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过关
左宗棠恳请进京请奏的折子送到北京之后,两宫太后也都不是糊涂人。简单一想,自己前些天刚驳了左宗棠新建船厂的奏折,没几天这折子就送上来了,要是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怎么说得过去?所以当下让军机处拟定了奏折,让左宗棠好好办理江南政务,不要心不在焉。恭亲王得到旨意之后避重就轻,拟定的旨意言辞玩转了许多,说北京现在政务繁忙,两宫太后和皇上无暇接见云云。左宗棠本来就是个骡子脾气,想要办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罢休。当即他又写了一封折子送了上来,言辞比起上一封奏折更加情真意切。东太后慈安看到奏折之后,有些不忍心伤了左宗棠的心,就说道:“难得左宗棠如此忠心,我们就同意了又有何妨?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几个汉官,在剿匪一事中脱颖而出,如今大清朝的江山社稷全指望他们呢。但是这几个人到现在我们还一个也不曾见过,这次既然有这个机会,再加上江南地区已经十分的安定,我们不如就准了吧。”
慈禧虽然有心独揽大权,但是咸丰皇帝临死之前曾给东太后慈安留有密诏。密诏内容到现在她也不是很清楚。她一直局围着慈安手中的权柄,也不敢落了慈安的面子,于是笑道:“姐姐说的倒也不错。我早就听说左宗棠是个有意思的人,关于他的轶事我听说过不止一件了。不过这人聪明得很,脾气也不大顺和,恐怕很难对付。”
慈安疑惑道:“不就是进京请训吗?这事儿你又不是第一次遇见,每年进京请训的人这么多,咱就拿老一套‘好好爱护百姓,勤勉操持政务’这一番话打发他也就是了。”
慈禧摇了摇头说道:“请训这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地方大员想要进京请训,哪个不是别有心思?当地政务遇到了苦难,他就进京请训,等回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赶上政务崩毁,于是他立马上折子参其他官员一本,说自己正好离职,把所有的责任都一推二六九,自己撇个干净。所以凡是想要进京请奏的,我都要让人看看他这些年的政绩和现任手底下的政务,要是有事情还在手头处理,我是断断不会让他进京来的。”
慈安点了点头:“妹妹多操心了。依你的意思,左宗棠进京也是为了推诿责任?”
“这也就奇了怪了,姐姐,你还记得月前左宗棠递上来的请示开办船厂的奏折吗?他这次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船政的事情跟我们争呢。他这人,真是和别的官员不一样。别的官员都是生怕自己手里面事情太多处理不好,他却好像闲着没事儿干似的,想着法子给自己招揽事情。他这次来恐怕不闹一番还不肯走,着实难对付。”
慈安听到慈禧这么说,心里觉得左宗棠如此勤勉且多劳,已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官了,于是说道:“要是这样我们更不能寒了他的心。具体有什么问题,见面了跟他分说不迟。他既然想来京城里见见我们,就让他来吧。”
……
左宗棠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立马就动身赶往北京。左宗棠因为平定长毛,没少杀人,这也导致有很多反贼疑党的子嗣总想着找机会行刺于他。所以左宗棠每次外出行走,总是随身带着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戴福和自己的参将王德榜。今次左宗棠走得急,竟然是连以往随行的王德榜都没有来得及叫上,就带着几个侍卫上京了。一路从福州到上海再到天津,有胡雪岩从中帮忙,水路旱路均十分通畅,几乎没有耽搁一刻功夫。为了切身体验洋船和沙船的区别,他从福州到上海坐得是木船,而从上海到天津坐得是洋船。在天津码头下船之后,鲜坐轮船出海的左宗棠稍微有些不适,头晕眼花脚步不稳,他托着戴福的手说道:“真该让那些该死的清流坐坐自己的船,看看他们是否还敢狂妄自大地以为自己的沙船是世界上最好的船。”
一行人走到过了通州,很快就抵达了京城朝阳门,左宗棠远远地看到朝阳门口排着进城的长队。原来朝阳门口设立有崇文门关税衙门设立的税卡,凡是进城的货物都要缴纳物税,而进城做生意的小商贩更得缴纳一部分商税。京城里随时都有巡逻的衙役,要是逮着一个小贩没有税务衙门出具的税单,是要拉到衙门问罪的。
戴福本想直接赶上前去亮明左宗棠闽浙总督的旗号,但是左宗棠不同意,说官员与百姓本就无甚差别,怎么能够插队呢?
左等右等,直等了半个时辰,才轮到左宗棠接受检查。
崇文门税务衙门的衙役干了一天的活,心浮气躁,随手把戴福的行礼抖落地遍地都是,这让左宗棠一直皱着眉头。待到他要翻看左宗棠行礼的时候,戴福赶紧上前制止。左宗棠行礼中有不少书籍,要是翻乱了大人肯定要不高兴。那衙役看到有人过来,随手打了个哈哈,说道:“交二两银子就直接过去了。”这衙役本来也懒得多看,他看到这一行人有七八个,立马知道不是一般人,但是又看他们行事谦逊低调,还以为是个扎着头过关的大商人,于是直接开口要钱。
戴福不乐意了,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交税?”
衙役冷冷地笑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这是皇上定制的规矩,你要是不满意,自己问皇上去。”
戴福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这是闽浙总督左宗棠大人的行礼,大帅的行礼你们也要收税?”
那衙役听到左宗棠的名字,心里一慌,忍不住又看了看这些人,看完之后盯着队伍中央的左宗棠看了半天,心里想到:“就这么个土胖子也能使左宗棠?再说了,那个总督进京不是鸣锣喧鼓夹道相迎,哪有如此落魄地?”于是这衙役扯了扯自己的腰带,扭了扭腰间的跨刀,扯着嗓子说道:“你要是这么说,那关税是不用叫了。”
左宗棠冷笑一声,想着这些人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