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书房的路很近,我抄着小路一路直指书房,用时也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工夫罢了,我晃荡着腿,一路走过来,腰间用来耍帅的折扇也被我顺时收入怀中,这样的扇子还是不要在父亲面前出现地好。
我笑了笑,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这么个能够管住我的,其实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父亲不愿意看见的样子,我便没有给他看见。
我抿着唇,上去扣了扣门,在听见里头传来“进来”二字之后,我才举步上去推开了门。
“父亲。”
我朝着高座上的人唤了一声,他淡然地瞥了我一眼之后便道:“有事?”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书房里不只父亲一个人,还有……苏茜。
这个女子的脸,和之前顾昭带着我去陵墓里的时候,莲妃对我画像上一模一样的脸……
我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再次看了看一旁为父亲磨墨的苏茜,将面前这个女子的面貌和那画像上的女子进行对比之后,我终于绝望,一模一样。
这是真正程度上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差距的一模一样,如果莲妃的模样是这样的话,那么苏茜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呢?
父亲究竟知不知道莲妃的样子和苏茜一样呢?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他原本便就知道苏茜的模样和莲妃没有差距,那么他要娶苏茜为正妻,还要皇帝亲自来看这场婚礼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一旁的苏茜,眼神中带着毫不掩藏的探究和打量,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苏茜,只是这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望着她的眼神中根本就没有第一次时的惊艳和赞叹,唯一剩下的,只有打量。
这样的女子,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连我这样身为女子的人都要为之惊艳,可想而知,她在父亲面前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若是父亲在这其中毫不知情呢?
那么面前这个女子,便是最为危险的存在。
若是皇帝在婚礼那日,亲眼见到了苏茜,这个和自己曾经那样宠爱的莲妃一模一样的女子,这张脸,皇帝将又会作出什么样的表情和动作呢?
“少家主为何要如此看苏茜?是苏茜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苏茜清脆的声音传至我耳畔,我这才发觉自己原来在进来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将视线都停留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苏茜这话一出,父亲也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宣纸上面的赫然画着的是一个女子,没有画成,只是可以依稀看得清眉目,那幅画上,和皇陵里头的那幅画依旧重叠,女子的面貌没有变化,仍旧是那张脸。
那个和莲妃一样的脸,明眼人一看便就知道这画上画的,就是苏茜。
“昀儿?”
父亲的诧异也在我耳边回荡着,我这才收回看着苏茜的眼神,再次将头偏了过去,看着父亲的脸,我仿佛有万种千言要问他,可是这一刻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父亲。”
我低着头再次唤了一声之后,这才将自己的视线彻底的收住,只是眼角余光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往苏茜的那边看着。
像,真是像。
我哀叹一声:“父亲,昀儿记得,父亲的书房,曾经有下过命令,不许外人进入……”
“少家主这是在说苏茜是外人吗?”
我的话还未说完,苏茜便掩着唇角娇笑起来,那样子好似她是最委屈的那个人一样,她打断我的话:“原来在少家主心里,苏茜是外人。”
这话在我听来没有什么不对,因为在我心里,苏茜原本就是个外人,我和她之间也没有什么关系,在我的角度看,她真的就是个毫不相关的人。
只是这话若是在父亲的耳里听着,那就不是一个角度了,父亲的脸色微沉,好似听见我说了什么混账话一样。
“苏茜过几日是要嫁入沐府的,她嫁了我,那便是你的母亲,你方才说谁是外人?”
我一噎,好吧,苏茜有父亲撑腰,也有人护着,她那么嚣张反正也不是她的错,我这样的孤家寡人就显得有些单薄了,而且接下来好像我说什么话,都有些对我不利啊!
我咽了咽口水:“书房是沐府重地,这是以前便有的规矩,就算苏茜会嫁入沐府,可是现下还不是,那么她便没有资格在这里不是吗?况且,就算它以后会和我们是一家人,女子不得进入书房,这也是沐家的规矩不是吗?”
我的话条条在理,只是情人眼里什么都是对的,这样的道理我应该早些明白的才是,只是现在我要明白也有些晚了。
父亲显然是偏帮着苏茜的,父亲正欲与我说话,却被苏茜给拦下,她娇笑的模样让我觉得陵墓里头的那幅画活了过来,里头的人也活着从画里走了出来。
我望着她的笑容愣了愣,苏茜的美貌的确是不假的,她道:“少家主这是怎么了?如果苏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当是我和少家主的第二次见面……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少家主可还是夸过苏茜长得美的……这今日,怎么好似对苏茜有了很大的成见一般?”
