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何人出手

由河东郡城正门，笔直通向郡守府的主街上，此时浩浩荡荡地涌动着一大批衣衫褴褛的百姓，墨子卿拎着褚睢在一处屋檐上，轻轻地落了下来，望着底下密密麻麻如下饺子的一样的人群，精致的眉毛顿时拧紧。

这种时候，哪里来的一大群灾民？

墨子卿拎着褚睢不松手，忽地，在人群的最前头，发现几个熟悉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墨子卿薄唇微一勾。

底下，清泉和九子冲着上头的墨子卿笑得一脸的傻兮兮，谁知便在下一刻，上头的墨子卿便将手里拎着的褚睢往下一扔，那人呈一条曲线，朝着清泉那头射去。

“啪。”

清泉像收破烂似的一把接住褚睢，反手便一拎起，同时一个被打扮得几乎与褚睢一模一样的人，从桑落一手中一把扔给了墨子卿。

清泉拎着人，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西楚连蓉这才风驰电掣地赶来，一话不说便动手，她本来就知道墨子卿定会跑到这儿来查看，可谁知他居然还知道绕小路，难怪当时一转眼她便跟丢了墨子卿。

“西楚连蓉，本公子还有事，没心情和你打！”

墨子卿拎着人左躲右避，一脸街头无赖的痞气。

这里两个高手在过招，底下百姓似乎都毫无察觉。浩浩荡荡的人马朝着郡守府的方向涌去，然而，便在此时忽听一阵清晰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灾民之中顿时便有骚动。

“那是九皇子殿下吧？”

“九皇子殿下来了——”

墨子卿脚步倏地一顿，西楚连蓉动作也是一停，秀气的眉向上一挑，往下瞅了几眼后，不由轻笑道：“哟，这人的眼力比起本皇女恐怕也不逞多让了，东陵国果真是处处高手如云。”

这话似嘲讽似提醒。

墨子卿不由收回视线，深深地看了西楚连蓉一眼，而后仍将目光钉在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手慢慢地探进淡紫宽袖，在里头藏着的红鞭上，慢条斯理地轻捋着，一脸的若有所思。

西楚连蓉对着远处东翎湛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盯了半晌，回眸问墨子卿道：“听说东翎氏皇九子从小不受皇宠，奉旨黔州之行的前些日子，才被东陵皇议定封王，对吧？”

见墨子卿回眸看她，美眸微眯，西楚连蓉则一脸讳莫如深，慢悠悠道来：“既然九皇子东翎湛从小不受皇宠，那敢问——你们墨家推他上位到底是何缘由呢？”

不愧是西楚女战神——这双厉睛还真他妈毒！墨子卿清眸猛地微一缩，旋即便恢复平静，不动声色道“哦？我看五皇女殿下是想多了吧？你何时见过我们墨家管过这些？”

见墨子卿即刻否认，西楚连蓉好笑地耸耸肩，却问：“你们墨家一直高在云端不理世事是没错，可这东翎湛开始崭露头角，其间难道不是墨家巨子一手促成？”

当初天下棋会之际，苍、翼两王为争夺禁军暂统权花招百出，几乎闹得是四国皇室皆知，最后两个死对头王爷半分便宜没捞着，却白白便宜了东翎湛这个从来默默无闻的角色······

“嗒嗒嗒······”

此刻，忽听马蹄声由远而近，不消片刻，一袭蓝色锦衣俊朗如玉的翩翩公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倏地一静，似为眼前之人的风姿所惊，众人看得是一阵目不转睛。

西楚连蓉瞥了一眼底下的那抹蓝色身影，面上神色有些古怪。当时，她还刻意关注了一下东翎湛这个人，却发现除了知道这个人不受皇宠，其他的消息竟然半丝都查不到······

墨子卿闻言眸色微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答道：“五皇女殿下果真是消息灵通······不过，我们左相大人身居高位一向不忍人才埋没，此番举荐九殿下也不过顺水推舟，怎么到了五皇女殿下口中便成了一手促成了？”

“原来左相大人代表的不是墨家，本皇女原以为······” 西楚连蓉秀美的脸上此时笑意深深，忽然语气一转，“听说你和东翎湛关系挺好的，对吧？”

墨子卿薄唇微一勾：“本校尉之前与九皇子殿下并无交集，此番不过是奉旨协从，兴许回答不上五皇女殿下的问题。”

