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往事难提
天色已黑，夜不能寐，风雨中隔夜的她有点淡淡的伤悲。下雨了吗？没有。只见门外风声沙沙，小窗户外面乌黑一片，可是，杨字落的心却始终放不下。因为无处可去，一行人只好入住在老驼背那两间土坯房子里。
虽然老驼背没有死在这里，两位姑娘心里还是不免害怕，但男女有别，也不可能和仁六杨字落住在一间屋子，只好硬着头皮入睡。可是杨字落和仁六却久久不能入睡。
听由若词所言，原本她家是在一个偏远的农村，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也能自得其乐。可是村中很多人想要走出大山，去到外面多彩的世界，那么问题来了，谁来负担途中费用？要知道，山里人对于钱的概念不深，更别提有出去的车旅费了。不过没事，有人干这个生意。
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所以在古时候读书人唯一的出路，便是上京赶考，以望得取一点功名，上得金殿高中状元，从此高官厚禄也直不在话下。可是，以前交通不像现在这么便利，就像现在若词的家，一个遥远的山村一样。有人说现如今哪里还有如古时候一般闭塞的地方？那是你没去仔细打听，还不在少数，除了已经通电，其他真没什么进步。
在那个年月，穷人想要进京赶考，真的要考虑清楚，因为你真的可能会饿死在半道上，没钱难成事，这什么时候都有这么个老理。话说有需要就有市场，真要是得个一官半职，可就算是青云直上了。所以就有那么些人，做起了考生们的中介。
怎么中介？找那些个看着有希望的考生，给他们赶考所需的相关费用，有的甚至还为他照看家中老小，直到你回到家中。那会出去赶考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年也是常有的事，这可是个长期的投资。
等到你真的高中，被分配个一官半职，他们就随你一起到任，给你做师爷管家什么的。所以说以前在衙门里，师爷虽然不算是官，但除了老爷，就数他最高杆。这种事搁现在讲，就是风投，高风险高回报。俩人合伙做官，把官当成生意来做。这可不是瞎说，而且在那会，这还是合法的买卖。
为什么说这些呢？在若词所在的地方，就有人从事着类似的生意。带你到城市里工作，工钱统一发放，有点像农村走出去的包工头，但严密的多，剥削十分严重。虽然辛苦，但山里人淳朴，每年都能往家带回来很多东西，大家也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谁也没想到的是，没几年事情就变了样，被带出去外出打工的人回家渐渐减少，有的甚至快十年也不回一次，开始不在意，因为虽然人没回来，但有东西带回来，又过了没多久，什么也没有了。
有人就问带他们出去的人，他家里人哪里去了？可都被各种理由搪塞回来了。以前他们总喜欢带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出去，这几年却专捡小姑娘带出去。要说也是，这已经明摆着是拐卖人口了，可还是有人相信，或者说有人愿意相信。若词，就是这样来到了这里。
“六爷，你说有些人是不是傻？你看若词，怪可怜的，嫁个男人还是个残废。”杨字落和仁六睡在门旁边的一块木板上，身上裹着一些破棉絮，老驼背刚死，这电就停了，仁六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蜡烛，火苗昏暗。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说她的愿望是走出生她养她的地方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呢？人的想法，哪能一样。你看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他面前可能稀松平常。”
“也是，还是六爷看的开。”杨字落有点沉闷。
“小杨，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以前我是觉得没有必要去说，现在，恐怕不一样。”
“什么事六爷？你快不行了？别呀我还......”
“混你个球球，瞎说什么呢，你才不行了呢！”
“那，到底是谁不行了？”杨字落疑惑不解。
仁六把烟头一扔：“小子你纯心找抽是不是？我说的是，是愣子的事。”
“哦？”杨字落心头一惊。
“这事我从来都没说过，愣子也从不跟外人讲。”仁六又点着一根烟继续道：“愣子他爸我以前就认识，从外地搬进来的，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和谁都不说话。后来有人好事，也是贪图他爸杀猪卖肉的那俩钱，就给他说了个媳妇，也是从贩卖来的。”
“这个，倒从没听愣哥提起过，我以为他父母早就......”
“你说对了一半，愣子的母亲早就去世了。”
“是吗？那他父亲呢？”
“后来失踪了。他杀了愣子的母亲。”仁六阴寒着脸。
“什么？”杨字落一脸的不可思议。
“本来俩人日子过得挺好，还有了孩子，可是他爸不知道发了什么疯。”
说完仁六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愣子他爸基本没朋友，除了和我有时聊上几句，和别人都是少言寡语，这是愣子满月那天照的相，他给了我一张，说是留个念想，可能那会他就不知道怎么了，我一直带在身上。”杨字落拿过，是一张老旧发黄的照片，应该被人重新上过胶。
中间是一个大胖小子，左边的男人看上去老实巴交，但仔细观瞧，竟然还有几分英俊之气，右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面容娇好......杨字落突然说道：“这就是愣子的母亲，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什么，你认识？怎么可能？在那里见过？”仁六一连串问着，呼吸急促，看得出他对愣子确实是关心。可能因为他老婆孩子离他而去之后，把感情都系在了钱愣子身上。杨字落赶紧扶好仁六，道：“六爷慢着，我只是说好像见过！”
“在哪里？”仁六还是不依不饶。
“那个，我想想......对了，就在常坑大学，应凉萱她们学校，她楼下的那个宿色管理员。”
“怎么可能？就在平安洼？不可能啊？她早就已经死了啊？”仁六低头满脸不解。
“六爷您慢着，我只是说像，那位阿姨可比照片上年纪大的多了，天下像的人多了，又是多年的老照片，您不知道现在明星都撞脸吗？”
“对对对，应该不是一个人。”仁六喃喃道，“这事你可千万别和愣子说，还是等回去我俩弄清楚后再商议不迟。愣子跟人贩子混在一起，我担心和她母亲的事有关，不然他怎么可能跟他们？你可能不太了解，可是我清楚，愣子绝不可能是为了钱。”
俩人沉默了一会，等仁六恢复了平静，杨字落看着他的脸色慢慢说：“六爷。”
“恩？怎么了？”
“还有个事，先说清楚，我只是觉得，没有考证。那个，就是那俩同学楼下的那个管理员阿姨......我见他时，感觉有一点死气，也可能是我弄错了。”
“什么？你确定？”仁六又开始激动了。杨字落拿掉放在肩膀上的两只手：“六爷，我的六爷！怎么提起她你就这么激动干嘛，我不是说了嘛，我只是当时一瞬间有那么好像一丝错觉的东西，真的有可能是搞错了，你不提我都忘了。”
仁六不住的搓着双手，“这事到底是怎么了？愣子他爸妈过得好好的......哎，现在。”
“不过六爷，您可别忘了，杨青可是也早已经死过的人了。”
就在仁六自怨自艾感慨人生无常快要落泪的时候，门，‘吱呀’一声突然被风吹开。
杨字落搂起旁边的石块，要去把门给重新堵上，蜡烛也倒在地上，灭了。“风可真大，这都能把门给吹开。”就在门将要关上之际，发现门外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像是有人站在那里，杨字落惊讶道：“是谁？”仁六也抬头望去，只听北风呼啸，却不闻有人答话。
二人心惊，不知道到底是谁站在那里。“小杨，那个地方白天见没有木桩吧？”仁六问。
“不知道，这事您老在行，您老先去看看，我给您压阵，要是有什么古怪您一声令下我就......”
“你就跑是不是？别扯犊子，赶紧叫醒那俩丫头，我看这有古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