我一顿,她说的话在我的心里产生了波澜,难道我表现地这样明显吗?有吗?
连她都看得见我对她有成见吗?
其实说是成见也不是,我也并没有对她有很大的成见,我只是在看见她的面貌之后,总会想起陵墓里头那张画像,这样的话,我又总是会将这些串联在一起。
我尴尬地笑了笑,毕竟自己这样的心绪被当事人这么容易地就看出来,尴尬地事情还是伴随着我。
“并没有。”我道。
我转而看向父亲,单纯地陈述着自己方才的失态:“昀儿只是觉得,沐府里头的规矩在这里,这样容易便被破了,总归是不好的。”
听了我的话后,父亲的面色这才看起来好了些,他执起一旁苏茜的手,面色上竟是难得带了那样的深情,我愣了愣。
“苏茜会是个特别的存在,沐府的规矩是我定的,我还在这个府上,那就要听我的,书房是重要的地方,但也只让苏茜进来。”
我:“……”
所以?
所以我这是在干嘛?这样的情节就好像我是一个不满权威之下压迫的反抗人民,在亲眼见证了苏茜知法犯法之后的行径跳出来反抗,而这权威者还在一味地要包庇这个犯法了的人,最后看起来我就像是一个傻逼。
我呵呵笑了笑:“既然父亲这样想的,昀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父亲高兴就好。”
父亲的神色上带着难以言懂的意味,我望着他们一个磨墨一个提笔作画的样子,忽然间觉得自己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好像是多余的存在,好像万物皆美妙,而我唯独不懂得欣赏这是一个道理。
我愣愣地在这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苏茜最先反应过来看着我道:“少家主是否有要事要和家主商量?苏茜在这里恐有不便,苏茜这就退下吧?”
我正想说苏茜这个人别的什么没有,能察言观色这个点她还是有的。
我笑了笑,正准备开口让她先下去,然而父亲显然没有这样想,他伸出手拉着苏茜的手没有放下,只是温暖了语调。
“不用,阿茜就待在这里便好 我们说过,不会分开。”
“再说了,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避开阿茜的?”
我:“……”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所有谈话,都不需要避开苏茜在场是吗?
我愣了愣,苏茜在父亲的心里,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能信任到可以不避讳她?
这样的话我倒真的是有些低估了苏茜,还是说这是她这张脸的功劳?是以父亲原本是对着这张脸免疫?
这样的想法在心底里发酵着,可是我又不能明确表示出来,毕竟苏茜还在场,这话说出来之后,还不知道父亲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父亲,你和苏茜成亲的事,要给请柬给陛下,这是……谁提出来的?”
我悄然带着试探的意味问出来这句话,父亲的面色却在这一刻忽然沉寂了下去,我望着父亲的脸色,上面好似也带着些不明不白的愤恨,可是这样的情绪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直到这一刻时,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养育了我十八年来的父亲,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父亲冷沉的声线缓缓传来,我忽然间就有些后悔自己问出来这个话,而本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苏茜,这时候却忽然抢先回答了我的话。
“是我,我要求天海请陛下婚礼当日到场,且当日我并没有打算盖盖头。”
这句话好像是故意要跟我透露一种讯息一样,不盖盖头?
不盖盖头的话,那这张脸岂不是会一眼便可以看的清楚?她长得和莲妃一样,有相同的脸,在成亲当日她还没有准备要盖盖头,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让皇帝能够清楚地看见她和莲妃一模一样的脸?然后再看看皇帝在看见苏茜的那一眼时候的表情?
可是这样做是不是也太过幼稚了?只是为了让皇帝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子和皇帝宠爱的妃子有一样的脸,然后再看看皇帝面上惊奇的表情?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
事情怎么可能会这样简单?不会的,父亲从来都不是这样无聊的人,他向来都没有做过这样无意义的事情,可是如果这件事情原本便是苏茜指使的呢?
这样的话那便就不一样了。
父亲对苏茜的宠爱明眼人都可以看的清楚,简直就是为了宠苏茜,可以破了这沐府十几年来的规矩,也能在明知道谈论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可以说出来不避讳她在场,那么父亲还有什么事情能够不听她的呢?
她方才说,请柬要求请皇帝来,是她的建议,而世上哪个女子在成亲的那日,一个女子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日子里,不盖上盖头呢?
这不是很可疑吗?