一番太极又打了回去。

然而便在此时，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阵尖利七嘴八舌的叫唤声，其中隐隐夹杂一句“贪官污吏为乱奉来县区协同莅阳县区百姓请示九皇子殿下做主”令墨子卿顿时一怔愣，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重要之事，面色骤然一变。

奉来县——当初东翎氏皇三子出事的那个奉来县！

此时，东翎湛俊雅的侧脸，似乎也露出一分怪异。

墨子卿猛地一动，却似乎忘记了一直紧拎在手的“包袱”，身形急速地朝东翎湛的方向掠过去。而于此同时，底下纷扰的百姓中，几十个一身褴褛的灾民骤然便如疯魔一般地朝东翎湛扑过来！

东翎湛不能动手！墨子卿袖中长鞭挥舞如蛇。此时东翎湛若是出手自保而伤及灾民，保不齐便会引起群民激愤，到时候皇室随侍亲兵便会一拥而上······场面就更加理不清了！

“九殿下——”

不远处急急赶来的皇家随侍亲卫，一看眼前那包围架势，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是该死！既是灾民又怎么会对他们家殿下出手，看来事情果真有诈！

“容熹！”

半空中甩出一道红鞭，那鞭如蛇，在地上猛地重重扫过，东翎湛身前地面顿时裂开几道口子。众人大惊失色下，红鞭在十几个灾民身前又一番笔走龙蛇的跳跃，潇洒，却丝毫不伤一人。

那些人意识地一避。

东翎湛旋即身形如魅地一移，一转眼，在上空一处屋檐，轻飘飘地一落。

“诸位实在太过热情了，”东翎湛语气嘲讽，眸色微凉的从底下十几个动作、神色僵硬的灾民身上淡淡扫过，一脸的似笑非笑，“奉来县协同莅阳县？诸位不远而来，实在辛苦，嗯，不知莅阳军今在何处？”

下头不明所以的百姓听得一头雾水。刚才扑向前来的十几个灾民面色一阵黑一阵白，面面相觑，不一会儿，便一齐隐入了身后重重叠叠的人影之中。

东翎湛微凉的视线收回，

“其中安排了我们的人，应该很快就可以抓到人。”墨子卿嘴角微一勾，压低声线，“还有你刚才说莅阳军，是怎么回事？”

-----

河东郡守府。

数千郡守府府兵一个个紧张兮兮，把整个府邸里里外外的围了一圈又圈，无论后厅、回廊、花园等等各处都不时有府兵陆续走过，处处戒备森严。

而此刻，代表皇家的大内亲卫正神色森冷地在外头伫着，沉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而他们对面，一身沉黑铠甲，目光阴戾的莅阳军，同样虎视眈眈地瞅着他们。

双方像是草原上的两匹饿狼在寻找猎物时一个偶然相撞，即时便恨不得趁对方一个不注意，狠狠扑上前去将对方撕咬个头破血流！

门外的府兵不时左看看右瞅瞅，来回思索破了脑筋却都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刚一见面的双方，怎么像是有杀父之仇一般，那眼神都恨不得将对方厮杀直到全军覆没乃至地狱修罗？

那郡守府外有戾气冲天，似乎稍不留神便会擦枪走火，而这郡守府内却是勾心斗角，时时刻刻都难免一番唇枪舌剑。

“莅阳将军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坐于上首的东翎湛嘴角挂着一丝淡笑，神色平和。

“末将听闻九皇子殿下前到河东郡城，末将自然是得赶来拜会殿下，”眼前这莅阳将军，眉心一道明显的刀疤，面色黝黑稍带戾气，忽地见他眸色一闪，语气陡然一转，“谁知末将在城外却遇天阳军作乱······埋伏城外便不说了，竟还胆敢出手射杀灾民，末将看不过便匆匆带人剿灭了······”

最后一句话，语气微凉，轻描淡写便向东翎湛交代出了一千天阳军的最后命运。

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墨子卿，一闻此言，美眸极快地掠过一抹厉色。

眼前这刀疤莅阳大将，乃从三品武将，是十四年前东陵天子亲封的第一封疆厉将，有特殊情况下的军事独断之权。今日什么天阳军作乱是假，而他莅阳将军出手为祸确实是真。

不过，凡事皆不会是无缘无故，莅阳将军此番出手似乎想对付东翎湛，这确实为何？

难不成——是背后有人指使？莫非，是后盾强大的皇六子东翎翼？又抑或是，带兵多年的皇五子东翎苍？

墨子卿美眸眯了眯。

到底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