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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麻木

作者:肆凌山 | 发布时间 | 2017-01-20 | 字数:4222

九月十九号,星期一。

依旧是在一大清早的时候,欧阳顺收到了住在村子南部的刘志达的去世消息。

接到电话的欧阳顺立刻驱车前往,可赶到的时候刘志达已经死亡了。

刘志达今年三十五岁。比欧阳顺还要大上几年。

据说刘志达是从三天前就一直卧病在床,而直到今天凌晨的时候才孤独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时并没有人在床边照顾他,等到家人早上起来一看,才发现刘志达早已气绝身亡。

“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母亲钟金香抱着刘志达的遗体失声痛哭,而站一旁的欧阳顺却不由得怒火上升。

欧阳顺真的很想当面问钟金香一句,当初刘志达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他到医院就诊?为什么不带他来看病?

可各种尖锐刺激的问题才刚到达咽喉,就全部转化为无奈的叹息。

其实欧阳顺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因为在这中间夹着一个周末。

即使再怎么不注意身体健康,刘志达的双亲也不是不关心儿子的父母。

而且在一开始的时候,刘志达的病情也似乎没有特别严重,因此实在是没有叫医生在周末假日还要特地跑来出诊的必要。

不过做父母的总是会担心孩子的身体健康,所以他们原本是打算在星期一的早上就要带刘志达到小衫医院求诊。

可谁也想不到刘志达根本就撑不过星期一,传染病这玩意根本就没有时间的观念,即使在放假的时候也不会休息。

欧阳顺明白哪怕放假日的时候,小衫医院也应该继续工作才对。

然而村子里的人都跟欧阳顺有相当程度的交情,他们不忍心剥夺欧阳顺难得的休假,认为这样做十分对不起他。

欧阳顺虽然明白这是村民对他的好意,但对于患有这种奇怪疾病的患者来说,短短的两天假期却会成为足以致命的四十八小时。

只不过更让欧阳顺感到困扰的并不是患者的问题,而每次接获通知前往检验遗体却不能解剖。

这样不但无法观察病情的发展,就连最基本的确定病因欧阳顺都无法做到。

为了开立死亡证明书,欧阳顺只好硬着头皮向钟金香询问刘志达的病历、家族的病史、以及最近的动向。

不过像最近与哪些人见过面、又或者是去过哪些地方之类的这些问题,恐怕就只有刘志达本人才能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欧阳顺真的很想详细的问一问刘志达,当然是在他没去世并且意识还清醒的时候。

这阵子村子的死亡的人数似乎突然减少许多,就像河堤被什么东西塞住一样,可如今刘志达的死似乎成为下一股新的死亡洪流。

欧阳顺心里暗自推断经过一阵子的销声匿迹之后,或许紧接着会是另一波的高峰,而且这波高峰的来势绝对会比上一波更加凶猛。

此刻欧阳顺真心觉得在放假日的时候也该照常看诊是非常有必要的。

然而真这么做的话,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就必须在假日的时候也前来加班。

有些人员平常的工作就已经够忙碌了,这些欧阳顺都看在眼里,所以他实在是不忍心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

可另一方面,欧阳顺又不能单单为了周六日两天的看诊而去另外请人,因此他的内心实在非常矛盾。

欧阳顺看着泣不成声的钟金香,脸上的神情十分黯淡。

“唉...”

......

