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上夫当兵
由于滩里的田地还要种植其它作物，小麦、地瓜秧苗和高粱也需及时管理，大蛋和秋香等马车店开张后便匆忙坐上牛车赶回了黄河口。
贾氏眼见自家田地里的小麦便耽误了管理，催促李满堂赶快去田地里干活，李满堂只好带领二蛋和狗蛋去拔草锄地。因为缺少了大蛋和秋香主劳力干活，李满堂与二蛋及狗蛋糊弄着干了两天活。回到家，李满堂告诉贾氏今年田地里的庄稼肯定好不到哪里，贾氏叹口气说：“缺少了大蛋和秋香，指望你爷仨种地收庄稼怕是只能喝稀汤了。”
李满堂告诉贾氏满屯已经给联系上了当马弁和干警察的差事，两人搞不清哪个活好干，谁愿意去？只能让二蛋和狗蛋自己选择。
二蛋心想当马弁肯定是斥候人的差事，不是个好干的活；当警察估计大受累不着，又靠近三叔，将来有啥事情还能找他帮忙，弄好了还能混个小官当当，他抢先选择了当警察，并问：“当警察有没有赏钱，管不管饭？”
李满堂回答：“当然有了，当马弁也有，每个月至少发五六块大洋，听说要是立了功还有奖赏哩，干几年要是能混个官当当那就同你三叔一样了。”
狗蛋问：“当马弁发不发给枪？”
李满堂态度肯定地说：“给营长当马弁肯定发给枪，说不定还是发同你保全叔一样的盒子炮哩。”
狗蛋一听说能发枪便表示愿意去。
贾氏有些不放心，问李满堂：“在队伍里当兵万一掩上打仗咋办？”
李满堂纠正道：“咱山东土匪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天下都太平了还能有啥仗可打？咱狗蛋要是给营长当马弁就相当于是他的勤务兵，天天跟着营长，俺听满屯说营长管理着好几百兵马哩，真正打起仗来营长咋能冲在前头？只要营长不冲锋，马弁也没有啥危险。”
贾氏走到二蛋和狗蛋跟前嘱咐说：“你爹让你俩去谋差事是想锤炼锤炼你俩，赚钱不赚钱的无所谓，能帮着家里还欠账就帮一帮，钱不够自己花费的就不要捎钱回来。你爹主要是盼望你俩能混出个人样来给咱老李家增光添彩。你俩心里要有数，不要成天愣头愣脑的舞枪弄棒，啥事都冲在前头，遇见危险了就躲着些，万一碰上打仗了，干脆就逃回来。”
二蛋立刻答应母亲：“娘，你放心，俺听你的。”
狗蛋笑着对贾氏说：“娘，有俺这身手你放宽心就成，过几年俺争取混出个样子来给你瞧瞧，争取也让你脸上也放放光。”
贾氏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狗蛋的脑门说：“就你这兔崽子俺最不放心，往后你要向你二哥学着些。”
狗蛋不屑撇了撇嘴说：“跟他学听一听枪响就当逃兵呀。”
二蛋教训起来狗蛋：“你懂啥，这叫自个保护自个。”
狗蛋顶嘴道：“你不怕当官的拿你开刀问斩了？”
贾氏生气地打了一下狗蛋：“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要胡说。”
李满堂站起来摆摆手：“好了，甭再啰嗦了，等再去省城的时候就留下你俩。你俩可要记着，感觉混的不行或者有了危险就赶紧跑回来。”说完话他又径自出门转悠去了。
李满堂前脚一出门，狗蛋后脚就提着大蛋带来的野兔去了王老栓家。于氏和小翠见狗蛋来了，便同狗蛋拉起家常，问起了马车店开张情况和滩区生活情况，狗蛋讲故事一般说起了在滩区套兔子打野鸡的过程，一来二去，两人就不太隔阂了，时不时小翠还插嘴问话，晚上于氏把野兔炖了留狗蛋在她家一起吃饭。等吃完饭回到家，狗蛋心里便禁不住有一种被猫挠的感觉，特别是回忆起自己与小翠对视的一刹那，他感觉小翠的大眼睛好像是钩子一般把自己的心给勾住了。
