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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生活,是必然心狠手辣的。

作者:我不爱猫 | 发布时间 | 2017-01-27 | 字数:3008

晚秋的天气暖和,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赵逸伦、杜纯鱼和赵念娆兄妹三人在街上的行为多为稚嫩,欢声笑语,这儿走走那儿逛逛,玩的不亦乐乎。约莫着逛了大半天,便觉疲惫,来一处客栈休息,在楼台高处站在护栏上拿着壶酒看人来人往,一点也不注意形象,仿佛深山里不曾见过世面的野人,全没有礼仪。念娆壶酒入肚,男孩装扮的她很是清爽,看着往来之人,有些阮籍的猖狂与落寞:“哥,弟弟,世事无常,往往好的东西都易消逝。”

逸伦持杯,苦笑,很是认同念娆的情绪:“凡是好的东西,都不肯,也不会为谁停留。”

见两人如此消极,纯鱼也觉凄凉,百感交集,却又不好附和,打破僵局:“此话错矣,最好的东西莫过于回忆,它永远为懂回忆的人停留着。”

听罢,念娆笑了,也觉着自己过于多愁善感:“对啊,也只有回忆让我们成长。”

转瞬,一本正经道:“哥,弟弟,若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照顾娘,孝顺爹。”

不知原委的纯鱼大大咧咧的笑了:“姐姐这是说的哪的话,所谓百善孝为先,不好好照顾父母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呢?”

而逸伦自昨晚离开后就心悸有余,担心不已,如今念娆的话语更增添了他的不安,问道:“娆妹,怎么了?”

念娆依旧天真浪漫的笑容,浅浅的摇头:“千里长棚一席地,筵席终散也,该走的是留不住的,哥,你身经百战,遍历人生,应该懂的。”

逸伦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念娆打断:“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太多太多的无奈让我们不得不去抉择,总有那么一天,你也会面临你人生中最难得那个抉择的。”暗自思忖:真希望我把你这份难熬的抉择也担下来。

放下杯子,无奈的面容站在窗前:“伤感门前的人来人往,闲愁自在,唯有静,才能与其媲美吧!”

此刻的念娆又哪还是那个不可一世唯命是从的郡主呢?她的眼神里多了的沧桑是怎么来的呢?看着她如男子一般坚挺的背影,逸伦一杯酒下肚,从小她所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最懂她最该理解她的他又能说些什么?心中纵有万般情绪依旧隐藏了下来,不做打扰:“娆妹,我想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娘的和父亲的,也会看好赵府的,世事如书,悲欢离合,不计其数,只是你要知道远方还有个永远相信你的哥哥,你随时可以回来的。”

眼前的男子依旧还是如小时候一般疼她爱护她,不管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犯了多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站在念娆旁边的他十几年如一日,始终没有变过。赵念娆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泛这对赵逸伦理解的感激之色,拂袖而动,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落泪:“哥,谢谢你,谢谢你无论怎样都会永远站在念娆的一边,你的话念娆会记住一辈子的。”

见此,纯鱼很是伤感,也喝了一杯:“你们干什么啊,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般,现在我们不都好好的在一起吗?现在不好好把握,反而要来感时伤怀,等到真的走了的那一天,还有什么值得追悔与留念的呢?只剩下空荡荡的回忆,多不值得啊!”

听罢,念娆转悲为喜:“对啊!伤感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都在一起嘛?”说罢,举杯,豪气十足:“为了我们美好的明天,为了回忆中的记忆之美,咱三个干了。”

两人争相举杯,逸伦乐道:“回忆是美,却不足酒醇。”

纯鱼也笑了:“酒醇能怎样,还不是喝到肚子里了,沁人心脾。”

念娆任两人感慨,嬉笑一番:“不错,酒酣任自尔,我先干为敬。”

二人纷纷入嘴,念娆望着他们的模样,笑了,内心却无比勉强:酒酣酒醇,可终究是苦的。

看着窗棂前淡下的夕阳,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惆怅,转身,坚定的言语:“哥哥,弟弟,天已近黄昏,我们也玩的尽兴了,该回家了!”

二人都点头,却又怎么会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践行了?

