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暗杀
一连多日,聂承焕夜夜出现在宁江月的门前,有时是荷花形状的玩物,有时又是口味不同的荷花状点心。宁江月笑他将全京城的荷花都搬到她房间里来了,聂承焕却不以为然,严肃又认真地说着什么“这才不过尔尔罢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感动之余,宁江月也多了几分希冀。始终心如止水的心,在这一刻缓缓跳动了一下,这种感觉让宁江月有些慌,慌乱之余又觉得甜蜜无比。
皇帝生辰结束之后,宇文妄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宁江月在书院几乎没有见过他。之前和他走得颇近的聂承焕和李元硕反而没事人似的,每天各种理由和她们三个挨着坐。
“你知道宇文妄迟去哪儿了么?好像许久没见过他了。”宁江月实在看不得韩蓉歌每天望夫石一样,望着原来宇文妄迟习惯坐的位置,只好硬着头皮问聂承焕。
聂承焕喝茶的手顿了一下,无辜地看着她:“向未婚夫打听别的男人的去向,合适吗?”
“……”宁江月端坐着,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回应他,忍住自己想骂人的冲动,缓缓解释着,“不是我想知道,替别人问的。”
“别人?谁?”聂承焕蹙着眉头,大有宁江月不给他个解释,他就要大闹的意思。
“你管那么多呢,女儿家的事情,你打听什么!”宁江月噎了一下,羞恼地撇过脸去,不再理会于他。
聂承焕温声细语哄了一会,只得认输,将从镇疆王爷那里听来的细碎消息一一说给宁江月听。
“漠北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室里成年的皇子相继遇害而亡,漠北的汗王已经缠|绵病榻几个月,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了。”聂承焕轻啜一口温茶,继续说道,“如今漠北局势混乱,几大家族蠢蠢欲动,而能主持大局的人选,也只剩下宇文妄迟一个了。”
“所以,他回漠北了?”宁江月本不想搭理聂承焕,奈何他说的消息实在震撼,让她忍耐不住,只得磨蹭着转过身,吃惊不已地看着聂承焕。
“根据线人传来的消息,宇文妄迟已经和他的生母取得书信往来,他应该就在这几日就会奏明圣上,请求回漠北了。”聂承焕不咸不淡地说着,眼眸微垂,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宁江月的神情变化。
宁江月了然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须臾,她又满是好奇地看了过来:“可他回去也没什么用吧,一个打小就在中原长大的皇子,回去了什么势力都没有,再聪明又能如何?”
听到宁江月的询问,聂承焕非但没有自己未婚妻打听别的男人的怒气,反而多了几分欣赏。他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和她说这些内外局势的兴致也增加了几分。
“宇文妄迟虽然自小就被作为质子送到中原,但他的母亲似乎一直坚定地认为他能回到漠北,因此这十年来始终不曾放弃给他培养势力。根据我们在漠北安插的人回来说,那些相继惨死的成年皇子,多半死于他母亲之手。”
聂承焕说着轻笑了两下,他定定地看着宁江月,语气里多了几分肯定:“若说是漠北现在最大的势力归属,恐怕就是这位从小养在中原的宇文妄迟皇子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十年来,宇文妄迟作为质子生活在中原,既保全了中原不侵犯漠北,又保证了自己的安全,让自己不至于陷入漠北的汗王位之争,一箭双雕?”宁江月沉思了一会,将聂承焕刚才说的消息,一一掰碎了分析了个遍,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正是如此。”聂承焕眼中的欣赏更甚,“我原因为你才情兼备也不过是在诗词歌赋琴棋诗画上颇有造诣,如今看来,即便是军国大事,你也能分析出一二来。”
“你下一句莫不是要说,我不该生为女儿身吧?”宁江月浅笑如斯,柔柔地看着聂承焕,眼神里是满满的揶揄之意。
“你怎么会这么想?”聂承焕惊讶地看着她,“我当然是希望你身为女儿家了,不然怎么娶你过门,嗯?”