转过天刚吃过早饭，村保长王金宝通知说县公署安排明天所有劳力要去上夫拉土修建公路，有大车和手推车的也要带着一起去。李满堂让贾氏准备好干粮，第二天一早带上一家人和满屯媳妇刘氏及两个半大的孩子赶着大车便来到了集合地点。这是县城通往武定府的公路，公路两边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劳力。李满堂赶着大车寻找自己村庄的路段标号，跑出十多里路，终于看到了自己村庄的人，村保长王金宝已经站立在那里直转悠，等待全村庄三百多口子劳力聚集齐了，王金宝介绍说县公署安排本村的建设任务是总长三百米、宽六米、高五十公分的公路；要求在半个月之内完成。乍一看三百米不长，可是要从十多米开外的沟里取土拉来再堆起夯实可不是个轻松活，真正是时间紧任务重。
李满堂领取了五米长的施工任务回来后不等喘口气便叫上贾氏、二蛋和狗蛋把大车赶到沟里用铁锨取土。全村男女老少或大车拉、或手推车推、或箩筐抬，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修筑土公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要拉来土一层层堆起再夯实最后整理平，最后经检验人员验收合格就算完成。由于李满堂家拥有大车和牲口拉土，干活条件比别人家好许多，一天下来取的土自然就比别人家多出许多，就这样一家人早起晚归天天奋战在施工现场，干渴了便喝口自带的凉开水；到了晌午头啃上几个窝头歇息一会继续干，不到十天就完成了任务。
贾氏见不远处刘氏和两个儿子用手推车推土进度明显比别人家慢，便叫上李满堂和二蛋、狗蛋支援满屯家取土，不到两天又把活干完，全村取土任务经验收提前三天完成。回家的路上，狗蛋看见王老栓领着于氏和小翠仍在沟里干活，便拿上铁锨跳下大车说要帮助王老栓家把活干完再走。李满堂干脆把车辆停下，招呼贾氏、二蛋一起帮助王老栓，又干了一天活，王老栓家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歇息的时候，李满堂望着长长的公路，不无犹虑地同王老栓说：“等公路上跑起汽车来，咱去省城和武定府贩货的生意怕会受影响。”
王老栓安慰李满堂：“汽车拉的多跑的快是真事，但它要喝油哩，费用肯定少不了，咱骡马车只要有草料就能跑，费用比它是低多了，俺估计十年八载它还取代不了咱的马车队，再说现在考虑往后的事都是白搭，这世道还不知道咋个变化哩。”王老栓给自己和李满堂点上烟袋锅子又问了起来：“俺听说你打谱让狗蛋去省城当兵？”
李满堂点头说：“这小子现在天天光琢磨套兔子打野鸡不是办法，俺寻思趁他年轻出去锤炼上几年，看他能否混出个人样，混的好就继续混，混的不好就立马回来。”
王老栓有些不放心说：“那他和小翠的事情咋办，咱两家还没定亲哩。”
李满堂哈哈笑着拍了拍王老栓肩膀：“你咋还看不出来，俺家狗蛋最近光往你家窜，不是给你送兔子就是帮你干活，你以为他光想去看你呀？”
王老栓嘿嘿笑了笑说：“这说明俺家小翠比你家狗蛋强，不过咱两家的亲事你还得提早考虑。”
“行，等俺回去和他娘商量商量，过一阵告诉你，到时候你也甭狮子大开口，俺家可是刚刚盖起了房子和马车店，欠了一屁股债哩。”李满堂看了下王老栓故意提醒说。
王老栓摇晃着脑袋：“俺不狮子大开口，你也甭太不出息了就成。”
两人打了声招呼，各自赶上大车一前一后回到了县城。
回到家李满堂把王老栓的意见告诉了贾氏，贾氏也着急着给狗蛋定完亲好了却心病。老两口商量半天，确定定亲需要找个媒人，贾氏建议还是找邻居马氏当媒人，顺便再让马氏给二蛋介绍个对象相相亲。当晚，贾氏来到马氏家说明来意，马氏痛快答应下来。狗蛋的事一确定，贾氏又说起来二蛋的事情。
