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让我激动的,是他额头的那道符。
那是一道如假包换的辰州符。而且绝不是一般的货色,笔道苍劲有力,而且不像现在的笔法,很可能是一道古符。最重要的是,它是用辰州砂画的符。
辰州符用辰州地区特有的辰砂制作墨水,这个辰砂还不是地质意义上的辰砂,地质上的辰砂全世界都有,其中湖南跟美国的质量最好,最好的价值跟宝石也有得一拼。但符家眼中的辰砂是一种特殊区域产出的砂石。将它磨成粉,调上水,出来的颜色就跟鲜血一样。据说这种辰砂矿很久以前往往就是一处万人坑。
这种砂的产量特别少。而辰州砂画的辰州符又是赶尸匠的必需品。所以后面越用越少,基本绝迹,到了民国初,已经没有辰州砂面世了。有,也不会有人用来赶尸。因为它的价值已经超过了赶尸得来的钱。有的赶尸人没有辰州符,随便调点红墨水想糊弄,据说出了很多怪事,甚至身家性命都不保。
而这道古符透着古味。经常买卖古董的人都懂得闻味。看古董靠知识靠眼力,但论到最后,其实就是拼感觉。因为做得再好的假货,只有古味是做不出来的。这道符的历史我还不敢乱推,上面的字我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极像鸟虫篆。也就是先秦的篆书。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上面的符文鲜红得像刚画上去的一样。
这样的符文要是拿到黑市上,绝对值大价钱,就看符文具体是干什么的,是保运的,还是挡灾的。这个我要拿回去让我爸看看,只是不能告诉他来路。如果碰上旺财文,我马上就可以在香港找到买家,绝对比那个青花还值钱。
这些东西都是以前我写文章查资料知道的。老师从小教育我,知识就是财富,书中自有黄金屋,现在出来走一走,我才知道老师没骗我。
想着想着,我不由得伸出手,想把这道符揭下来。
“你干什么!”棍子一把抓住我的手。
“怎么,死人的东西还不能拿?难道还真的诈尸不行!我才不信邪。我要把这个符拿去卖,听你的话跑这一趟,一点好处都没有,还差点中邪,被人拿去做肉包子,刚又被踢了一脚,我拿点补偿当医药费总可以吧。”我说得义正词严。这也在理啊,是他要来我家,我的差族费误工费还没着落,一点好处也不给我?
棍子呵呵笑了一声,让我毛骨悚然。说老实话,我原本不怕他,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别的不说,那一双臭脚也是世所罕见的。
“要拿你就拿,这东西确实值钱,你是想卖给香港佬吧。”他反而松开了我的手。
“不行吗?物尽其用!我也不白拿他,呆会给这个油爷挖个坑,让他入土为安。好过在这门板后面挺尸吓人。”我说道。
这个世界总是讲等价交换的嘛。
我以前看过一个事情,唐朝的两公婆盗墓,每次去都带一壶酒,下了墓,先在棺材前把酒摆上,请棺材里的主人喝酒,你一杯,我一杯。喝完了,老公说一声:哎,酒喝完了,不过这酒钱谁结呢?老婆就应一声:“我们来到东家这里,当然是东家结啦。”说完这句,才开棺摸宝。
这么一想,我感觉自己找到了理论依据。
棍子眯着眼,本来眼睛就不大,这一下就剩一道缝了,“你也不想想,那对上海夫妻是什么来头?他们估计也是看到钱哭的主吧,他们把这道符放到油爷身上,肯定是有原因的。油爷这个人,高深莫测,他的东西我现在想着都怕。你要拿就拿,不过,就怕你没命花。”
棍子双手叉着胸,瞪着我,一付吃定我的样子。
老子就不信邪了,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老家,我的地盘我做主!到了我的老家,拿他一道符算啥?不过,既然有点邪门,那不拿就不拿!