墨遥接到刘志达死亡的消息,也是在上班后不久。

刚到村委办公室开门的员工们一听到电话响起,立刻很有默契的对望一眼。

根据这个夏天所得出的经验,一大早打来的电话绝对没什么好事,大家都早已深有体会了。

阿财接起电话,坐在椅子上的牧森则是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又来了”。而其他人却保持沉默,一句话也没说。

一直到墨遥来到位于小衫村南部的刘家时,他发现整个客厅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当中,就跟先前的那几户举办丧事的人家一样。

“早知会这样的话,星期六那天我无论如何也要拖着他去看医生。”

钟金香哭得两眼通红。

“可是他却一直都说没什么大碍,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此刻在墨遥的眼中,黄浩涛过世时的情景又再一次呈现出来。

刘志达的父亲刘正鹏和母亲钟金香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瘦小的身躯令墨遥感到十分不忍。

刘志达尚未成家,没有媳妇和孙子的负担固然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从另一方面来看,却又令人感到无比唏嘘。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句话对刘正鹏和钟金香两位年迈的老人来说,无疑比自己的死还要难以接受。

这对老夫妻甚至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宝贝亲儿子竟然先自己一步离开人世,这种残忍的打击显然是让他们经历到人世间最痛苦的灾难。

然而对墨遥而言,这只不过是村子入夏以来多次上演的戏码当中必定出现的经典场面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墨遥向刘家的人打听刘志达前近况的态度显得十分消极。反正一定找不出任何共通点,似乎已经预见结果的墨遥已经感到非常麻木,甚至还有一种徒劳无功的无奈。

最终的结果并没有出乎墨遥的意料,刘志达跟其村子里的他死者之间并没有共通的地方。

墨遥的内心似乎在暗自叹息,他很想知道村子的这种情况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但是过了一会儿,心情非常沮丧的墨遥突然间灵光一闪,他很想知道刘志达在死前是否有向公司辞职。

然而听到墨遥的问题,钟金香却是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那样子看上去似乎觉得墨遥的问题非常可笑。

“当然没有啊,好端端的怎么会辞职呢?”

墨遥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或许这问题本身的意义并不存在,而是由旁观者所赋予的。只不过钟金香似乎将墨遥的沉默与自嘲误以为是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因此她又再度强调了一次。

“我儿子他是不可能辞职的。”

钟金香用非常认真的目光看着墨遥。

“因为今天早上我打电话到他工作的地方通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都没跟我提起关于辞职的事情。”

“对不起,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希望钟姨多多见谅。”

墨遥向刘正鹏和钟金香两人郑重的道歉,并且表示在刘志达守灵的似乎还会再过来之后,便独自离开了刘家。

直到当天晚上守灵即将开始之前墨遥才又再度来到刘家,坐在灵堂一角等待仪式开始的他依照往例一直安安静静的聆听前来刘家吊唁的宾客说出缅怀死者的言辞,以及一同坐在灵堂周围的村民交头接耳的谈话。

这时静坐一旁的墨遥在人群当中发现巢富雄的身影。

“副书记真是辛苦了,最近好像经常都能见到你。”

“巢老板也辛苦了。”

“最近村子里几乎是接二连三的举办丧事,还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随后也没等墨遥回答,巢富雄便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到了另外一边去了。

这时候一名正值壮年的男子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身着丧服的人。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请两位节哀顺变。”

这名男子向刘氏夫妇表示吊唁之意,还伸出双手拍了拍两老瘦弱的肩膀。

“一开始接到电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明天的葬礼如果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两位不需要客气,尽管吩咐就好。”

刘正鹏和钟金香两人同时向这名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有心了...治丧互助会的人会帮忙负责筹划葬礼的,你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

“那好吧。”

男子叹了口气。

“请恕我多口问一句,志达他到底是得的是什么病?”

“我...我...我也不知道。”

似乎再也无力承担心中那股悲痛的情感,思绪犹如山洪爆发的刘正鹏顿时泪流满面。

而坐在一旁的墨遥此刻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部家庭伦理大悲剧之中。

叶琛、全俊儒以及刘志达,这三人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而且都在外地上班。

可如今却接二连三的死去,看来对于现在的小衫村来说,死亡似乎已经不再是什么大新闻了。

只不过...

......