马氏一听贾氏还想托她给介绍对象，便撇着嘴说：“二蛋她娘，不是俺不愿帮你家二蛋做媒，关键问题是你家二蛋要求条件太高，俺都给他介绍了三个了，他不是嫌弃人家个子矮小就是嫌弃别人长的难看，俺估摸着咱全县的闺女都达不到他的要求，你老俩也是，孩子的婚事都说了不算。”
“唉。”贾氏深深叹口气说：“这孩子拗哩，谁让俺是他娘，当娘就是操心是命，要是狗蛋也定了亲，二蛋的还找不着对象，往后怕更加难找。”
马氏拍着贾氏手劝慰：“只要你家二蛋能放下架子，降低降低要求，凭你家的条件给他找个黄花闺女应该没问题。”
俩人说来说去，最终马氏答应找机会再帮二蛋介绍一个女方相相亲。
过了几天，满屯给李满堂打来电话，催促尽快让二蛋和狗蛋去省城，他怕时间一长找的差事会被别人顶替，同时又让组织五万斤豆子、五万斤地瓜干、二万斤豆油、一万斤盐和一百只活羊送了去。李满堂赶紧把满屯的通知告诉了高保全，高保全又把韩有福、王老栓、张老闷、齐老三叫了来，大家按照老规矩分工合作，组织大车队人员报名，各自筹备起了需要运送的东西和入股资金。晚上，李满堂回到家把满屯打来的电话告诉了贾氏、二蛋和狗蛋，商量确定这次去省城让二蛋和狗蛋留下干干看；狗蛋的定亲之事计划转过天准备好东西托媒人与王老栓联系确定住，后天去女方家送东西中午请客；二蛋相亲之事只能再找马氏打听了。事情定下来后，第二天一早李满堂和贾氏分头忙活开来。李满堂购买回来六条烟、六瓶酒、割上几斤猪肉；贾氏准备好糖果、衣物、花布和几块现大洋后让马氏去王老栓家说合，第三天在媒人马氏的带领下李满堂一家人带上礼物来到了王老栓家。因为都是老熟人，两家人说话就比较随便，小翠给未来的公公婆婆倒上水就躲避到厢房里面，小翠的几个姐姐在一边叽叽咋咋评头论足悄悄说个不停，过一阵她们又走进小翠厢房里，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和笑声就不时从小翠的厢房里传了出来。中午两家人找了个小酒馆，定了两桌饭，开开心心吃饱喝足亲事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四天后，大车运输队拉上货物又开始了新的征程。
狗蛋赶着牲口沿着马路旁边的大车道向省城行进，偶而马路上跑过几辆呜呜作响的大卡车。车辆速度明显比骡马大车快多了，卡车超越过去，带起的尘土飞扬四周，扑打在狗蛋的头上脸面上。狗蛋生气地说：“这开车的司机真不是个东西，经过咱旁边也不知道开慢些，把个土带起来飞溅的到出都是。”
王老栓拍拍身上的尘土说：“人家是机器，咱是活物，活物咋能比得上机器，过几年这天上说不定还有会飞的机器出现哩，这就叫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咱还是任命吧。”
狗蛋无可奈何地拍弄着头上脸上的尘土，发牢骚骂道：“他娘的，咱建起来的马路不让咱用，这也不知道是谁家给胡乱规定的王法。”
王老栓呵呵笑着说：“这你就不懂得了，你看这大车道，见天被咱这些大车车轮碾压的坑坑洼洼的，咱如果在马路上跑开了，你让汽车咋个跑法？”
狗蛋转念一想，这汽车一开通也有它的好处，往后从省城到家打来回坐汽车就当天能到，起码不用在路上跑好几天了，他禁不住问起来：“这汽车拉一趟人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哩？”
