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胶州城
为了方便照顾郑鹏,冰糖一直都在他屋里打地铺,直到三天前,郑鹏得意的宣告她是他的女人之后,就非让她到床上睡。冰糖起初想要避嫌,没有同意。
“切,咱俩都在一个屋里睡多少次了,你睡床上睡地下有区别吗?”郑鹏见冰糖认真铺好褥子完全不搭理自己,想了想坏笑道:“难道...你怕我对你动手动脚?还是...隐隐有那么一点期待?”
冰糖红着脸怒道:“胡说八道!谁怕你,睡就睡!”说完她把枕头砸到郑鹏脸上,抱起被子,动作麻利的爬上床。
郑鹏帮她把枕头放好,微微一笑说:“很好,以后就得这么听话。”
冰糖轻哼一声背朝着他躺下,可马上就后悔了。
与喜欢的男子同床共枕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比她第一次与男子亲吻时还要紧张羞涩,还有一点点恐惧,到不是害怕郑鹏会对自己动手动脚,而是女人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时,天生会有一种畏缩反应。
如果他真把手伸过来了怎么办?冰糖忍不住想,要拒绝吗?当然要拒绝!她现在和以前不同了,她必须要成为他的妻子以后才能和他亲近。可是,他要是对自己用强呢?他可对自己有恩,就那么硬生生的推开好吗?
冰糖正在纠结的不行,身后郑鹏却开始打呼噜。
冰糖惊讶的爬起来看他,竟然真睡着了?!她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看半天,突然无名火起,心想:“老娘难道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第一天晚上就这么纠结着过去了。
后来冰糖破罐破摔,就这么跟他一张床睡下去了,直到这日清晨,她还在睡梦中被郑鹏叫醒。
“冰儿,冰儿,醒醒。”
冰糖迷迷糊糊爬起来说:“干嘛?”
郑鹏将外衫扔给她说:“快穿好衣服,咱们出发。”
冰糖闻言一下子精神了,见郑鹏衣裳都已经穿好了,窗外天还没亮,疑惑的问:“你伤还没好,怎么突然就要走?”
郑鹏没有回答,上前帮她把衣裳穿好,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轻轻推开房门,脑袋伸到屋外看,确定没人之后带着冰糖小跑着冲出院子。
冰糖见他小心紧张的样子,以为是刺客来了,遂闭紧嘴加快脚步跟着他离开了笑邪的茅屋。
璀璨的霞光透过幽深的竹林照在郑鹏的侧脸上,冰糖见他放缓了脚步,脸上露出轻松得意的笑意,忍不住问:“怎么样?刺客被咱们甩远了吗?”
“什么刺客?”
冰糖眨巴眨巴眼睛说:“梅三派来的刺客啊?咱俩大清早跑出来,不是为了躲避刺客吗?”
郑鹏揉揉她的头笑道:“你是不是被刺客吓傻了,梅三虽然没死,但他暂时已经没有能力来追咱们了,他现在应该在想法设法逃命才对。”
“那你一大清早鬼鬼祟祟带我跑出来,是为了什么啊?”
郑鹏拉着冰糖走到竹林外,转了一圈见四处无人大笑一声:“臭小子,想占老子便宜,没门!”
冰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没事吧...”
郑鹏说:“还不是为了你,你别看笑邪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在他手里死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而且个个死相惨烈。我稍微用了点计谋拖住了他,在他发现之前咱们必须得逃走。”
冰糖做了个深呼吸说:“又得逃啊。”
“别怕,到了胶州城就没事了。”
冰糖点头,见郑鹏轻松潇洒的背影,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掉了钱袋,做菜忘记放盐的感觉,她想了许久,直到他们遇到一个茶肆,郑鹏大声吆喝:“老板娘,讨口水喝。”
老板娘不耐烦的抬头,刚想说不行,见郑鹏帅气十足的笑脸,不耐的说:“坐吧,真是的,大清早两单生意怎么都是讨水喝的!”
冰糖红着脸随着郑鹏做到茶肆的角落里问:“几天能到胶州城?”