路上,夕阳西下,洒散余晖,那一片天,像染血一般,格外的红。

赵府,赵普的书房。

依旧那般肃杀的威严,念娆请辞:“爹,娆儿该走了。”

赵普依旧坐在那把檀木椅上,眯着眼,直言:“娆儿,出去游历了一趟,是真的长大了。”

念娆诧异,不知道赵普为什么这么说?恐惧、不安占据了瞳孔,忙说:“爹,我……”

赵普起身,走到念娆面前,没有以往的气魄,倒像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分析:“娆儿,你虽为女子之身,却强不弱匹夫,智不下鸿儒,若是男儿,定是栋梁。”

不知怎的,念娆不经意心疼的叫了一声爹。

赵普叹了口气,也不拐弯抹角:“你知道我为何不谋朝篡位吗?”

念娆震慑赵普的坦诚,不知如何作答。

赵普望着念娆迷惘的表情,笑了:“以前你不经常问我吗?烛光斧影之时,便是宋太宗的登基,而我依旧守着自己的宰相之位,随时都有被再次废掉的危险,一旦家破,一切将幻化虚无,后果可想而知。”

念娆疑惑的目光,赵普平静:“因我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儿子。”

念娆对他的回答大惊:“可哥哥是爹爹的亲生儿子啊!他宅心仁厚,忠孝两全,又何不是不二人选?”

赵普挥手摇头:“不,你错了,兼爱非攻只不过是理想中的大同世界罢了,又何来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呢?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心不狠者,何以成就大业?”

叹了口气:“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哥哥的仁义便是他最难应付的敌人,而他也没有去应付的打算,我只是不想违背他的心意罢了”

“这样不好吗?”念娆答道:“爹,没有恶凶以仁相付,您戎马一生,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何必处心积虑担前顾后?”

听到处心积虑四字,赵普大怒,放肆二字从口中说出,念娆忙下跪却仍然辩驳:“难道不是吗?爹,您为开国功臣,再创一个太平盛世岂不功德无量?”

赵普发怒:“功德?权力的膨胀意味着快速的死亡,敌国破谋士亡,你如何能冠上礼字,认此为太平盛世,这个世界是残酷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永远只是弱肉强食,若你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不能一手撑天,那么时机到时,便只有一个结果,死!”

赵普的肺腑之言让念娆回忆起以往的一幕幕情景,只觉浑身颤抖,不再有佛心的仁慈,更没有大爱的无私,只有一个信念:生活,是必然心狠手辣的。

赵普道:“若我没有幽冥斧这嗜血的神器,怕早已客死异乡了,利器也一样,不然幽泪冥悲双剑合璧势必毁掉一切,包括你今日的万千尊爱,雍容华贵。”

念娆一动也不动跪在那儿,眼角渗出了泪水:以前逆心而为,是为了一席之地,为私爱,而今逆心而为,是为了我的家族,幽冥斧确是爹最后的武器,而我,为了哥哥不叛逆爹,为了弟弟少造一些孽,为了娘更好的生活,也为了这朱漆门里的一切一切,必逆侬心也。慢慢起身,走向负手而立的赵普:“爹,女儿明白,是女儿错了。”

赵普转身,质疑的目光:“你不后悔?”

念娆坚定的目光,摇头:“身负大任,不悔!”

赵普点头,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娆儿,知父心者,莫若于你,还望你不要辜负为父的期望!”

念娆笑着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坚定的言语:“定不负所托,还望爹爹珍重。”

门关后,赵普依旧坐在檀木椅上,望着墙上的紫娆画像:“你会恨我吗?可是我对已经做了的事是不甘心放手的,没有退路,只能义无反顾。”

晚上,寒风四起,飘飞的落叶在桥头荡漾,那里,有一双化蝶般的眸子,仰望黑暗里的零星点点,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莞尔迷人,晓明风起,五更微露,念娆依旧瞪大眼睛望着残星,不觉寒意,起身,拾一片落叶,摘一丛菊花,清露沁人,笑了,苦涩:“秋去冬来黄花残,恶褪善存无奈寒,举头仰望零星恨,低头沉思落木痕,天空留不下鸟的痕迹,我便在那苍穹中留下我的痕迹,娘、爹、哥哥、弟弟、弟妹、赵府的每一个人,别了,赵念娆起誓,只要我在一天,便留下你们不变的模样,留下永远的朱漆门。”说罢,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不曾回头,不曾踱步,不曾落泪。

一角,墨姬浅浅的一丝无奈,目光伤感却充满希望,虽是朱雀的宿命,却也是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下的了手呢?只有经历,方能成长。也只有相信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