在九月已经过了第二十天的时候,住在村子中部的陈泽轩在妻子麦盈盈的搀扶之下缓缓的走进小衫医院。

在前台担任接待工作的实习生许大川立马找到欧阳顺,表示有病患需要急诊。

正在诊疗室看诊的欧阳顺将视线投向温仪,会意过来的温仪立刻前往候诊室,看到年迈的老者在妻子和冯平的搀扶之下,好不容易才坐了下来。

“怎么样了?”

随即温仪以半跪的姿势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老人,意识朦胧的陈泽轩只是勉强跟温仪点了点头,可脸色却十分难看,两边的肩膀随着呼吸的频率不停的上下耸动。

温仪惊讶的发现陈泽轩的呼吸既浅又弱,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心正直冒冷汗,同时脉搏也十分急促。

回头看见闻讯赶来的楚楚和张慧聪,温仪立马大声喊道。

“赶紧去拿担架过来,我现在进去通知欧阳院长。你们先把陈大爷送进二号诊疗室,先给他测量血压和脉搏。还有,作好抽血的准备。”

楚楚和张慧聪同时点点头,然后俐落地开始工作。

而温仪也马上走回诊疗室,欧阳顺抬起头来,询问处理的情形。

“情况如何?”

“频脉、呼吸急促,有轻微的缺氧状态,瞳孔收缩。”

欧阳顺点点头,然后推开了二号诊疗室的房门。

“哪里不舒服?”

听到欧阳顺的声音,麦盈盈忍不住握布满皱纹与青筋的双手。

“阿轩他在两三天前就一直躺在床上,好像是感冒的样子。原本他自己也说睡一觉就好了,可想不到今天却变成这副模样。”

麦盈盈担忧的问道。

“院长,这该不会是肺炎吧?”

“不好说。”

护士张慧聪在一旁将纸条递给欧阳顺,“脉搏过快,血压过低,发绀。”

随即欧阳顺挑了挑眉,他又注意到患者右手臂上出现两个明显的小红点,果然还是那个吗?

“采血管。”

一旁的楚楚立刻将采血管拿了出来,陈泽轩的手腕也已经被固定住了。

欧阳顺点点头,一边跟麦盈盈说话,一边熟练的替陈泽轩抽血。

“有没有发烧?”

“大概在三十八度半左右。”

“那有没有咳嗽或者是喉咙痛呢?”

“没有咳嗽,好像也没有喉咙痛的样子。起初我觉得这只是小感冒而已,他本人也这么认为,所以就喂他吃了一点草药。当年婆婆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吃这种草药,治感冒特别有效,只要睡一觉就好了,可我看他却好像没什么好转...”

“立刻送去化验。”

欧阳顺将存血管交给张慧聪后,立马转过头来用凶狠的目光瞪着麦盈盈。

“你知不知道差点害死他了?”

麦盈盈瞪大了双眼,一脸错愕的看着欧阳顺。

“患者都已经出现缺氧的状况了,为什么不直接叫救护车把他送来?

欧阳顺的语气非常重,骂音几乎连走廊外候诊室的患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你又不是医生,凭什么说他只是小感冒而已?明明只是外行人就不要装懂,更不要随便给患者吃些乱七八糟的山草药!”

“欧阳院长...”

楚楚轻轻的拉了拉欧阳顺的衣袖,转头瞪着她的欧阳顺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

麦盈盈的模样显得相当狼狈。

“很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欧阳顺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马上请人叫救护车,在救护车赶到之前,我们会尽量保证患者的病情不会继续恶化。”

“院长,他的状况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现在还不好说,要等彻底检查之后才知道,不过我基本可以断定是呼吸功能受损所引起的。”

然后欧阳顺又在心里又补上了一句,果然还是那种怪病,而且已经恶化到末期了。

欧阳顺示意楚楚准备氧气面罩和胸部X光,然后开始对麦盈盈进行问诊。没过一会,在检验结果出来之后,救护车也刚好赶到,将陈泽轩紧急送往山下的卢田医院。

“欧阳院长。”

目视着救护车离开之后,楚楚压低了嗓音。

“又是那种怪病吗?”

“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