“三天。”
三天!虽然这一路不是没吃过苦头,可是只要一想到要饿三天肚子,冰糖还是有些犯愁。
郑鹏刮了她鼻头一下说:“放心,吃饭的事情交给我。”
冰糖好奇问:“怎么,你还打算卖艺?”
郑鹏小声说:“因为启天节的事,卖艺肯定是使不得了,但是我可以偷啊。”
“偷?!”冰糖急忙说:“不行不行,我宁可饿的要饭也不偷东西!”
郑鹏随意的说:“要饭也行,爷我什么都会,小时候还跟着一群难民逃过难,我们从西北战地往南,沿途路过西岭关,黄河,平安城直到胶州城... ...”
冰糖好奇又羡慕的听郑鹏说着他的过去,轻声问:“这么说,大东国你已经走遍了吧。”
郑鹏见她羡慕的样子摇摇头说:“远远没有,等此事结束,我带你游遍大东国。”
“嗯!”冰糖开心的应了,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郑鹏,你说自从麒麟城那件事之后,梅三就没有能力再追咱们了?”
“是啊。”郑鹏端起碗咕咚咕咚刚喝了两口,见冰糖脸色越来越难看,惊觉自己说错话了。
冰糖怒道:“那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家!”
郑鹏吓得被水呛到,猛咳不止,冰糖委屈怨恨的看着他,自从跟他逃难开始,她没有一天不想家,没有一天不记挂姥姥的身体,没有一天不担心刺客的问题。她出于对他的信任,没问过他,也没逼过他。可是他,却无视她的烦恼,思念,忧虑,只顾着带着她一路往北逃!
郑鹏见她真生气了,讨好说:“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冰糖气的拍案而起,“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原本以为你瞒我一些事,是怕我受到牵连,没想到你...”
郑鹏被说的哑口无言,平时能说会道如他,如今也是半个字也解释不出来,只能拼命的道歉。
冰糖气的眼泪都出来了,闹着要回家,郑鹏也顾不得茶肆老板娘看笑话上前想要抱住她,却被她一推,撞到了木柱子上。
郑鹏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显然撞到伤口了,冰糖心里又心疼又委屈,想要伸手扶他可又气不过去,干脆也跪在他面前大哭起来了。
远处传来嘲笑声:“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小两口吵架,怎么和两个疯子一样,哈哈...”
冰糖立马不哭了,怒瞪向嘲笑他们的人,没想到是笑邪,他身穿西南少数民族特有的黑色男子裙装,骑着白马,左右各牵着一匹骡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郑鹏苦笑,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那天他为笑邪写了一封介绍信,让他拿着信去找公子,说公子必会给他安排一个杀人不用偿命,还能让他的医术名垂千史的工作。前提是,他不可再碰冰糖一根汗毛,而且他必须拿着信物,自己去寻找公子的下落。
如今看笑邪追着他们过来,显然是对他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于是郑鹏心中一番计较说:“在下急着领媳妇回去成亲,没来得及跟你道别,望见谅。你这是要去哪儿?”
冰糖一听,急的要捶他,郑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笑邪嘻嘻一笑,也没打算跟他客气,说:“我是专程来送你和你媳妇回去成亲的。”
... ...
宽阔平坦的土石路盘旋于山岭之间,路的一侧群山耸立,另一侧山丘绵延不绝。笑邪骑骏马在前,冰糖和郑鹏骑着骡子在后。笑邪一脸的吹风得意,冰糖和郑鹏则是乌云密布。
冰糖骑着骡子朝郑鹏靠了靠说:“等你伤好了,能制住他吗?”
“不能。”郑鹏回答的很干脆。
“啊?那咱俩怎么办?”
郑鹏说:“到了胶州城再说。放心,他不会杀了咱们的。”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是很随意的说:“死在笑邪手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没病的人,一种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冰糖想了想说:“那他至今没有杀咱们是因为咱俩有病咯?”
郑鹏闻言叹了口气说:“冰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笑邪在前面哈哈大笑,冰糖自觉失言,气道:“笑什么笑!小小年纪成天就知道杀人,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笑邪脸上瞬间没了笑意,回头冷目盯着冰糖说:“我喜欢杀人和我爹娘没有任何关系,他们都是正派,善良的人,可惜是我当了他们的孩子... ...”
