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人证传来

墨子卿垂首思忖无果，此刻，却听东翎湛温润的声音传来：“凡事讲究证据，既然莅阳将军口口声声称天阳军作乱？可不知，你是否有证据？”

“证据？”莅阳将军一听这话顿时便大笑，“九皇子殿下莫非是想告诉末将，要等天阳军真的攻入城来，末将再派兵围剿？”

“数千人的队伍便妄想攻城，莅阳将军是在说笑吧？”

“数千之众怎就不能攻城？”莅阳将军斜睨了东翎湛一眼，神色透出七分凌厉傲慢，气息沉然,“十余年前，末将曾带数千兵赴祁云城接连进攻数日，最后救出被戎狄包围的当今皇帝陛下。”

墨子卿顿时一怔。

十余年前，那具体是哪一年？老皇帝到底是什么时候去过祁云城的，他怎么不知道？

东翎湛顿了顿，缓缓道：“莅阳将军军功彪炳世人皆知，不过想来将军是误会本皇子的话了······”

“那九皇子殿下如此咄咄逼人，到底是何用意？”

这还被质问上了。

东翎湛垂眸轻笑。

“其实本皇子的意思是，莅阳将军到底是如何知道天阳军作乱的？毕竟口说无凭······”东翎湛语气透出几分淡漠，“天阳军原是奉了本皇子之令在城外埋伏敌国奸细，而将军却说天阳军乱箭射杀灾民，因而派兵围剿，这其中孰是孰非，还请将军仔细思虑······”

“哦？竟有此事吗？”莅阳将军犀利的眸子微一眯，“可所谓敌国奸细末将是一个都瞧到，亲眼所见便是天阳军对无辜之人下手，所以，不知九皇子殿下要让末将思虑什么？”

莅阳将军出言依旧盛气凌人，言之凿凿。

墨子卿倏地勾唇。

这莅阳将军，反咬一口的功夫也是绝了。

东翎湛神色愈发淡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时反唇相讥：“天阳军纵然是对无辜之人下手，此事也要公正严明的上交州府，让太守大人按当朝律令会审！而将军此番莽撞派兵围剿——是视朝廷律法为何物？”

莅阳将军狞笑，眉心刀疤瞬时略显狰狞，当即反驳：“常言特殊之期行特殊之事，我朝封疆厉将，本就有军事独断之权，莫要告诉末将，九皇子殿下并不知道!”

东翎湛毫不客气道：“所谓射杀灾民——纯属无稽！天阳军不过奉令行事，他们可都是皇朝的军队，眼下却被将军一朝独断，便纷纷无辜命丧黄泉，你莅阳将军便是这般行使天子赐予的特权吗？莫非是要本皇子上呈天听以待皇诏！”

“你——”

莅阳将军眉头竖起。

“放肆！”

童征远厉斥。

“嚓！”

锋利的府兵大刀从刀柄中划出，堂上顿时一阵锐光闪掠，莅阳将军的双目被银光一晃，倒竖的眉心骤然却一缓。

莅阳将军锐利的眸子眯起，过半晌才沉沉的一笑，道：“九皇子殿下莫急，其间想必还有误会，末将敢说天阳军作乱自然不是信口雌黄，末将有证据，来人——把证人带上来。”

东翎湛不动声色地睨了莅阳将军一眼后，缓缓抬手端起身旁一杯热茶，微抿了一口。

茶盏刚一放下，三个衣衫破旧的人被押上堂来，莅阳将军视线顿时一转，对向底下三人，神色阴冷地笑了笑，待那三人在眼前被扶着颤颤跪下后，他才慢条斯理道：“这是当朝的九皇子殿下，你们仨有什么冤情便与殿下直言吧。”

语气温和却带隐隐压迫。那三人身形猛一抖，连头都不敢抬，却只听口里一阵喃喃不清。

“你们姓甚名谁，若有冤情尽管道来，”东翎湛神色微淡，“天阳军是果真放箭屠杀灾民吗······你们给本皇子说实话，放心——本皇子定会查清真相，还你们一个公道。”