“……天色已晚,世子爷该回去了。”宁江月揶揄不成反被调|戏,面色微红,昏黄的灯光下倒也不算明显,她微微偏过头去,遮掩着自己的不好意思,对聂承焕下了逐客令。
聂承焕看了看窗外浓黑如墨的夜色,又瞥见缩在门边昏昏欲睡的雨儿,也觉得自己呆了太久不合时宜。他不再推辞,顺着宁江月的意思,告辞离开。
看着聂承焕的身影消失在高墙之外,宁江月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回了屋里。
“雨儿,谷雨了吗?”宁江月坐在聂承焕刚才坐着的地方,呆呆地看着聂承焕喝过的茶盏,莫名地就问出了那句话。
雨儿虽不解其意,还是老实回答:“回大小姐,已经谷雨过了。”
“已经谷雨过了啊……”宁江月喃喃自语着,旋即微微一笑,回了自己的床上,让雨儿熄了烛火。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宁江月平躺在床上,望着雕花的床帐,左胸口名为心脏的地方,扑通扑通跳得热烈而急切。
谷雨了就好,谷雨了意味着,她和聂承焕定亲的日子不远了。
转天,宁江月费了些力气,将粘人的聂承焕和借着聂承焕的光光明正大黏着杨雪华的李元硕一起赶走,三个人躲到了书院后边的小溪旁,叽叽喳喳说着私密的话儿。
韩蓉歌依然没什么精神,虽然看着和以往的活蹦乱跳没什么区别,可作为挚交好友的宁江月和杨雪华却看出了她活跃背后的无精打采。本不打算向她们透露昨天她和聂承焕的谈话的宁江月,见不得韩蓉歌这个样子,想了一整个上午,还是在放学的时候,将人约到了自己家。
和自己府上来接的车夫说明一番,三个人便齐齐挤进了丞相府还算宽大的马车里。宁江敏最后一个出来,掀开车帘时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坐到了最边上。刚才还想联合起来捉弄宁江月让她在马车上就把要说的话说出来的韩蓉歌和杨雪华,一时也都安静了下来。
宁江月也松了一口气,看宁江敏也没那么碍眼了。宁江敏自己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刚才一掀开车帘时,韩蓉歌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杨雪华眼神中转瞬即逝的不耐,她都一一看在眼里。这些熟悉的神情和眼神她看过太多,在书院里,几乎每个人的脸上她都看过。
如此相对的,宁江敏也不得不佩服宁江月,明明最厌恶她的人就是宁江月,见到她最多次数的也是宁江月,可宁江月总是能将自己的神情眼神管理的很好,让她看不到任何负面的情绪。好像,宁江月真的不讨厌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一样。
可是讨不讨厌的,大家都清楚不是吗?仅有的几次无意间偷听到的内容,无一不是宁江月对她的抵触和嫌恶。一个人对你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你处之而后快,却在面对你时,不咸不淡,进退有礼,着实可怕不是吗?
马车里安安静静的,韩蓉歌和杨雪华两个人不停地交换着眼神,宁江月就坐着看她们两个眉来眼去,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宛若深谷幽兰。马车停在丞相府的侧院里,宁江敏识趣地自己先下车走了。宁江月与韩蓉歌杨雪华两个人缓缓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向着宁江月的小院走去。
见宁江敏已经走远,韩蓉歌便迫不及待地走到最前边,拦住了宁江月,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问她到底要说什么。宁江月任她又扯又闹,坚决不肯说一个字,韩蓉歌闹得没趣,也就不再闹下去,乖乖站回了杨雪华的旁边,小声嘟囔:“雪华你看看她,嘴|巴那么紧。”
杨雪华早已打定了主意,不参与她们俩的胡闹,于是不管韩蓉歌怎么说,她都浅笑不语,慢慢走着。回到院子里,拾茗带着几个粗使丫头,正在处理那几处没熬过冬天已经死透了的花草,重新移植上新的。
雨儿和拾烟在正屋里,一人一个绣圈,看着像是在给宁江月绣嫁妆。见着宁江月带着人回来了,俩人忙收了自己的活计,又是倒茶又是端点心,将一切打点好,两个人很有颜色的拿着自己的东西出去将门给带上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了她们三个,韩蓉歌按耐不住性子,匆匆喝了一口茶,便定定地看着宁江月:“好姐姐,快说快说,从没下课就吊我们胃口。”
宁江月也不想再拖着拿着的,便照实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整日见你魂不守舍,虽看着与往常无恙,但着实让我和雪华担心,便想着寻了个机会,问了世子爷。”
“唉……女大不中留,赐婚圣旨才下了,这就能找过去打听消息了。”韩蓉歌调笑地看着宁江月,打趣的说道。
“我还不是为了你?没良心!”宁江月瞪了她一眼,继续说了下去,“宇文皇子怕是没几日就要回漠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