冰糖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住了。
郑鹏从包袱里拿出干粮递给她说:“先吃东西吧。”
冰糖心里还为了郑鹏没有送她回家的事情生气,再加上笑邪的出现,她望着远处绵绵无尽的山路,只觉归家遥遥无期,“我不吃了,你吃吧。”
她的语气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可清澈忧伤的眸子已经望穿秋水,七魂已经走了六魄。郑鹏心头一紧,满不在乎的笑容里渗进了苦意,他两手紧紧抓住缰绳,故作轻松的说:“冰儿,等到了胶州城,事情了结之后我便送你回家。”
冰糖心头一动,但没有回应。
郑鹏抓着缰绳的手又紧了紧说:“我一定说话算话,不管以后你还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冰糖心中一动,慢慢侧目看向他。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如果你回去了便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总想和你走的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你甚至忘记要回家这件事。”
冰糖看他淡淡说着话,眸子里沉甸甸的爱意,眼中升起雾气,近两个月的生死相随,她没看清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份,还有他的心,可是他已经将自己的心看的彻彻底底。过去那段灰色的,像被囚禁在笼子里的生活她是万万不想再过了,她要的是一个能许她安稳生活,同她白头到老的男人,而郑鹏有他自己的背景,秘密,信念,理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与他的理想违背,她没有自信他会选择自己。
冰糖沉吟半晌,心中千言万语,却只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勇气回来。”
郑鹏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不行吗?”
冰糖心里一痛说:“不是。”
郑鹏,你不知道,曾经有那样美好的少年用自己一生的快乐发誓,让她作他的妻子。她曾向那样深沉高贵的男子求婚,想作他的妻子。可是最后她为了自由,为了已经失去的人不愿意再回头了,那样的痛,她决不愿意再品尝一次了。
冰糖沉痛的看着他说:“郑鹏,让我想想好吗?”
郑鹏微笑着点头,他终于明白冰糖的过去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她的过去沉重到她不能再踏出一步,也让她不愿意去相信会有人同她一起去承受。
... ...
站在渡江船头向长江对岸望去,万顷碧波,两岸翠屏,雾气飘渺,蓝天江水成一色。胶州城如巍峨大山坐落在长江北岸,守护着大东国长江以北地区的安宁。
“北有胶州,南有朝周,胶州城是通往南部地区的第一道关卡,过长江之后,朝周城是第二道关卡...”郑鹏两手负在身后,与冰糖一同站在船头,对胶州城的来历娓娓道来。
冰糖为长江奇景,为胶州城的宏伟心潮澎湃,曲意大发,拿起郑鹏的短笛即兴吹奏一曲。郑鹏看到她终于舒展开来的眉毛,心中星星点点,满脸都是笑意。笑邪靠坐在船尾,看着船头一对璧人哼笑,可听到冰糖吹的曲子之后,他眉头皱起,似乎在留心仔细的听,细细的琢磨。
船夫听完冰糖吹的曲子,用地道的南方话大大夸奖了一番,还说:“你俩太相配啦!”
冰糖脸一红侧过头去,郑鹏挠挠头,手偷偷爬上冰糖的腰,想把她搂进怀里。
笑邪大声道:“喂!先别腻味了!在朝周城发生了那种事,你俩能顺利进城吗?”
冰糖也担心的问:“是啊,那可不是件小事,进城的时候一旦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郑鹏潇洒的一摆手说:“不用担心,胶州城可是我郑小鹏的天下!”
... ...
两个时辰后。
“快追!他们就是在朝周城抢走祭品的人!”守城的士兵们呼啸着冲出城外,郑鹏,冰糖,笑邪撒开腿跑,冰糖对郑鹏叫道:“你不是说这儿是你的地盘吗?”
郑鹏苦笑着拉着冰糖跑,“也许我得罪什么人了?”
笑邪到也没质问,跑在最前头喊:“早知道就把马也运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