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背锅的奕䜣

崇文门的监督大臣本来是出于好心，才来亲自面见左宗棠，没有想到竟然被左宗棠给骂了一个灰头土脸。奈何左宗棠气势凌人，自己还一点也不敢还嘴，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灰溜溜地出了门。他这一走，戴福有些犹豫地问左宗棠：“大人，看这崇文门官员的神情，所说的倒不像是假话。”

左宗棠皱着眉头说道：“管他呢？真的假的这钱我都没有。你让我去哪里搞两万两给他？”

戴福试探着说道：“大人，胡财神在京有一家钱庄，要不明儿我去阜康贷两万两银子？”

左宗棠立马拍桌子说道：“贷款？你说的这像是什么话？我贷了他的银子，他好意思让我还吗？再说了，胡雪岩的银子也不是抢来的，为什么要交给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

戴福看左宗棠似乎是铁了信要破坏这照旧的规矩，也不敢说话，主仆几人就这样在京都外的小客栈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天。经过崇文门官员的拜访，客栈老板已经知道了左宗棠的身份，每天是好酒好肉殷勤招待自不必说，客栈里的生意也因此而好了起来。往来的商人甚至是各路的官员，都十分想见一见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左宗棠，于是乎在客栈淹留的，在客栈外等候着的，在本来无事也专门来客栈打尖吃饭的人是越来越多，客栈的生意因此好的不能再好，掌柜的心里十分高兴。

奕䜣王爷听闻左宗棠要入京请训，心里是十分高兴的。左宗棠入京的事情，那是司马昭之心，醉翁之意不在酒——摆明了要来京都与两宫太后和皇上商谈福州船政的事情。他本身热衷于洋务，但是近年来遭到慈禧太后的打压，在朝政上并不敢放开手脚干。要是能因为这一件事情跟左宗棠这样的实权大臣搭上关系，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所以对于左宗棠进京，奕䜣是十分欢迎的。

首肯左宗棠进京的折子本身就是奕䜣经手拟定的，他摆着指头左算又算，估摸着左宗棠早应该进京了，可是怎么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呢？心中有这么一桩事情放不下，他就派人去崇文门交代了一下，说是左宗棠进京之后立马来王府通报一声。

崇文门的帮办以及监督大臣丁凌峰这几天急的嘴上都要起泡了。他们本来以为左宗棠也就是说说话，骂骂人过过嘴瘾，谁知道是真的跟自己这个衙门杠上了。他们不是没有再派人去请左宗棠，可是左宗棠就是不愿意进京了。冷不丁听到奕䜣王爷派人来吩咐，丁凌峰心里更是惶恐，万一这事儿一直拖下去，自己恐怕逃不了关系，只好穿上自己的官府，朝着恭王府走去。

到了恭王府之后，奕䜣看到丁凌峰也颇为意外，问道：“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崇文门是个油水很足的衙门，自从奕䜣当了议政王之后，一直把持着这个衙门。丁凌峰就是经他手当上崇文门监督大臣的。要不然想关注左宗棠进京的消息，奕䜣完全可以去城门吩咐兵卫，而不至于去税卡衙门吩咐。两个人既然有关系，自然美需要避嫌，才显得恭亲王清廉。此时丁凌峰亲自上门，免不了会让人说闲话，这对于权柄日益不再的恭亲王来说，是不嫌看到的。

丁凌峰苦着脸说道：“王爷，我这不来不行啊。那左宗棠早已经抵达京城三天了，可现在就是留在城外不愿意进城。”

奕䜣愣了愣，说道：“三天前就到了，他这速度倒是挺快的。不过他为什么不愿意进城？”

“他不愿意交过门费。”

奕䜣扭着嘴，有些不理解地说道：“不愿意给朝廷交钱？为什么？”

丁凌峰说道：“卑职也搞不懂。这送一笔银子本就是惯例不说，这银子送到朝廷里以后，都是太后亲自过目的。外臣进京，这是最讨好的方式了。我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绷着脸拉着架子装清廉。”

奕䜣坐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珠串，说道：“有没有可能是他真是个清官？”

丁凌峰苦笑道：“王爷，谁人都想当清官，可这世道哪里还能有什么清官？”

奕䜣摇头说道：“你天天在崇文门坐着，自然免不了要和各路官员打交道，经手的银子又多，自然这样觉得。可左宗棠本身就是没有经过银子流水，一下子当道两省总督的，没有经过层层官员的剥削教育，心性依旧淳朴也说不准。”

丁凌峰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问道：“王爷，找您这么说，这银子咱就不要了？”

奕䜣依旧摇头：“这怎么行？银子虽然是户部侍郎接手挂在我管理的内务府下，但是现在内务府的银子，西太后一直是亲身过问的。两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我还得进宫里问问太后。”

丁凌峰一走，奕䜣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左宗棠这人真有意思。他本来从军机处回来就要更衣休息，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再脱衣服，直接抱起帽子就再次摆驾进了皇宫。

慈禧听到左宗棠这个消息之后，笑着说道：“左宗棠清廉是天下皆知的。各路官员弹劾大臣的奏章不少，就连李少荃和曾涤生都有收受贿赂的折子压在我这里，可是弹劾左宗棠受贿的，可是一封也没有。这很难得啊。”

奕䜣看到慈禧如此说，便问道：“那这次就直接派人把他接进城来？”

慈禧说道：“这怎么行？规矩可不能坏了。不过他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也是实情。既然如此，这笔钱就暂且挂在崇文门的账上不必直接移交内务。可是一分钱也不出，对办事儿的人也不好交代。老刘，你就先垫上几千两银子，先放左宗棠进城来吧。”

“我垫上？”奕䜣有些怀疑地问道。

慈禧点了点头，说道：“要是没事儿就先退下吧。”

“谢太后体谅。”慈禧都已经逐客了，奕䜣也只好告退。可是他心里却叫苦不迭。左宗棠的银子是免了，但是自己却要赔几千两进去。说的是垫，可是自己还好意思和左宗棠要吗？归根到底，还是白白把自己的银子给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