我把手缩回来,掏出手机。
“我拍个照总可以吧。”我靠在油爷前面,对着手机摆个POSS,以前老写文章,什么赶尸,僵尸,别人都不信,现在我可是实地拍到了。
“别!”棍子脸色一变。
闪光灯一亮,已经拍好了。
“怎么看,酷吧,就这照片,能吓坏一堆人!”我点开图片,手却停在了屏幕上,冷汗直冒,照片上油爷的嘴角诡异上扬,露出一个笑脸,就像为了配合我拍照,说了一声茄子一样。
就在这时,一双手猛搭到我的肩上。
“救救我……救……”
我一扭头,油爷身体晃来晃去,那双油腻手正在我衣服上蹭来蹭去,额头上的辰州符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
“妈啊,诈尸啦!”我一膝盖冲在对方肚子上,油爷撞在门板上啪啦作响。我掉头就跑,却被棍子一把拉住,“别怕,他还活着!”
“你别拉我,要死你上!”我用力甩手,可就是甩不开。
扑通一声,油爷猛地跪在地上,“救救我,救救……”
“咦。”
我反而放心了,僵尸片我看过,僵尸嘛,四脚俱僵为尸,膝盖是不能弯的。
“他真是活的?”我看着棍子。
棍子点点头,“他还有气,只是被下了药。现在缓过来了。”
我蹲下来,这要真活的,那可惹了大人物。我连忙上前扶油爷,“油爷,别客气,你起来。”
靠近了,才发现油爷脸上果然有了活人气,表情显得很痛苦的样子,知道痛就不是鬼啦。而之所以跪下,好像跟我那一膝盖有关系。
我赶紧把油爷扶起来,这种江湖大佬,又研究乱力怪神可不能得罪的。棍子给他送来一碗水,喝了两口,油爷的油光又浮现了,只是脸上依然有绿毛。
油爷一看棍子,愣了一下,眼泪哗的就出来了。
“余家兄弟,想不到是你,我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你一定要救我,我们……我们还是同宗同祖啊。”
我都想吐了,这话说得油爷跟棍子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这是怎么回事?”棍子不知道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往他嘴里一塞,油爷脸上的绿毛开始变淡了。
“都是那两王八蛋!”油爷左顾右看,可能在找那一对上海夫妻,眼神里竟然露出一丝恐惧。
接下来的事情,是油爷断断续续说的,这种人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下面这些东西,是我根据油爷的话,加上自己的推测。真实的情况,当事人不说,恐怕永远就没有人知道了。
油爷喘了一口长气,说自己原本到这里来旅游,在火车上碰到了那两位上海夫妇跟他们的女儿。
说到这,棍子嘴角扬了一下,我也知道,油爷到这里不可能是什么旅游,这里是三十三线旅游区,他要是没有别的目的,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多半跟他说的什么可以让他的宗门发扬光大的事情有关系。
总而言之,在火车上他们就攀谈起来,油爷宣称自己看他们一家可怜,女儿又长得这么好,年纪轻轻就去世太可惜了,所以想帮他们一把。我猜大概油爷看到上海夫妻有点钱,就在两人面前吹了牛皮,表示自己可以治绝症。
一说,还真把上海夫妇给吸引了,他们一家就跟着油爷,一路上好吃好喝侍候着油爷,还答应治好女儿的病,就把上海的一套房子送给油爷。事后才知道,那全是忽悠油爷的,上海夫妇确实有一套房子在上海,不过,为了给女儿梁楚伊治病,早就卖了。
油爷也乐得有人一路买单侍候,有时候就把话说得太满,有的不能说的也说了出来。四个人结伴到了这里,租了这家农家乐。这已经花光了上海夫妇所有的钱。而油爷还没拿出什么东西来,只说这里空气好风水好,在这里养病肯定能好。
但没想到,搬进来的第二天,楚伊突然发病,陷入了昏迷。关键时刻,油爷装模作样搞了场法事,但他老人家就是看风水的,那会什么治病逆转生命的本事。
眼看女儿气息越来越弱,一发狠,两公婆 就把油爷灌醉了,搜去了油爷的家传笔记以及一些东西。也不知道是天份还是什么,大概这对上海夫妇也是高智商人群,两人看完之后,竟然学会了上面的邪门东西,把油爷做成了一个尸囊。半死不活的藏在门板后。
说到这里,油爷就再也不肯多说了,只说自己被害惨了,要是找到上海这两公婆,肯定要让他们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