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寻找出路
过了正月“节气”基本打消，李满堂不想光窝在家里，想出去贩卖粮食跑长途；大蛋和秋香也急着回滩区盖房。一家人商量了半天确定先由大蛋和秋香带上还给大年的粮款和部分盖房用具去黄河口滩区，等安置好前期事项再下手盖房。狗蛋忘不了他的嗜好，也要跟着一起去打猎。李满堂琢磨目前家里也没啥事便同意狗蛋一同前往。贾氏让秋香带上许多做好的窝头、高粱面和腌咸菜；大蛋和狗蛋搬上石头做的夯锤，带上被褥赶着牛车奔往黄河口。
望着大蛋、秋香和狗蛋远去的背影，贾氏告诉李满堂家里的高粱面不多了、地瓜干也没有了，需要用麦子换些来吃。
二蛋在一旁建议：“咱家地窖缸瓮里还藏着许多麦子哩，又不是不够吃的，馒头比高粱、地瓜窝头好吃多了，换啥！”
李满堂“哼”了句批评道：“就你这个过日子法，啥样的好家庭也得让你挥霍空了。”
李满堂让二蛋从地窖里扛出两袋子麦子，又拿上几个空麻袋放置在大车车厢里，径自赶着牲口去了集市。
贾氏见李满堂走远了便劝说二蛋：“二蛋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学会过日子了，你爹光训你那是为你好。这两年给你提了好几门亲事，你也见了人家闺女，你不是嫌弃人家长的难看就是说人家长的矮小，咱找媳妇又不是光看画，那是要过日子的。咱家庭条件不行，你长相又一般，咱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不能要求条件太高，上次你马婶给你提的那个闺女俺和你爹都挺喜欢，人长的不孬，虽然个子矮小了点，但这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哩。”
二蛋听了有些不耐烦，立刻阻止贾氏说话：“娘，你也甭光絮絮叨叨了行不行，俺和你说白了，这门亲事俺不同意。你愿意就再提一个看看，不行俺就自己去找。”
“你。。。你，你想气死俺呀，俺老李家烧错了哪门子香，摊上你这个不懂事的小祖宗哟。。。”贾氏气的拿起扫炕用的扫帚疙瘩就要打二蛋。
二蛋一看事情不妙，撒开腿便跑了出去。
李满堂赶着大车来到来到粮食市场，转了半天寻找到换粮食的摊位，以一斤麦子换两斤高粱及一斤小麦换五斤地瓜干将麦子全部换完，又赶着牲口来到了高保全家。高保全过去不知利用啥关系搞了张“食盐专营许可证”，他家销售贩卖的食盐不属于私盐，受县公暑保护，销路一直很好，再加上次去济南府贩货发了个大财，这一年日子过的十分舒坦，家里竟然也雇起佣人来了。
见李满堂进入屋内，高保全热情招呼李满堂到堂屋太师椅落坐，佣人一会就端过来茶水。李满堂等待佣人走开，冲高保全笑笑说：“老妈子都雇来了，你这下可真成了老财主了。”
高保全瞧一眼李满堂说：“你是把钱光栓到裤腰带上舍不得花、等着下小崽子哩。俺是想开了，这钱生不带来死了又带不走，现在不享受啥时候再去享受？对了，满堂哥你家满屯啥时候回去的？”
“过了初五就走了，他差事忙。”李满堂喝口茶回应道。
高保全嘿嘿笑了笑说：“你家满屯好酒量哩，俺直接喝不过他，年三十那天俺咋个回来的啥也知不道了，哎。。。听说还吐了一道，真是丢大人了。”
李满堂跟着笑了笑：“俺也是够呛，晚上也折腾的不轻。”
高保全站起来揩着头皮和李满堂说道：“俺看满屯是个会办大事的人，咱一定要依靠上这棵大树，只要他给咱联系了买卖来，咱俩。。。对了，还有咱大车运输队都能发财。”
李满堂接过话说：“他答应继续帮咱联系，有了信俺就告诉你，不过眼下光等待他的信息也不是个办法，咱自己也该出去贩贩货了。”
高保全点头道：“让大伙都联系联系，有合适价位客户咱就走出去贩货，实在不行帮俺拉盐油赚个脚力钱也不孬。”
“行行，那俺也回去联系联系。”说完李满堂起身告辞，赶着大车回到家里。
吃晌午饭的时候，李满堂发现贾氏和二蛋俩人都沉闷着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今个儿奇怪了，你娘俩平常叽叽喳喳总说不完吵不止的，现在咋突然风平浪静了？”
贾氏气嘟嘟地说：“你问他。”
李满堂看了看二蛋。
二蛋啃着窝头喝粘粥，头也不抬说道：“俺娘她就是愿意找气生，俺有啥办法。”说完话，三口并做两口吃完饭，一抹嘴巴又溜了出去。
