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谎言
九月二十三号，星期五。
欧阳顺在上午的时候接到卢田镇卢田医院打来的电话，表示前几天送来的患者陈泽轩已经于前一天晚上不幸病逝。
一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分。
住在小衫村北部的丁悦前来小衫医院求诊，而她也显示出很明显的贫血的症状。
欧阳顺开了些铁剂、维他命和抗生素，此外还特意为丁悦进行输血，摆明了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你们有没有发现，欧阳院长最近好像憔悴了很多。”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护士陈雪如突然有感而发。
“这也难怪啦。”
只见温仪摊了摊手。
“最近欧阳院长几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最终所得到的成果却与他付出的努力不成正比，所以感到有压力也很正常。”
“可不是嘛。”
张慧聪摇头叹息，随后缓缓地将饭盒的盖子打开来。
“谁让那些患者都要拖到不能拖了，才肯到医院来看病呢。”
“前几天欧阳院长还对患者破口大骂呢，当时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楚楚此刻也叹了口气。
“我想他真的是压力太大了。”
“你是说麦盈盈吗？唉...？”
温仪点点头。
“的确，有病不来求诊，却随便吃些来路不明的山草药给患者吃，也难怪欧阳院长会发这么大的火。”
“其实欧阳院长到底为什么会发火？”实习生许大川有些疑惑。“明明只是喂了一点山草药而已，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其实所谓的感冒只是一般老百姓的称呼，而在医学上一般都称作上呼吸道感染，简单说来就是喉咙或是气管发炎的意思。
看着许大川点点头，温仪又继续解释道。
“而冷空气或者是过敏源的刺激也有可能造成发炎，只不过绝大多数人的上呼吸道感染都是由病毒引起的，因此吃药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啊...？”
“感冒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效药，唯有多补充体力才能对抗体内的感冒病毒，所谓的感冒药其实也只有增强体力的效果而已，并不是吃了感冒药就会自然痊愈。
“原来如此。”
“可偏偏老人们总是把药当作仙丹，他们似乎都认为只要吃了某种特效药，再严重的感冒也会瞬间痊愈。而事实上这根本就是错误的观念，人在感冒的时候就应该好好休息，否则吃再多的药也没用。”
此刻坐在一旁的张慧聪露嘿嘿一笑。
“不过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总是会有那些所谓的家传秘方，不仅仅在发高烧的时候吃，在感冒流鼻水的时候也吃，好像真的能治百病似的。”
“对，没错，很多村民都是这样。”
在场的众人都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温仪才又继续说道。
“虽然对着患者和家属发脾气也于事无补，不过我多多少少还是能体会欧阳院长当时又急又气的无奈心情。”
“哦？”
“毕竟小衫医院这段特别忙碌，而患者又一个接一个死去，也难过院长的心情会好不起来。如果村民们都很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即使到最后依然回天乏术，至少欧阳院长他也不会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不过这阵子村子里的确死了很多人，所以前来求诊的患者也增加不少。”
许大川无奈的看着冯平，而一脸苦涩的冯平听完许大川的话也在不断的点头。
“村子在今年入夏以来一连死了那么多人，也难怪村民们会感到害怕，甚至还不少的人都在猜测村子里是不是爆发了什么传染病呢。所以身体只要一有什么不适，村民们就会立刻跑来医院求诊。就算只是大惊小怪，但至少也能求个心安。”
“有危机意识固然是好事啦。”
张慧聪摊了摊手。
“可偏偏村子里还是有那种随便吃个草药就算了的人。”
“不过这种怪病真的很让人棘手。”
温仪拿起桌面上的一杯咖啡喝了两口，微微吁了口气。
“患病的人在最初只会感到全身无力，也不会大声嚷嚷自己哪里不舒服，所以旁人也只会以为患者只是精神不好而已。如果患者一天到晚抱怨自己哪里会痛、哪里不舒服的话，旁人一定会提高警觉才对。”
“可偏偏就连患者自己也没察觉到身体不适，他们外表看上去只是单纯的没有精神，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冯平眉头大皱，他回想起之前的每一名死者，情况基本都是一模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啦，起码现在只要看到眼神空洞或者没有精神的人，就能判断对方八成是患了这种怪病的患者。”
众人同时点头，“有道理。”
“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患者的表情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得病的不是自己似的。”
“对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催眠了一样，迷迷糊糊的样子。”
“所以家人在这个时候就很重要了。”
不过温仪此时却摇了摇头。
“可是患者的家属好像总是最后一个发现情况不对劲的人，这也是让我搞不懂的地方之一。”
“就是说啊。”
“丁悦好像也是患了那种怪病对吧？”
温仪以点头的方式回答了楚楚的问题。
“应该错不了，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到了。”
整个休息室顿时笼罩在一片沉默之中...
