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光5：暧昧

这几天老有同事向我说起一个传言，说前几天夜里高家楼有两个人，在发现无名女尸的坟场上看见鬼了。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每个人眼中都闪着慌恐的神情，仿佛对此深信不疑。

我不相信，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不相信自己的智力无法解决的事情。

但三天前，在那个坟坑附近，倒是有人发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废铜废铁。我无法理解那个窃贼为何将包裹遗失在那里。

“也许，传言是真的？是那个窃贼看到了什么东西？由于受到了过度惊吓，他舍下包裹逃跑了？”

也许吧，但我仍然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我派人把包裹带回了厂里，然后写了一份报告，说保卫科又成功阻止了一起破坏生产设备，盗窃生产资料的案件，只是天黑路滑，没有抓住盗贼。然后我又提出了下一步加强安全保卫工作的思路和要求，等等。

写完报告已经快下班了，我锁上办公室的门，照例站在门外想了一会儿，寻思着去哪儿打发今天的剩余时间。

我没有回家，我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不怎么回家了，我先去厂区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包烟，这才想起有人约了我去一个地方，然后，我去了厂部女职工宿舍。

是的，我去找王舒娅。

前面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感情失意的男人，有着不和谐的婚姻，对于一个象王舒文雅一样年青、美丽的女孩，我不可能不动心。但我的年龄和对于婚姻的失落，时时在提醒着自己不要有太多太非份的想法。也许我还不够坏，人性中还有那么一丝善意。

“她是一个年青的女孩，她属于她们的年代，应该生活在阳光里，而不是走进我这样中年男人阴冷的世界中。”

因此，当我接到她的电话，约我晚上去她的宿舍时，我犹豫了很长时间，但我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邀请，因为她说：“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你总不能对一个举目无亲的女孩子的请求置之不理吧，何况有一个很好的接近她的理由！”

也许这是一种借口，总之，我还是很高兴能去，当我走进她那温馨、可爱的小屋时，竟然感觉到了一种亲切而又伤感的激动，这是一种久违的青春的冲动，它原本只属于记忆，现在，它突然出现在你心里，使你措手不及。

公用橱房在宿舍长廊的西端，有几个女职工正在那里忙活着，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响亮而充满放浪的笑声。我局促地在门口吸着烟，走来走去，不知道该不该加入，帮忙做点什么。

王舒娅欢快地进进出出于宿舍与橱房之间，象一只快乐的小鹿，浑身洋溢着青春、欢快、温暖的气息。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总时不时地追逐着她的影子，这发现把我吓了一跳，我生怕别人也看出来，赶紧溜进了屋里。

屋子温暖、干净，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女性的脂粉气。

吃饭时我们基本上没有说什么话，但时不时的，王舒娅会忽然间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我看不懂她的微笑背后的潜台词，但我也没有问，我似乎害怕这微笑是个诱饵，你一开口，就不得不面临更加不可知的情势。

“你不说找我有事吗？什么事？”饭快吃完的时候，我说。

“有什么事？没什么事呀！”

“你不是说？……”

“噢，帮忙的事吧，有人帮我解决了。”说这句话时，她似乎有意低下头去，不看我的眼睛。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事……

我这样想着，不再追问。但忽然之间，心底里涌出一股酸楚的骄傲。

中年男人的感情，给一点雨水就会发芽。

“是什么事？谁帮你解决的？”

“是我的一个同学，跟我一起来厂里的，想帮她介绍对象……”

我忽然笑起来，她一边吃饭，一边抬起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她眉头微皱的样子很可爱，乌黑的眼睛，直率大胆地盯着你，目光中闪烁着调皮，这是只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才有的神情，我的心跳在加速，但一股难以言表的惆怅像一股潜流，倾刻间注满了胸腔。

“你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还忙着给别人操心……”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并不清楚她是否已经有了男朋友，我的潜意识里一定希望她还没有，但实际上，我从没有问过，也没有打听过，也许她已经有了男朋友，现在的年青人，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了，何况人家大学都毕业了。我再次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失落，还有一股没来由的妒嫉。

我低头吃饭，等着她的答案。我不清楚自己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因为一方面，我已经年近四十了，却没来由地对她产生着一种强烈的爱怜，这是一种真实却无法言说的心事，我希望她还没有男朋友，希望……但另一方面，我说过我已经年近四十了，我们生活在两个年代，是两代人，对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姑娘产生爱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危险并且无耻的想法。在我的心底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着我，理智些，你这个婚姻和感情上失败的可怜人，不要去玷污一个年轻女人的幸福，你不配，你根本承担不起任何责任，走吧，走得远远的，跟自己卑微的灵魂过完后半生，离得远一些吧，不要再去做什么春梦，快逃走吧，象条狗一样灰溜溜地逃走吧，至少你还有尊严，你有平淡的生活……

过了有一分钟，她才略带忧伤地说：“我有男朋友。”然后，她又不再说话了。我也低头吃饭。耳边传来她的小勺子轻轻敲打瓷碗的声音。

我们的晚饭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结束了。

也许，真的不需要有什么事，也不需要有什么话题，只是待在一起，就好。这是我的想法。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那么，我要不要走开？现在，不是在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或者，勇敢一些？……

吃完饭，我说晚上还要值班。她送我从宿舍出来，我们在黑暗中又走了很远的路，但一直没有讲什么话，快到8点的时候，我又沿路送她回去，我们在宿舍区门口告了别。

此时是10月15日夜里8点钟。

在另一个地方，也有一个男人正在赴另一个女人的约会，但那将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约会，尽管他们谁都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