“谁知道，估计便宜不到哪里。”王老栓知道这次狗蛋去省城很可能就住下了，心里还真有些割舍不得，可孩子是人家的，人家也是为了奔个好的前程，万一狗蛋要是能混出个样子，那小翠就算是摊上福气了，小翠有了福气，将来自己这个老丈人也就能粘上光，怕就怕将来遇上打仗就麻烦了，枪子可是不长眼睛的，想到这里他嘱咐狗蛋：“你去当兵脑子可是要活泛些，太平日子咱就多干两年，能混个官当当最好，混不上也无所谓，要是掩上打仗了咱就赶紧跑回来。”
狗蛋挺起胸脯说：“老栓叔，你放心就成，俺三叔给介绍的是去给营长当马弁，他管理着好好几百口子人哩，打仗时候轮不上俺，就是万一掩上了，凭俺这枪法，谁也甭想靠近咱。”
王老栓撇着嘴批评说：“这傻小子，掩上打仗了你就赶快躲藏或者逃跑，你以为枪子怕你不成？”
狗蛋知道当老人的都怕孩子在外出现意外，越解释越不通，他只能顺嘴道：“行行，俺知道了。”
高保全赶着大车跑在队伍的前面，因为上次贩货实行入股办法比较成功大家尝到了甜头，这次入股积极性高涨，纷纷拿出钱来入股，加上又有了前几次统一组织货源的经验，十三万斤粮食、油、盐和一百只活羊很快组织起来，头疼的是这一百只活羊如何运输成为难题。齐老三把自家的大车用木板和细檩条改造加宽成木头笼子，一辆大车便可载运七八只活羊，高保全看了感觉很成功，立刻安排对十多辆大车进行了改造，活羊运输难题就这样解决了。
三天的奔波，大车运输队风尘仆仆赶到了省城，按照约定找到了满屯和军需官王文庆，货物当天装卸完成，结算完工钱，晚上高保全、李满堂带着二蛋和狗蛋来到满屯住在省城的家里，把分得的红利给了满屯，满屯又叫来王文庆和赵金斗，从隔壁饭店要上好几个热菜，在他家的大餐厅里喝起了酒。
酒足饭饱后，满屯把分给王文庆的红利悄悄塞入了他的口袋里，送走王文庆和赵金斗后，满屯留下高保全和李满堂及二蛋和狗蛋，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开了三间房，让高保全和李满堂各自住一个房间；二蛋和狗蛋住一个房间。
李满堂感觉还有许多心事放不下，非要再喝点酒说说话，满屯只好又打开一瓶酒，把高保全从屋里拖出来，仨人回到餐厅继续喝了起来。
李满堂同满屯、高保全碰了一下酒杯子喝了一口酒，借着酒劲说起了心里话：“俺今天也知不道为啥总感觉这心里是空落落的滋味哩。”
高保全劝慰说：“你这是不习惯，俩孩子天天跟着你，这一下都到了省城做差事离开了你，谁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过几天你就会缓过来的。”
满屯知道二哥的内心放不下的真正原因，他端起酒杯对李满堂说道：“二哥，咱狗蛋干的这活虽然辛苦些，但安全着哩，又是将来能粘上光的好差事，只要他好好的干，过个三年五载的时间人家给咱孩子提拔个排长、连长的干干，那狗蛋不就有出头之日了吗；至于二蛋，有俺在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万一这世面上出现意外情况，咱随机应变绝没问题。”
李满堂同满屯、高保全一起喝了口酒又说：“老三，俺二蛋和狗蛋都放你这里，你可是要帮俺把持着他们些，不听话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你管严了他们，俺才能放下心哩。”
满屯见二哥有些醉意了，便劝说道：“二哥，俺是他俩的亲叔，俺不管能让谁管，你放一百个宽心就成。”
仨人又端起酒杯子喝起酒来，直到把瓶子里面的酒喝完才各自回到自己房间睡起了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