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大难不死
周臻心情复杂地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夜晚的空气从外面传进来，带来一点点的冰冷。他觉得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生长在了帝王之家。也许别人看来，生活在帝王之家是莫大的荣幸，但是对他来说则是众多的束缚。
他好像在幻想之前卫瑾萱和张卋染的携手合作里面。他不知道他们还在说什么。之前和卫瑾萱一起打猎的时候，可以看星星，看月亮，说小时候自己在家里面偷东西，在路上给行人做恶作剧的事情。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不知道整个拆线的过程会有多久呢？他希望拆线的过程久一点，这样他们俩就不会眉来眼去的，让自己感觉都心烦。
他也希望拆线的时间快一点，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听别人说过，当一个男人这样想一个女人的时候，这个男人大多数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了。可是卫瑾萱是什么玩意儿？他凭什么就要喜欢他呢？
可是，对他来说，这个不喜欢，是真心的不喜欢，还是说口是心非的那种不喜欢呢？
“王爷吉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宫门口。
“吉祥个鬼，大晚上的，跪在地上哭什么丧！”周臻怒斥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内官磕头求饶。太监的声音向来如此，因为身体本身的缺陷，喉咙说话就好像女人一样尖细，但又好像是男人一样啥呀，听起来自然不好听。
周臻让自己的伴读书童在房间里面伺候自己写字，书童都觉得比较奇怪，因为周臻平日里读书都不太认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要连夜写作。
周臻暴躁地对他说：“让你磨墨你就给我做，磨叽个啥？”
书童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地打开了磨盘，哗啦啦地磨起墨来。
周臻手忙脚乱地在一堆典籍里面翻看上书的格式，还有文本的规范，可是，越是看，就越没有了主意。
平日里看到父皇发布的圣旨，都是好几个大臣分别起草，然后自己从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盖上玉玺，就这样公布，而且听得多了，也大概知道圣旨的格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可是，作为皇子的他，不能这么写。因为他不是皇帝，没有人帮他草拟；也因为他不是皇帝，不能用皇帝的口吻来写这样的文件。否则，被皇上知道了，不但会龙颜大怒，甚至自己这个儿子都快没得当了。
周臻在纸上面写了几行，撕掉，又重新写几行，然后又撕掉。
书童忙给他铺上新的稿纸。
“真是废物！”周臻生气地骂道。然后抓起毛笔，就在书童脸上涂成了黑炭。
书童只好自己赔笑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不该死，难道我该死！”周臻越发来劲了
“奴才该死！”书童再次说道。
周臻想要写一张亲自调查淮安盐案的请愿书，可是不知道如何下笔。因为自己也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者，而且是皇帝的内臣。但是上次皇帝遇刺的事情，自己是头头尾尾都有经历过的。
他知道，这件事情的全部过程，但是没有证据，皇帝自己也没有证据。如果就这样贸贸然地把自己知道的结果写出来，不仅仅有失公允，而且那些居心不良的人看到也会抓住把柄，以后他在朝中就难以立足了。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是根据线索去找答案，而是根据自己猜测出来的答案，去寻找一个并不存在的线索。
书童在周臻不断撕掉的草稿上面看到了一点点端倪，就跟周臻说：“王爷殿下，我觉得您可以从濮阳侯世子受伤的事情下手，然后抽丝剥茧，写到整个事情的幕后推手。”
果然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臻看到书童一脸的殷勤，上面自己涂抹的墨迹还没完全干呢，这个书童就好像是唱戏里面那个黑脸的包公，不见一点点的血色，而且没有一丝表情。
想到刚才自己的莽撞，周臻对书童说：“你这样很好看吗？还不去洗把脸？”
听到王爷让自己洗脸，书童知道王爷也算是心情好转了一些了，就谢过了王爷，到外面去了。
说是容易，可是第一次给父皇上书还是下笔千军的。他不仅仅觉得整个书信的思想要想得很好很好，然后措辞要很好很好，最后写出来的字体也要很好很好。