我转头望着一旁出声的苏茜,道:“你要求请陛下到场?为什么?成亲当日为何不要盖盖头?”
苏茜掩唇娇笑,模样娇好的样子我见犹怜,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万种风情:“不愿便就是不愿,哪里来的那样多的理由呢?人生在世,能做到的,也只有一个欢心而已,自己高兴不就好了吗?为何总是要寻找一个理由呢?刨根问底地也没有什么意思不是吗?”
她掩着唇细细念着,这些话好似在哪里听过,对我来说,又是这样的熟悉,可是我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可是你又为何一定要请皇帝在场?你们想要看看皇帝的表情,这是为什么?是要看见皇帝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时,他的表情吗?”
苏茜微微一愣,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娇笑的模样,那样子好似保持着一种独有的礼仪一样,看起来像是敷衍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她道:“天海曾经也是一代宰相,在你之前,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现下将位置给了你,那也是在朝中有着不小地位的人物,即是这样的人物,那么在娶妻的当日,要求大宣的君王来此参加自己的婚事,这是无上的光荣,难道不行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的话在情在理,几乎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误,每一句都仿佛经历了种种的深思熟虑才开口说出来的话。
无法反驳的话让我皱了皱眉,这个女子在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便已经知晓,这个女子定然是不简单的,只是现在,她说的话里头,我一句都不相信。
“你们成亲,父亲娶你,这原本便就是一件寻常的娶嫁事宜,可是你又偏偏想要看看皇帝的反应,这是为什么?还是说,你的目的原本便就不是和父亲成亲,而是皇帝?”
我的话直直逼问着苏茜,苏茜在我说出皇帝的时候面色上便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古怪,只是她却掩藏地很好,仿佛并没有听见一样。
她朝着我开口:“少家主这话倒是说的有些奇怪了,与苏茜成亲的人是天海,少家主却又要牵扯到陛下……若是苏茜说,成亲当日不盖盖头只是因着自己想要这样,而邀请陛下来观礼,也只是因为陛下是天子,苏茜想要陛下来祝福苏茜的婚礼……这样可以了么?”
她笑容得当地说完这些话后,我还是在自己的想法里没有回神,不可能会是她说的那样,她说的就根本没有一句真话,可是她偏偏能将这些掩藏得让人看不出来,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
“陛下能来,便是苏茜的婚姻上的最大的祝福,这便意味着我与天海,会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一起老去……会是最为幸福的存在。”
“你撒谎!”
我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来一把掐住了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她的脖子被我掐在手中的时候,她还在笑着,红艳的唇色令人心神恍惚,我愣了愣,道:“你撒谎!你方才所说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真实的,你在欺骗什么?!还是说,你在隐瞒着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住手!”
一支狼毫笔夹杂着力道朝着我的手腕打过来,凌厉的风声顺着耳边的晃动传到了我的耳里,我怔住没有动弹,任由着那支狼毫笔打在了我的手腕上。
“嘶”地一声,我吃痛地望着自己手腕上被那支狼毫笔砸出来的红痕,这种力道,怕是不止红痕才会了事的,这样的度,怕是会青紫。
我愣住,手下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地减缓,我死死地掐着苏茜的脖颈,没有丝毫的放松意思,而狼毫笔砸过来的方向除了父亲那边,不作第二人选。
“父亲?”
父亲冷沉下来的神色令我心慌,这样的父亲,便是处于暴怒的边缘也不为过,他仿佛在看着我掐着苏茜的脖子上的手,听见我在叫他,他也没有回答,只是道。
“放开她,沐昀。”
我瞬间怔在原地,父亲这么多年来,怕是喊我全名的时候屈指可数,上次是因为我惹急了皇帝,皇帝在向我问罪的时候,逼迫了父亲,是以上次父亲才喊了那一声,而上上次,便就是我不学无术,他在春风楼里将我拎出来的时候,喊的那一声。
每次都是因着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亦或者是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所以父亲才会那样怒不可遏,可是现今,他再次喊出了我的全名的时候,却是因为了另外一个女子。
我笑了笑:“父亲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苏茜方才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父亲你相信吗?她说的话你全部都相信吗?”
“信不信是我的事情,现在我要你放开她。”
父亲的面色上带着冷如寒霜的冰雪,让人看见了便会生寒一般,我手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更是握紧了些许,直至苏茜好似是没有喘过气急急地咳嗽了几声之后,父亲才飞速上前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上的命门。
我一愣,只听父亲的话在耳边继续道:“放开,我不想说第三遍,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