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京云一谋谁其胜

白昼的最后一缕光芒被黑夜无情吞噬，意味着，进入了夜晚时分。带着早秋的凉意，又因夏日的燥热尚未完全散去，闷闷的。

行人稀少，大大小小的商铺都已经打烊，没来得及回家的店铺老板，收拾收拾店内，亦熄了烛火关门，等着明日来好好赚上一笔。

哒哒的马蹄不轻不重，与行人的匆匆脚步声融为一体。

驾着马车的人极为熟悉此地，专挑那些不为人知的小路，七拐八绕，在一处府邸面前，停了下来。

马夫手脚灵活，一个纵身越下，扣着大门的匙钥，先是轻敲三下，或许是府上的家奴并未听见，没有人开门，再次拍门，力气大的都能看到门颤抖。

“吱——”

许是府邸有些年了，蹭着边儿地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沙哑的叹息时光飞逝。

两个人彼此点头，另一个驾车的马夫见此，甩着马鞭，啪地就打向马背，掌握着技巧，下手的力道，并不重。

府中的家奴，倒是识趣地关上门，清楚自己的本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又是门擦过地面的轻哼，带着一丝的小心翼翼。

“主子，一切事宜，皆已办妥。”

门合上的瞬间，家奴极为恭敬地屈膝行礼。

马车中的男子不予理睬，倒是将怀中的女子拦腰抱起，匆匆掠过家奴身旁，目光不曾落在他的身上。

“带路！”

家奴了然，主子的爱妻方式，还真是……独特！

夏日悄然离去，庭院的桃花，却绽放地妖娆多姿，一片靠着一片，一朵挨着一朵，就像误入了花的世界。

穿过庭院，九曲画廊，白玉雕砌，花开花落。

陌府，时隔数天，与记忆中的那天，渐渐重叠。有些东西，在那里的，始终在那里；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沉淀，有些东西，变质了，回不到当初的那天真时光。

“丫头，路途奔波，睡一觉，忘记烦人的事情 ，”陌景澜不舍地将怀中的丫头放在床上，在她眉心处留下浅浅一吻，“要是醒了，暖春——一直在门外候着。”

乖乖地点头，身心疲乏，不想开口多说一个字，可仍旧努力支撑着即将阖上的眼眸，灿若繁星的眼睛，目送着男子的离开。

他，或许有什么紧要的需要处理吧。

明眸略扫，干干净净的屋子，看得出有人打扫过。陈设，和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

不经意间，瞥到门外的熟悉声音，哑然失笑。

似乎再也没有精神思考，夭夭她，进入了梦乡。

嘴角停留的，是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是梦到了什么吧，但，一定是美好的回忆。而她，也愿意沉浸在她曾经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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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府的前堂，气氛有些微妙。

“主上，皇宫的太监总管前来。”暗夜传着陌府大门前的情况。

“哦，是么？”

男子倒是意外，他回京都的消息，消息在皇宫传播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是皇上的身边的老太监，”暗夜的语气，听上去十分不满，“早在我们回来之前，陌府周围就被大内高手所监视，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怎么可能不会知晓！”

暗夜不明白，凭借他的身手，就算是那些大内高手，那又如何，他还不放在眼里。可主上不曾有所动作，依旧是这么“悄悄”来此，他，不明白。

“皇上的老太监，不好好招待招待，岂不是对皇上不敬?”男子邪肆一笑，眼底一片冰冷，“还不快快请进，不然落个犯上的罪名，倒是本座的不是！”

“属下领命！”

暗夜的步伐及其轻松，主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把人弄到府上狠狠揍一顿，顺带为他博个美名，毕竟，和太监同坐，可是少有，即便是冠了皇上的名号，身份的不允许，更何况款待呢！

“吱——”

大门打开的声音急促，甚至夹杂着迫不及待，暗夜的身影逐渐在那位太监的眼前出现。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老太监，目的很简单，就是杀陌府的人措手不及，算计着时辰，只要他离开，京城的第一公子，依旧有污点！

熟料，他们也在算计时间，刚刚好，不多不少，刚要踏出的脚步，就这么生生地停在半空之中，老太监尴尬瞧着突然出现的暗夜，方向一转，上前一步，未等他开口，暗夜先开口。

“主子早想好好招待您了，这不，备好了膳食，等着您前去呢！”

声音不大不小，而暗处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老太监受宠若惊地跟在暗夜身后，丝毫没有怀疑，他们，只是步下了一个陷阱，而他，是可怜的动物。

