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灾民入村
由于驾驶的是空车,返程的路就比较好走,李满堂把马鞭子交给二蛋,让他学习掌握赶车技术。狗蛋吃过早饭抱起铺盖卷和刘队长打了声招呼回到了自家的大车上。李满堂见狗蛋腿脚走路还不是稳直,便问狗蛋昨天晚上喝了多少?狗蛋交待说:“喝了一碗就啥也知不道了,可惜俺打的那只狗肉一口也没有捞着尝尝。”
二蛋幸灾乐祸地道:“傻蛋一个尽知道喝了,人家是在对付你哩,不把你放倒,他们咋能多吃肉?”
狗蛋乐滋滋摇晃着头故意冲二蛋炫耀:“吃不到肉俺可是喝了酒吃到白面馒头哩,今早上俺又吃了他四个,真好吃。”
二蛋咽下一口唾沫,狠狠打了牲口一鞭子,牲口痛的“嘶嘶”乱叫,撒开蹄子奔跑起来。马车猛烈颠簸,李老汉一看情况不对,迅速从二蛋手中抢过马缰绳,费了好大劲才把马匹稳定住,他瞧着依然呆愣着的二蛋,气愤地骂:“不中用的东西,吃不到馒头说明你没本事,你打牲口做啥,它惹着你了?”
二蛋半天醒过劲来,手足无措地不知道如何再赶马车,李满堂夺过马鞭子,气愤愤骂二蛋:“滚后边去。”
二蛋巴不得歇息歇息,他拍打拍打衣袖,站起身让给李满堂位置,回到车厢里便又打起盹来。
狗蛋靠近李满堂要求说:“爹,让俺赶赶试试。”
李满堂一挥手:“去去,你看你脚还站立不稳哩,老实呆在后面去。”
不到四个时辰,大车运输队就返回了县城。
由于运粮任务繁重,连续几周,李满堂爷四个以李满堂和大蛋为主,轮流往返武定府运送粮食,直到运输队把上百万斤粮食装卸完成才得以休息。
北方的初冬,寒冷的天气一天强过一天。大蛋和秋香不放心滩区凉晒的土坯,生怕老天爷下几场雨雪把土坯浸松散,想去滩地把土坯收集垒垛,狗蛋听说后坚决要求参加,他的目的还是想去打野物。贾氏怕冻着狗蛋,不同意,狗蛋央求大蛋、秋香和二蛋帮忙说说话。由于狗蛋去黄河口滩区打猎能解决吃肉问题,二蛋坚决支持;大蛋和秋香感觉狗蛋去能够增加劳动力,还能起到保护作用,也不反对。狗蛋乘机向李满堂、贾氏保证听大蛋和秋香的话,多带床被子,如果冷的厉害就和大蛋、秋香挤一个房间里。贾氏拗不过只得同意狗蛋一同前往。临行贾氏把找出棉手套塞进狗蛋怀里,嘱咐说:“甭乱窜,当心不要冻着手脚,感觉受不了了就快回来。”
狗蛋哄着母亲说:“娘,你放心,俺老大不小了,知道自个保护自个,再说还有大哥和嫂子哩。”
大车慢悠悠朝向黄河口走去,到达大年家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秋香赶快烧水做饭,大蛋叫上狗蛋查看土坯凉晒状况。离大年家不远处,两人发现增添了不少草窝棚,里面还有微弱的煤油灯光透露出来,像是有人居住。大蛋与狗蛋来到窝棚往里面一看,真是惨呀,草窝棚里大多数一人家就拥挤在一床被子里面,天气寒冷为了取暖只好把野草编织成草毯子盖在被子上面;窝棚地面上的口袋里放的全部是糠、碱蓬、甘薯根蔓叶等野菜草根,这些就是灾民充饥的食物了。大蛋想问情况,见灾民不认识自己没有愿意搭理的,只好和狗蛋忙跑到大年家打听情况,大年介绍说:“这些人都是鲁西菏泽来的,他们那里发了大水,房子和庄稼全部被冲毁了,他们听说黄河口能种植庄稼就逃难来咱这里开荒种地,已经住扎一个多月了,听说整个黄河口来了好几千口子人哩,光咱这附近就住下了四十多户。”
大蛋叹口气说:“唉,大老远的跑咱这里,糟罪哩。”
大蛋正想回转,大年又叫住他说:“大蛋,俺同你商量个事情,咱这里得起个名字,别人问咱也好说出个地名来。”
大蛋感觉有道理便说:“大年叔,你说出个名字咱一起叫上就成了,俺们听你的。”
大年想了半天说:“咱附近村子都叫这个屋子那个屋子的,俺考虑咱都是新来的,干脆就叫新建屋子村你看如何?”
