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自苦如此

处理完了谢兰的事情，韩子高独自坐在都官部的大堂上，高廉见到目下的情况，便过来问韩子高“先生，其实若要杀死张浩，属下也完全可以胜任，先生何必让谢家去做呢？如果处置的不干净，恐怕会留下把柄给人的。”

“你不懂，自古以来制衡名门靠的是什么，是要有两手一个是恩，一个是威，所谓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恩与威两者缺一不可，当下的谢家是名门，在江南势力极大，动辄招呼万人，轻辄策动儒生，我若想要让他们将来为我所用就必须有些他们的把柄握在手中，如今我若让你去杀他，谢氏便可就此事开脱，那么将来的我对于谢氏便只有恩没有威了，恩是情所系，他买不买你的账的主动在他，而威势势所逼，他买不买账的主动就在于我了，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让谢家人去杀张浩了吧。”韩子高冷着脸色说着。

“先生此次的计策……确实周全。”高廉感叹韩子高的计策时有些迟疑，眼神间的恍惚立刻被韩子高捕捉到了，韩子高便知晓了高廉的意思，便叹气地说了“此次的计策周全嘛倒未必，只是确实过于阴险了些，杀戮之意过重，暴戾之气太甚，已经违背我之心意，唉……”

“属下本不想说，但是先生既然提起了，属下也觉得此次先生的计策是否过于狠绝了，若是用以对付沈夫人这样阴险恶毒之人，倒无不可，只是这次所涉及的要杀死的人都是无辜之人，属下也有些于心不忍。”高廉见韩子高自己提到了这件事，本来还心有余悸，如今便径直地把心中的疑惑说了。

“唉高廉，也只有你会说这样的话与我了，我自然知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的难处你也未必能知道，此次姜氏谋逆案牵扯甚大，我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不至于再起刀兵之患不得不检举此事，然而陈霸先所嘱咐的是要尽力保全姜家，若想要在京城的众多势力中得以残存，必须要有所制衡，这样我就必须得到谢家的支持，谢家在江南士族中是继王家之后无与伦比的大族，只要谢家在这场谋反案中鉴定的支持我，便能够制衡乱局，不至于引发整个士族的反制和动乱，你要知道现在北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兵临城下，若是此时此刻我们京城中发生变故，那不是给了北齐人以可乘之机吗？”韩子高一脸愁怨的说着“更重要的是，我这么做还有一层意思……”

“先生的另一层意思应该是为了陈子华将军吧。”韩子高还没有说话，高廉便接过了话头，说了一句，韩子高抬眼看着高廉，现在的高廉已经和自己息息相关，如影随形之中他已经越来越懂自己了。

“知我者高廉也，不错，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子华着想，你也知道子华现在是陈霸先身边唯一可用的亲族，陈霸先有什么大业都需要子华去完成，当然子华也必须顺利完成才能在一众臣工中树立威信，但是这功绩越来越大，势力越来越重，有朝一日陈霸先真的到了要选定继承人的时候，又势必会感觉到子华对他嫡子的威胁了。”韩子高有些担忧的说着。

“子华将军与陈霸先是亲戚，所谓打断了骨头连着筋，陈霸先再怎么狠毒也不会伤害子华将军吧。”

“高廉啊高廉，你所说的是寻常人的情形，可是你忽略的是陈霸先又怎么会是寻常人呢，他可是要并吞天下的人，是要成就万世不拔基业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可比的呢，子华之于陈霸先，最先的绝不是什么叔侄之情而是君臣之意，常言道武略震主者身危，功高天下者不赏，试想一下当初的越王勾践，如果没有文仲和范蠡又怎么能吞吴之大业呢，可是功成名就之后呢，勾践不照样杀了文仲吗？再看先汉的楚王韩信，所谓战必胜，攻必取，累不世之功，效犬马之劳，最后不也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吗？若真的有一天子华的势力威胁到陈霸先的儿子们，你觉得陈霸先还会手下留情吗？”韩子高提及到了先汉之时的韩信的典故，说了鸟尽弓藏的悲剧，也不禁为子华的未来担心着。

“那属下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先生担心子华将军未来功高盖主，应当竭力为其尽韬光养晦之事，为何还要为他扶植势力，结交名门呢？”高廉按照韩子高的思路缕下去，总觉得有些不解。

“如今当逢乱世，若是子华学着明哲保身的韬晦之略，便不足以在众将中脱颖而出，未来在众将中也不会有什么威望，那么既然如此就必须要想更周全的方法，你还记得当初先汉之时高皇帝欲废太子刘盈改立刘如意为皇帝时，张子房为吕雉出的奇计吗？”

“属下当然记得，史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当初张良为吕后献计，让吕后花重金请了商山四皓作为太子的近臣，高祖皇帝觉得太子有德才没有易储的。”高廉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让高皇帝放弃易储想法的不仅仅是太子有德，而是太子连商山四皓都能降服，太子身后的群臣势力之大，高皇帝不得不忌惮，即便自己硬是将皇位传给了刘如意，这样一个强大的刘盈，一个有如此强大靠山的刘盈，也不是他刘如意可以驾驭得了的。所以未来的子华要想在陈霸先那里取得位子，就必须要做到让陈霸先觉得子华的势力之大不是他想动就能动得了的，因此我才必须要想尽办法让天下各种势力都与子华扯上关系，谢家便是这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要知道王谢萧袁的世家之人占据了整个朝廷的四分之三，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陈霸先将来就是想除却子华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所以为了子华的将来，就算是再狠毒我也要做，再恶的罪名我也愿意背负。”韩子高将自己心底里所想说给了高廉听，高廉听到这里心中只有感慨和敬佩，原先的顾虑和对韩子高的质疑猜忌全都烟消云散了，其实这才是韩子高，为了陈子华可以付出一切，做到一切的韩子高。

“属下愚昧，竟然没有体察韩先生对子华将军的一片赤诚之心，竟然还在质疑先生，属下真是惭愧惶恐之至。”高廉说着不住的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韩子高见状上前拉住了他“高廉你何必自苦如此，这些话我现在也就只能说与你听，也便只有你能理解我所说的了。”韩子高拉着高廉叹着气“对了，这次张浩的事情，沈妙容从中间竟然插了一手，可见他知道消息的功夫见长，我这边才刚刚让谢兰去找张浩，沈妙容那边就已经如此迅速的下手了，这么快又这么准，着实蹊跷地很，我要你帮我查一下，到底谢家的事情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这个鬼留在我们身边，时间久了会出大麻烦的。”韩子高嘱托着高廉去查询自己手下的问题，毕竟这次沈妙容的反应如此之快，确实是出乎韩子高的意料，韩子高也不免会觉得有些心惊胆战，这样机密的事情她都能探听得到，看来这一定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