贾氏叹着气与李满堂诉起苦来：“上午让他差一点吧俺气死，这个熊玩意坚决不同意他马婶提的那个闺女不说，还要让再给提一个，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满堂皱起眉头有些生气问：“他到底打的是啥谱？”
“他还是嫌弃人家个子矮。也不瞧瞧自己是啥模样，光寻思找个俊闺女哩。”贾氏摇摇头，纳起了鞋底。
“这东西的心是吃了秤砣了，即个他去吧。”李满堂恨恨地又说：“俺看二蛋这孩子心气太高不说，还好吃懒做，光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贾氏叹着气说：“咱庄户人家能有啥好法，唉，啥也甭怨，只能怨咱命不好。”
李满堂白了一眼贾氏：“这同命好命不好牵扯啥关系，关键是你没有教育好。”
贾氏一听不愿意了，冲着老头子发起火来：“你当爹就没责任了吗，他成天跟着你东跑西窜，教育不好是你引导的事情，你道好还埋怨开俺了。”
李满堂眼见老伴真不高兴了，只好打圆场说：“好好，不怨你怨俺成不。唉，二蛋这孩子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俺琢磨着咱干脆让他和狗蛋都出去见见世面闯荡闯荡，年前满屯回来也这样建议。你看他俩一个懒散一个贪玩，都不是种地的料，总窝在家里不出去锤炼，那还不都养瞎了。”
贾氏望着李满堂说：“理是这么个理，可咱让他俩咋个锤炼法？”
李满堂说：“俺已同满屯讲了，让他找机会在省城给二蛋和狗蛋谋个好的差事做做，让他俩都既闯荡锤炼也争取能赚些个钱。你看人家满屯，也就当了个小小的警察队长，成天吃香的喝辣的，回来还扬眉吐气的样子，咱县里的头头脑脑们都去他家送礼哩。”
贾氏有些不放心地说：“外面可是乱糟糟的，可别让他俩遇上啥乱子。”
李满堂耿起脖子：“有满屯照顾着你怕啥！倒退一万步说，万一外面出啥乱子，咱就让他俩辞了差事跑回来不就成了！”
贾氏琢磨一阵感觉李满堂说的有道理，点头同意了老伴的意见。
傍晚大蛋、秋香和狗蛋回到黄河口滩区大年家厢房，大年见大蛋、秋香和狗蛋回来非常高兴，让邢氏点锅烧水做饭，秋香拿出自己带的窝头放进了铁锅篦子上。大蛋把爹让还给大年的钱款从车厢里取出来递给了大年，解释说因为过年耽误了些日子。大年用手掂了掂装银两的包裹，嘴上连说“不要紧不要紧”，便欢欢喜喜进入屋内把银两藏入了火炕深处苇席子下的小洞子里。
等热饭的功夫大蛋与狗蛋来到自己建造的院子里查。院子四周用荆条树做的院墙依旧还在，就是拐角处被人扒开了一个口子，估计是小孩子们的所为；院子里垒砌的十几个土坯垛完好无损；几堆高粱秸秆、豆秸有些凌乱，豆秸明显少了不少。大蛋估计很可能是那些灾民的孩子们为了寻找点能吃的豆子粒而翻腾的。狗蛋扒开中间一堆高粱秸秆下面的沙土层，看见他和大蛋埋藏在地窖里剩下的地瓜没有被取走，高兴地压低嗓子悄悄同大蛋说：“大哥，咱埋藏的地瓜没有被发现，一点都没少。”
大蛋笑了笑说：“咱取出一部分来吃。”
狗蛋赶来牛车，弟兄俩从地窖里面取出半车地瓜，重新埋藏好地窖，便返回到了大年家，把地瓜搬厢房里，洗好手又来到了大年家。
邢氏和秋香见大蛋与狗蛋回来，立刻从锅里舀出几碗小米粥，把放在蒸笼里的高粱窝头放到桌上，又端出一碗酱野兔肉和几个咸萝卜；邢氏招唤来三个孩子两家人一起吃起饭来。
吃饭功夫大蛋问大年：“你们咋不回城里去过年？
大年苦笑着说：“城里是比较热闹，可俺家产都在这里，想回去都不敢哩，走了谁给看房子？”
大蛋问：“那你城里的房子和田地咋办？”
“那几亩田地已经租出去了，老家的房子也破烂不堪，瞅机会俺就把它卖了，死心塌地在这里过神仙日子。”大年自嘲地说着。
“那些菏泽来的灾民日子过的咋样?没有跑了的吧？”大蛋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大年叹口气同情起来：“现在正是青黄不接时候，他们现在都是往地瓜干面里面掺野菜、野草种子吃，还有的家庭掺榆树皮吃哩，要不是咱赊给的粮食，他们日子还难过。不过这些人还真正能干活，这天气刚化冻，已经到处去取土拓开坯了，还有不少家庭把俺储存的的麦草都赊了去，俺估计他们是要盖房子用哩。你说跑现在是不用担心了，跑出去更没法过日子，他们还跑啥？”
