，凡是有爵位及官职的都一律穿着朝廷的官服，按照官职的大小爵位的高低立在太守府的门前，由陈子华和杜龛带领着静静等待皇帝钦使的驾临，而那些没有官职的富商及名门则早早地安排到了厅堂里，避开了中堂在侧边跪着，朝廷的规矩是富贵分开，贵者为士，富者为商，商者毕竟是末流，入不得台面，杜龛在吴兴城中财源殷实，全靠这些富商们全力支持，所以杜龛也破例让这些富商们到了府上瞻仰皇帝钦使，但是又没有违背礼制，只是让他们远远地站着，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待遇，对于商贾们也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杜龛又安排了军中神行之人以快步来回，每隔半个时辰来通报一次钦使的动态，韩子高这边呢则耐着性子，按照朝廷礼制，酉时一刻方才带着朝廷典仪的仪仗人员，对皇帝的圣旨和王杖帜节行三跪九叩之礼，礼毕之后，韩子高穿戴御赐官服，手持王杖帜节，又有使者恭敬地低着头捧着圣旨的玉匣子，一步一步地缓缓地从馆驿中出来，此刻韩子高是以皇帝钦使的身份进行颁旨，所以出入都要乘坐六人抬的步辇，而圣旨也要单独乘坐八人的步辇在韩子高前面，为彰显皇恩浩荡，自然有六十四名宫人在前鸣锣开道，之后便是六十四名军士持长戟在后以为仪仗，之后便是十二名女子持丝绦羽扇及黄龙华盖在前后为圣旨为遮蔽阳光，韩子高之后便又是六十四名兵士在后护卫。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声势浩大，那一众的行人离着三丈开外，全部跪着低头，这是皇帝钦使到来，不是寻常的官员出行，别说围观了，这老百姓若是跪得低了，略微抬头都将论为意图刺王杀驾，以大不敬论罪当场格杀。

韩子高的仪仗队走了一个时辰方到了太守府门前，陈子华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毕竟此次杜龛毕竟是他招降的，他也只能带着杜龛一起恭迎圣旨。

远远地看到韩子高的步辇来了，陈子华带领着杜龛等人都跪了下来“臣钦命虎贲中郎将陈蒨、臣钦命散骑常侍、镇东大将军、吴兴太守杜龛恭请圣安。”因为陈子华与杜龛的官职较高，所以只向天子钦使奏明二人的身份，他们身后的一众官员也都跪下跟着山呼请安，但是均不再通报姓名。韩子高在步辇之上，向跪着的一众官员轻轻颔首，然后答了一句“圣躬安。”那一众的官吏就纷纷跪在道路两旁，韩子高在众人的跪拜中，手持王杖帜节，身后的侍从捧着圣旨玉匣往太守府内堂中走，府中正堂设置了专门安放圣旨的地方，待到圣旨被安放在中堂正中了，陈子华引着众人跟着韩子高一起向圣旨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叩拜结束后，韩子高将王杖帜节也横放在圣旨之前，然后笑着回身扶起了陈子华和杜龛，陈子华此刻正生着韩子高的气，用手推了推，冷冷地说了一句“不劳尊使……”，那杜龛则轻轻地拱手，向韩子高拜了拜“臣不敢。”韩子高微笑着对杜龛说“杜将军，朝廷典制，圣旨颁发要戌时三刻，此间刚到戌时一刻，本使已经王杖帜节敬供，等到时辰到了便为将军颁旨。”

杜龛听到这里，便明白了，韩子高将王杖帜节横在正中的意思，是要放下身份，这便是告诉他们现在他不持王杖帜节便可以参加宴会了。杜龛立刻领会“有劳尊使大人，吴兴城筚路蓝缕之地，荒蛮边远之城，略备浅薄之酒，糟糠之饮，望尊使不吝赐驾。”杜龛口中所言极尽谦卑的能事，韩子高自然笑着应允，便随着杜龛一行人坐到了，这一众的官吏也纷纷入座，韩子高与杜龛等一一对饮，众人饮宴正欢，韩子高突然问了一句“子高听闻，杜龛杜大人是前司徒王僧辩的乘龙快婿，可有此事啊？”韩子高这一句话，让杜龛的脸色急速变得铁青，气愤瞬间冷凝起来，在一边的陈子华也有些尴尬和紧张地看着韩子高，杜泰则把手中的长剑握得紧紧地，似乎整个局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地步了，偌大个太守府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了。杜龛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听到陈子华突然冷不冷热不热的说了一句“既往即是既往，与眼前无干，尊使过往是何出身，我想不用我说明白了。”陈子华此刻摆明了不光光是为杜龛解围，更是借机羞辱韩子高，杜龛听到陈子华为自己开脱，也堆着笑脸上来打圆场，“不错，陈子华将军说的对，杜龛过往不识天时，明珠暗投，如今幡然悔悟，渴慕朝廷正朔，仰望天子恩威之心天人可鉴，望尊使勿要见疑。”

韩子高听了，也顺势微微一笑“好，说的好，好一个天人可鉴，杜将军既然归化朝廷，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了将军，我来之前陛下和兴国将军一再嘱托我，不论以前是谁，做过什么，只要真心投诚的，朝廷定然不会亏待的。”韩子高的话刚刚说完，陈子华轻蔑的哂笑了一声。

韩子高刚才进入太守府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院子里外的重兵，此刻便想着如何激怒陈子华，让他借故离开，方可在行事时保他安全，便接着刚才的由头，要挑衅陈子华一番“陈蒨将军……”韩子高的话刚说出来，陈子华便惊讶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了，韩子高从未直呼过陈子华的姓名，如今竟然胆敢直呼他的名讳，当真是做了钦使之后便目中无人了吗？陈子华胸中的气愤也越积越重了。

“陈蒨将军，你适才所言，是应该对朝廷钦使所说的吗？”韩子高冷冷地看着陈子华语气中带有呵斥的感觉。

“呵呵，臣不敢，在下适才所说的当然不是钦使大人，只是想起了之前在下府中的一名奴才，此名奴才名唤蛮子，是在下陪床侍睡之人，身体莹莹胜雪，肤脂凝凝嫩白，各位大人，你们若是得空也可到我府中，我必定把这个奴才奉献出来让你们也尝尝他的玉璧娇唇，唉各位大人我跟你们说哈，你们可知道我这个侍寝的奴才啊，身体那叫一个滑得像是油脂一般，而且啊他可最是通晓那云雨的房事了，服侍起来那叫一个舒服啊，杜大人，有空到我府上，我必定让你试一试他的颠鸾倒凤。”陈子华此刻说话之间极尽调戏淫秽之能事，因为杜龛等人都知道韩子高的经历，这样一说便是对韩子高的极大羞辱。

虽然韩子高是为了设计让激怒陈子华，此刻自己也顿时觉得自己颜面扫地，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地呵斥了一句“大胆陈蒨，竟敢在堂堂天子钦使面前讲论房闱秽乱之事，好大的胆子。”

“吼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躺在床上等着盼着我去和他行房事，现在说我说的秽乱之事？”陈子华走近了两步，低声在韩子高面前说了一句，陈子华也有些分寸，没有当着满堂的官吏大声的说话，韩子高此刻越听越急，大喊了一句“岂有此理，来啊，把陈蒨给我轰出去……”韩子高高声地喊了一声。

“等一下……”随行的护卫正要将陈子华轰出去，却听到杜龛大喊了一句，止住了护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