三人身形又是一震，垂首着犹豫了半晌后，其中一人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出乎意料地，此人年纪看起来稍小，大概也就十多岁的年纪，一出声却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此人是个侏儒无疑。

东翎湛默默垂首喝茶，墨子卿依旧一语不发，却听眼前人断断续续道：“草、草民奉来县陈阿锁，铁匠出身,身旁两个是我的家人······当初朝廷下令开仓赈灾我们随其他人一股涌回县城，但县令狗官贪污赈灾钱粮，与世家大族勾结为祸······我们百姓被欺压得苦不堪言，听闻九皇子殿下在河东郡城，奉来县众人今晨出发前来特向殿下请命······”

那人一顿，似乎微一思忖，继续道：“谁知——我们在河东郡城门口遇到穿黑色重铠的天阳军，他们二话不说便搭弓射箭，丝毫不顾我们死活······”

听到此处，墨子卿不由点点头。

嗯——说话很有条理，听起来很真，但是就是太真才显得处处可疑。

那人此时又是一停，却听东翎湛打断他，悠扬轻笑，缓缓道：“你且等等，本皇子有几个问题，第一，本皇子在河东郡的消息，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第二，天阳军是一身的黑甲没错，可在我们东陵国内，黑甲的军队不少，你怎么就眼判定是天阳军？”

“第三，你是铁匠出身，是否识字？你可曾读过书？”

前两问，莅阳将军只是冷笑，最后一问，却令他也微一愣，而那人更是一阵怔愣。

“九皇子殿下问你呢，”墨子卿轻笑，“你可曾读过书？”

此时，莅阳将军慢慢地别过脸来，仔仔细细地盯着墨子卿看了半晌，灰暗的眸色一闪，而后，神色微带怪异地回头。

那抹古怪神色不经意便映入墨子卿眼底，顿时令墨子卿的美眸眯了眯，良久，嘴角微勾，那弧度，魅惑而冷情。

“草、草民······”那人气势弱弱地抬起头来，极小心地看了上座的莅阳将军一眼，却见他低头喝茶，下意识便答：“草民不曾读过书，不、不识字······”

“那倒是本皇子看左了？”东翎湛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低头抿了口茶水，嘴角弯起一抹淡幽，动作依旧慢条斯理，道：“你说理咬文嚼字，说话条理分明，可谓字字清晰，既然是没读过书又不识字却能有此成······不错，真的很不错。”

这话怎么听都显得意味深长，那人似乎听懂了其中的讽刺，身子又是一颤猛然垂下头，而莅阳将军则是手上一顿，眉脚一蹙起。

墨子卿左右看了一眼，嘴角弧度含情，几分刻意几分悠闲，凉凉地开口：“你——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那人垂首，像拨浪鼓似的猛地一阵摇头，之后，似是恨不得低入尘埃之中，不敢再抬起头来。

上首莅阳将军的眉心此时重重一拧。

“回九皇子殿下，您奉旨在河东郡城巡视的消息现在几乎是人尽皆知，而如您刚才所述，天阳军奉令在城外埋伏敌国奸细最后却出手滥杀无辜，兴许是——天阳军曲解了您的意思，又或者，是听了其他人的什么指使······”

闻此言，东翎湛倏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嘴角弧度微寒，墨子卿则不动声色地挑眉。

“哦？将军是以为，天阳军曲解了本皇子的话？又抑或是，其他人对天阳军下达了什么命令？将军果然思虑周全，那将军的最后结论是——”

莅阳将军灰黑的眸色倏地闪了闪，微一思忖须臾，才继续道：“皇子下令自然是无一遗漏，可天阳军却行此大错，所以末将以为，这背后会不会有一个——手眼通天之人背后指使，让天阳军不得不依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