第二天一大早，狗蛋拿了两个窝头背着火药枪带上套野兔的夹子去打猎；大蛋和秋香吃过早饭便到地里去转了转。田地里许多灾民已经在自己家地里清除杂草和翻地了，邻里之间的田地上已经拿起了田梗，条坎整齐分明，大蛋和秋香心里不得不佩服鲁西人在灾难和困苦面前所显现出来的坚强意志和勤劳无畏精神。来到刘富贵的田地里，刘富贵和老伴以及孩子们正在翻地，看见大蛋过来，刘富贵老远就打招呼。大蛋提醒刘富贵：“老刘叔，你咋这么早就忙活开了，天气还凉哩。”
刘富贵回答道：“大年家拓坯的模具就一套，大家都抢着用，俺先筑起田梗来，把地里杂草锄了去翻好地待他们完成了俺再去拿，在俺们老家这时辰都到田地里忙活开了。”
“哦。俺屋子里还有一套拓坯模具，你拿了去用就成。”大蛋说完又问：“你这地打谱种啥粮食？”
刘富贵笑着说：“成成，那就多谢你了，俺下午去你那里拿，现如今种植地瓜产量大，俺当然先种地瓜再种高粱了。有了产量就能吃饱肚子，也能赶快还上赊你们的粮食。”
大蛋点着头说：“俺看照你们这个干法，用不了两年你们的日子肯定能红火起来。”
刘富贵信心十足地说：“只要老天爷能照顾俺，有这么多的地，俺肯定能重振家业，你看看，俺们的粘土已经备齐，许多人家都抢着拓开坯了，等待坯拓好晾晒干了俺也盖房子。”
大蛋和秋香远远望去，只见刘富贵他们的窝棚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堆起了一座座小土山；路边、田间、地头上凡是能闲制的土地都铺满了拓好的土坯。
回去的路上，大蛋和秋香决定立刻行动起来夯地基。
俩人找到大年，在大年的指导下铺上地基线放好样，打下小木桩，然后沿着地基线挖起土沟来，整整干了一天，地槽挖出形状来，狗蛋提着两只兔子回来了。大蛋要求狗蛋从明天开始不能再打猎了，因为挖地槽夯地基秋香的力气跟不上。狗蛋点头同意，但要求每隔一天他要去看看套兔子的夹子，好及时取回套着的野兔。晚上秋香把野兔子炖熟，仨人饱饱地吃了一顿饭，力气就感觉增加了不少。
新的一天开始了，大蛋和狗蛋负责继续挖地槽，秋香负责把拉走大蛋和狗蛋开挖出的沙土并把红土倒进地基。忙碌了大半天地槽开挖完成。大蛋找到刘富贵，以负责管饭并每天发给劳力四个地瓜的费用聘请了五个男劳力打夯。
忙活了一整天，地基终于夯完，大蛋和狗蛋在地基打夯处来回走了两圈，感觉很满意，大蛋让秋香多做些饭吃。等秋香把锅里馏熟的窝头和地瓜摆到桌子上，几个人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将饭吃完。秋香又发给每人四个熟地瓜后，劳力们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窝棚里。
刘富贵过来拿拓坯模具。大年、刘富贵和大蛋拉起呱来。大年告诉刘富贵和大蛋，说前几天县公署派人来勘察田地了，大蛋种的四十多亩和自己种的百十亩田地今年秋后都要缴纳赋税；灾民今年开垦的田地暂时不拿，明年要缴。刘富贵听后道：“俺们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银两缴税。”
大蛋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暗想：等回去就去找村保长王金宝，人家政府的人都不收去年的缴税，他王金宝凭啥要收？转念一琢磨又感觉去年四十亩田地才让缴纳五亩的税也算是占着便宜，找村保长万一再戳出啥漏子来就得不偿失了。思量半天他决定等回去与爹商量再说。
大年见大蛋没反应便问：“大蛋，你看咱咋办？”
大蛋无可奈何地地说：“官府衙门让缴咱咋能不听，从古至今缴皇粮天经地义，等庄稼收下来看情况再说吧。不过咱开垦的是荒地，到时候你对付着上头给咱减免些最好。”
大年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点头称是。
刘富贵见大年和大蛋有些沉默又提出了请求：“俺还有一件事想劳驾你俩，咱不是快要播种地瓜了吗，俺们想种植春地瓜尽快还清你们赊的粮食，但现在没地瓜种培育秧苗，俺还得需要你们支持支持哩。”
大年和大蛋琢磨一阵便提出由他俩提供地瓜秧苗，因为灾民没有火炕，没有火炕培育不出秧苗，至于秧苗的价格那就按照市面上最低价格待收获了粮食抵顶。。。
晚上，大蛋和秋香商量着回城里找爹商量购买砖石、洋灰并拉回檩梁盖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