门，关上了，在预示着他，走的是一条通往黑暗的路，今天，注定是他午夜的梦魇，怎么逃都逃不掉。

老太监仍然活在自己的臆想中，认为传闻中的第一公子，怕了他。

走在前面的暗夜，突然转身，对他，露出了笑容，阴侧侧地。

老太监顿时觉得不妙，想跑却被人一把揪住衣领，毫不留情般地甩在地上，如同弃秽，眼神不屑。

此时，老太监才领悟，他恐怕，进了别人设计的圈套，并且，足够毁灭他。

暗夜出手快如闪电，封上他的音穴，点上哑穴。拳头用上了巧劲，专挑那些被衣物遮蔽的地方狠揍，似乎，把近日一肚子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一个个拳头上。

老太监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吃得是山珍海味，住的可算舒舒服服的，身子娇贵的，几下拳头就打得他龇牙咧嘴，如此，便更是痛不欲生！

任凭老太监在地上瑟瑟发抖，天气渐渐转凉，时间一长，身子金贵，此刻，怕是染上了寒疾。

时间，差不多了。

暗夜的手收回，冷哼道：“还不滚？”

老太监强忍痛苦，慢慢爬起。

“来时衣裳如何干净，现在就如何干净地滚出去！”

狠辣的目光透过他的心底，惹得他身子一抖，心尖一颤，屈辱地掸掉尘埃，像丧失魂魄一样，呆滞地滚出了陌府。

他这一生，真的是彻彻底底地完蛋了，彻彻底底地被毁了！

暗处的人，瞧着老太监步履缓慢地出了陌府，只当作是他吃得极好，只是……面面相觑地询问着，两手空空而离又为哪般？

罢了，他们做好该做的就足够，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他们，保持不语。

念此，他们迅速离开，而方向，直指皇宫。

就在当日，坊间流传，“陌公子盛情款待老太监”的事迹，莫名的，百姓都觉得惋惜与同情，觉得陌公子在朝廷之上必是受了什么难言的冤枉，否则何须要讨好一个老太监，竟然还是多年侍奉皇上的！

次日，陌府下人便称，自己办事不利，居然忘记给老太监给他应得的奖赏。

于是乎，亲自手捧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四个轿夫抬着一个重箱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见此情景，路人都嘁嘘不已，更多的，是对那老太监的不满。仗着自个儿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难道就可以为非作歹了么陌公子可是为朝廷社稷牺牲性命的陌将军的儿子！岂是他一个小小的阉人能比?！

皇宫的一处，卧病在床的老太监，听着手底下的小太监们的传话，刚刚喝下去的药，一骨碌地全吐出来了，黑乎乎的药汁洒了一地，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呵，他这是要逼死咱家！让咱家受尽侮辱！”

屋外，有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

踏着屋内的苦药味，越走越近。

身影，逆光，很熟悉。

“委屈你了。”低沉，不带有一丝感情。

“奴才为您办事，在所不惜。”

“那——死了，如何?”

男子淡淡的嗓音，一刹的功夫，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不带有感情。

老太监不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他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到头来，却被他的冰冷而步入死亡的地狱。

“来人！”男子轻轻一挥，“暴毙！”

无声无息般，狭窄的屋内突然一下子涌进了几个黑衣人，一身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点点头，按住老太监的双手双脚，用白布堵住他的嘴，一个横劈从脑后落下，他陷入了黑暗。

是永远的黑暗。

时逢傍晚，恰是宫人们埋葬处理的时间。

他，不过是个太监，再怎么得宠也只是惘然，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命，本就是贱命，又怎会有人在意？

平日的嚣张，沦为了最后一刻的惨剧，那是他的活该！

而老太监的死，是汪洋大海中投入的一颗细小沙粒，无人问津，百姓，多是暗地里叫好。

毕竟，陌公子盛情有礼招待，他却不识好歹，还妄想着陌家的赏赐。

死有余辜！

陌府，一片寂静，似乎民间的流言，于他们而言，掌控在手中。

“主上，老太监已死。”

“呵！”陌景澜毫不意外，冷笑一声，“他做事依旧如此，下手狠辣无情。”

“那这陌府的赏赐……”

“继续送，不仅好好犒赏死人，还要说陌府畏惧皇权，不得不低头！”

瞬间的安静，显得气氛的凝重。男子沉吟，一字一句，平静的说出，像是不平静的一夜。

“是！”

跪首的手下，如鬼魅，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