想要写好一个奏章，在弄面也不是一个大臣可以独立完成的事情。虽然中央命令禁止官府收养幕僚，但是每个人都偷偷养。
每个奏章，都是由一个官员自己立意，身边的文案先生对立意进行探讨，然后交给秘书官起草文字，最后由书记官认真誊写。
只有县衙或者是周道的印章是他们自己的。
所以，本来一天可以写好的东西，对周臻来说就要做三天。做着做着，已经四更了，再做下去，就五更，鸡鸣了。
周臻好不容易将一个晚上的劳动成果放在书案上面，对着天边的太阳，伸了一个懒腰。
这个时候，门牌响了。
“什么鬼东西，这么早就来敲门！”周臻很不满意地叫道。他知道时下正是早朝的时候，他正准备着等到父皇早朝完毕自己就把奏章递上去，现在自己应该好好睡一觉。
可是来的人让他无法拒绝。
“卫瑾萱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卫瑾萱有直接进入王爷卧室的令牌，所以没有在外面等待通报。
“免礼！”周臻双手一摊。
卫瑾萱彬彬有礼地回答道：“启禀王爷，濮阳侯世子身上的金线已经全然拆除，世子情况稳定，一切安好。”
周臻打了一个哈欠，问卫瑾萱：“你们昨天做到几点啊？”
卫瑾萱看看记录，说：“大概四更。”
四更天，现在刚好五更，一路赶来，没有快马的话，恐怕又要一两刻钟，这么算来，他们是一点休息都没有。
周臻问卫瑾萱：“可曾休息，是否劳累？”
卫瑾萱点头回答：“能为王爷效力，并不劳累！”
好漂亮的话，虽然这是官场中的对白，但是也能从一定的角度上面反映出对话人心里面的想法。她完全可以说自己为了王爷是很累的，但是她却说不累，看来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周臻又打了一个哈欠，说：“你不累，本王可是累坏了。”
卫瑾萱问：“不知道王爷昨夜操劳什么，可曾需要奴婢帮手？”
周臻摇摇头，说：“本王在给皇帝写奏章，又是写，又是改，改了还要抄，不知不觉就已经天亮了。”
卫瑾萱说：“原来如此，不知能否一看？”
周臻将台上的那一卷周章给了卫瑾萱。卫瑾萱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然后朗读一遍，马上竖起大拇指，对周臻说：“写得好，层层深入，直击软肋，王爷真乃国之栋梁啊！”
周臻笑笑：“栋梁，我的脊梁都快散架了，还叫我栋梁！”
卫瑾萱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周臻说：“不如你能吃苦。”
卫瑾萱说：“我有一个不好的建议，就是不要在文章上面对皇帝建议论功行赏。因为皇帝是一国之君，什么东西想不到呢？要是你这样做，就是班门弄斧了。”
周臻点点头。
卫瑾萱说：“还有，你这个赞美夏侯枫的，也不合理。因为朝野上下都知道，你和夏侯家的渊源，如果你点名道姓，大家都会觉得你这样是在包庇同党。”
原来这个女人，除了会用药，会治病，还很了解人心啊。昨晚她说过来请安的时候，自己心里面还有点不高兴呢，可巧就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没有这两句关键的修改意见，虽然写出来的奏章还是周章，毕竟不如这样尽善尽美。
可是，现在提出来了，就要从新修改，又要重新誊抄了。
周臻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不过卫瑾萱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帮你抄可以吗？”
周臻看看好不容易练好的字，透露出对卫瑾萱的不信任。
卫瑾萱善解人意地坐在他的书案上面，用他的笔照着上面的字写了几个。真是奇怪了，写出来的字竟然一模一样，基本上看不出是出自别人之手。
周臻又蒙住自己的字，叫卫瑾萱写几个，卫瑾萱照样写了出来，还是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很好，你就给我抄一遍吧！”周臻满意地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卫瑾萱，然后对着门外叫道：“书童书童，快来给卫小姐磨墨！”
书童从外面跑进来，不过被卫瑾萱拦住了，说：我们是丫头，用不着这样的书童的，写字读书，都是自己动手，你留着精力，服侍你们的主子吧！
书童站在那里左右为难的样子。周臻示意他出去，说：“你看看，你还不如卫小姐管用，人家也会磨墨，人家也会写字，但是你都不会提点我哪里应该修改！”
书童很不好意思地说：“奴才才疏学浅，不敢乱说的，不似卫家小姐饱读诗书，接人待物都有自己的一套。”
“没有还不好好学习？难道要等卫小姐坐了你的位置吗？”周臻训斥道。
“奴才这就去好好读书，奴才告辞了！”书童不断点头哈腰，本来没错的都要揽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这样的话，或许可以让主子觉得自己聪明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