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面圣
贤良寺在北京城东华门附近，离紫禁城不过三五里的路程，原来是雍正朝怡亲王居住的地方。虽说挂着“寺庙”的名头，整个庭院却实实在在是一处府邸，不曾有什么佛像香炉。怡亲王在政局动荡中带太后，这屋子被朝廷收了起来。因为其屋宇整洁，花木扶疏，居住环境良好，而且距离紫禁城很近，往来上朝十分方便，便被当做了封疆大臣进京之后专门下榻的地方。
恭亲王传了慈禧太后的口谕之后，便亲自带着人去城外请了左宗棠。经过胡雪岩的点拨，左宗棠也知道恭亲王对自己是一片好意，当下不敢再多推脱，笑容满面地请礼，之后随恭亲王一起来到了贤良寺。
两人见面，免不了的是敬茶客套，之后自然而然地就说到了船政上面。恭亲王虽然很欣赏左宗棠，但是说话还是比较谨慎的，说道：“现在朝廷用度开支的项目十分多，暂且真是是拿不出太多银两。所以你此番进京，还是要以请训为主，船政事宜要有办不成的准备才是。”
左宗棠心直口快，说道：“王爷，您的意思我也早就清楚了。此时四下无人，我们也不必说客套话。我也知道这船政事宜的成败，关键就在两宫太后身上，她们要是同意，这事儿就肯定能办成，她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得想办法让她们同意了。”
看到左宗棠说话对自己十分亲近，恭亲王心里十分高兴，说道：“左大人办事儿真是不含糊。你这样想，这事情就大有可能办成。不过我现在在朝廷上不方便说话，只能暗中帮你一点。还望你不要见谅。”
……
送走恭亲王之后，左宗棠又去拜访了一下夏同善。恰巧文煜也在夏同善家里，听闻左宗棠来访，两人热情地接待，最左宗棠客气之致。夏同善对左宗棠客气还是理所应当，但是文煜作为官阶和左宗棠想等的大臣，有着京官的身份，比左宗棠要尊贵的多，他还能够对左宗棠客气，自然就是胡雪岩的功劳了。
左宗棠见这两人，自然是无事不起早，想要让他们帮忙上奏请议福州船政的事情。
文煜听到左宗棠的要求，有些为难，脸上却依旧笑着说道：“左大人，您的折子我看过了，您的想法很好，我相信您也一定能把船政给办好。但是这事儿太后已经定下调子了，说日后再谈。我们当臣子的，虽然应该为民请命，但是也得看着主子的脸色，不然就太猛浪了。请议的奏折我是不会写的，我能做的，就是您要是能请朝廷奏议船政，我尽量让户部这边不反驳您的话也就是了。”
左宗棠和文煜不过是初见，并没有想着文煜能够帮自己多大的忙。而且见面之后他看到文煜行事说话多有满人富贵骄横的样子，心里并不是十分顺畅。刺客听到文煜竟让愿意压着户部的反对意见帮自己，心里十分地纳闷。户部的官员和清流是不一样的。清流们弹劾各大臣的奏章，不讲究原则的，只要是奏折我总得给你挑毛病。户部的大臣弹劾则是有原则的，谁要钱我弹劾谁！办船政是要钱的，而且是要大钱的，这样的事情户部按例是肯定要弹劾，此时文煜能够帮忙压下反对意见，已经是帮了左宗棠很大的忙了。左宗棠闻言赶忙感谢。
……
回到贤良寺之后，戴福将一大摞名帖交到了左宗棠手里，称这些都是前来拜访的官员留下的，左宗棠虽然心高气傲，但是这些名帖中有些人还是必须要回访的，比如倭仁，比如同乡的郭松涛等等。他从这些名帖中挑出了几个，准备请训之后再一一回访。
隔日早朝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见左宗棠。而左宗棠也早早在太常寺官员的带领下在朝房里静静等候。他不久以前还是一个闭门读书的乡农，而此时此刻就要上金銮殿了，心里也是有些激动的。早些来到朝房的各官员也早知道了今天左宗棠要上朝的事情，看到炒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一品大员，也都知道了左宗棠的身份。不论是打算与左宗棠为难的，还是站在左宗棠这一边的，此时都笑呵呵地跟左宗棠打招呼。在这样的氛围下，左宗棠道士有些不知道如何自处了，也难得笑呵呵地同其他人问好起来。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本日带班的内廷大臣是莫颜纳古，一个闲散亲王——手中没有多少差役，也不太过问朝政。虽然莫颜纳古权柄小，但是辈分比恭亲王高，为人又忠厚老实，所以大家对这位内廷大臣都十分的尊敬。看到左宗棠有些局促地坐在凳子上，莫颜纳古笑着走了过去，说道：“就当是和老朋友见面，没什么好害怕的，一会儿照例磕头就完事儿了。皇上还小，有些话不必说细致了，留着一会儿见了两宫太后说不迟。朝议之后，咱俩一起走，有什么不懂的你问我就好。”
左宗棠心里十分感激，有人这么帮他，他心里底气也足了，点着头说道：“多谢王爷。”
当太监大喊一声“宣左宗棠觐见”之后，左宗棠便刚忙走进金銮殿中。“正大光明”的大牌匾就高悬在金銮殿之上，只不过左宗棠没有心思，也没有那个胆量抬头去看。即便是脾气倔强的左宗棠在这一刻也不敢放肆了，也变得收敛了。毕竟这里是整个大清朝，整个中国的权利中心，龙椅上所坐的，就是只有在史书上才会出现的皇帝，那个天下权利最大，地位最高的，受命于天的皇帝。
“臣左宗棠叩见皇上！”左宗棠跪了下去，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惶恐，也有一些激动，心里面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不过这些情绪都在稚嫩的“爱卿平生”中一扫而过。这皇帝也太年轻了吧。
左宗棠站起来之后，看了龙椅上的小皇帝一眼，透过龙椅之后的珠帘，左宗棠隐隐看到了两个女人的身影。他不敢放肆多看，低下头开始贺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