对他们来说，这种不知名的怪病早已成为不治之症的代名词，目前患有这种怪病的患者是绝无生还的希望。
“我有点害怕...”
陈雪如突然冒出的这句话给休息室原本的沉默氛围增添了一丝恐怖的气息，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坐在电话旁边的楚楚立马拿起话筒。
“那个...我是高彦初。”
高彦初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他是医院里的其中一名兼职人员，不过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向医院请了假。
“请问欧阳院长在吗？”
“欧阳院长他正在见客，要请他听电话吗？”
“不用麻烦了，没关系。”高彦初的声音突然有些欲言又止。“那个...拜托请替我跟欧阳院长说一声，就说我要辞职。”
“啊？”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正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候，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楚楚只听见话题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无奈的叹息声。
“每天都在医院里看着这么多人接二连三的死去，我怕终有一天也会轮到自己。”
楚楚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高彦初，也无法责怪他这种自私的想法。其实她甚至根本就没有资格说高彦初自私，因为每个人都应该拥有选择的权利。
位居抗疫最前线的恐惧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克服的，就连身为护士的楚楚内心都有点毛毛的，更何况高彦初只是小衫医院请来打杂的临时工？
“那好吧...”
楚楚叹了口气。
“我到时候会跟欧阳院长说的。”
......
傍晚时分。
“阿顺...阿顺...”
欧阳顺挑了挑眉，好不容易才完成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打算好好休息，母亲梁庄却不知道什么事找得自己这么着急。
“妈，怎么了？”
“你大哥他到底怎么回事？都离开村子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却还没回来...”
欧阳顺愣了愣，最近确实一直都在为传染病的事情在烦恼，倒是忘了自己已经很久都没见到过欧阳宽。
“不是说大嫂的娘家出了点事情嘛...”
“可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一个多月了，到底什么事会这么严重？”
“妈你别太着急，我打个电话给大哥问问看。”
嘟——
电话拨了很久，却一直都没人接听。
欧阳顺皱了皱眉，按理说自己的大哥欧阳宽应该是一名成熟稳重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这么没交代。
不死心的欧阳顺又重新拨打了几遍，可电话却一直没接通过。
“怎么了？没人听吗？”
“你先别着急，或许只是刚好手机没电吧。”
“没电...？”
梁庄向欧阳顺投射疑惑的目光，“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可能，妈，你别想太多。”
“怎么能不想？”梁庄呵斥了一声。“一家三口离开村子已经快要一个多月了，居然毫无音讯。不成，你赶紧打通电话到亲家那边去问问。”
“大嫂的娘家吗？好像挺远的...”
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欧阳顺只好无奈的点点头，然后坐到沙发上翻开放在客厅的电话簿。
嘟——
“请问哪位。”
一股似曾相识的女人声在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欧阳顺向梁庄点点头，示意电话已经打通了，梁庄也微微松了口气。
“你好，请问这里是兰倩的家吗？”
“嗯。”
“你好，我是欧阳顺，是欧阳宽的弟弟。”
听话话筒对面的声音似乎顿了顿，可很快的又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阿宽的那个弟弟对吧。”
“嗯，阿姨你好。”
“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请问一下我大哥大嫂也在吗？之前他们说要去你们那儿，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们想问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小衫村。”
“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话筒另一端的声音此刻变得十分茫然。
“阿宽跟小倩他们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啊，而且也很久都没跟我们通过电话了...”
话音刚落，欧阳顺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