大蛋和狗蛋都称赞。大年因为没有文化便安排大蛋找了一块木板用木炭写上村名,由自己负责告诉搬来住的灾民。
大蛋和狗蛋回到厢房,找了块长条木板,大蛋认认真真在上面写上“新建屋子村”几个字,第二天一早,狗蛋爬到大年家房屋顶上竖立起木板,好让新来的灾民知道。
有了村名没有村保长也是个问题,大蛋、秋香和狗蛋推荐大年为村保长,这样村庄就有领头的了,万一有事情便可以应付。大年呵呵笑着说:“俺还不知道咋个当法哩。”
狗蛋快言快语道:“很简单,大家有啥事都找你商量不就成了,大年叔,你说啥俺第一个听。”
大年笑嘻嘻命令狗蛋:“那你马上去那些灾民家,叫上几个年纪大的说话能管事的晌午头到俺家吃顿饭。”
“得令。”狗蛋学着保安队员样子,敬了礼就跑向了远处。
大蛋和秋香赶着牛车一趟趟去搬运土坯回来垒垛,忙到晌午,狗蛋领着几个年长的灾民来到大年家,大年媳妇邢氏老远呼唤大蛋和秋香到她家吃饭。大蛋和秋香把牛车赶回来,洗了把脸便来到了大年家。大年招呼大蛋坐在长条凳子上,秋香拿着大铁勺子给每个人面前的碗里添开水。
大年干咳嗽两声说起话:“俺先介绍介绍,这几位都是俺的街坊侄和侄媳妇,也是打谱来盖房子住下的。这边都是菏泽来的乡民,听说你们老家遭了灾,大老远的跑到俺们这里开荒种地很不容易,既然来了咱往后应当就成为一家人。大家伙要相互照应着,把今后的事都做顺妥了,大家说对不对?”眼见大家都点头,大年又说起来:“说实在话,俺在这里住了两三年了,虽然时间也不长,但有些事情要比大家了解些,昨天俺和大蛋他几个商定了几件事情,想同你们商量商量。大蛋,你说说咱昨天的想法。”
大蛋见大年让自己说话,不免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说:“各位大叔大爷、老少爷们都在这里,俺就说一下昨天俺们的几个的想法,同你们商量商量。一个是为了大家方便,咱这里起了个村名字,就叫新建屋子村,往后有外人来问道咱就这样称呼,你们给老家捎信也好有个地址。二是咱有了村名了也得有个领头的,就是村保长,因为大年叔搬来的最早又能打猎,能保护咱,所以推他当咱村的保长,你几位有没有意见?”
外来的灾民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大年坚持让一位名叫刘富贵的中年汉子说说有啥想法和意见。
刘富贵叹口气说:“俺家乡闹了水灾,田地、房屋都被大水冲没了,除了抢出来一点农具外啥也没留下,唉。俺们这些人初到这里,啥也得仰仗你们帮忙了,刚才那位兄弟说的话俺完全同意,没意见,有点想法就是俺们各家各户需要尽快划分好垦荒地界,省得为乱占地界打仗闹武的,转过年咱也好尽快种上庄稼。”
大年想了想说:“老刘哥说的有道理,地是咱百姓的根本,有了地就啥也好说了,咱远处的荒地不说,谁有本事谁开去,但近处的地不管不行,大家你开我开他开都抢地,搞的乱七八糟闹出矛盾也不成。这样吧,俺和大蛋往后不再参加开垦荒地了,剩下的都让给你们开,但俺们已经占着的田地你们不能侵犯,明天咱们一起到附近的荒地走走,看看还能开垦多少,根据好孬地,俺们帮助你们平分出来。”
大家都赞同。大年媳妇炖了一大锅白菜粉条汤,又馏热了许多高粱饼子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在热闹声中,大家很快把饭菜吃了个精光。
下午,狗蛋带着火药枪和野兔夹子去偏僻地方套野兔和打猎物去了。大蛋和秋香继续干活,走到偏僻地方,大蛋悄悄和秋香说:“大年叔是个精明人。”
秋香不解:“你咋看法?”
“他一顿饭就解决了三个问题。”大蛋看秋香还是不明白样子继续解释说:“咱这村的名字是他起的,他起的名字他不当保长谁能当?这是在树立他的权威,往后有啥事情都得同他商量。最厉害的是保证了他过去开垦的小二百亩好田地哩。”
秋香不以为然地说:“那些外来户饭都吃不饱,谁还能跟咱争地?”
“如果这话不说到前头,今年不争明年就难说不争,人家外来户人多势众哩。”大蛋如释重负地又说道:“咱幸亏拓坯占了这些好地,又能增加三四十亩。”
早晨天刚蒙蒙亮,大年敲门叫大蛋起床一起到地头去。秋香赶紧起来烧水馏干粮。大蛋洗把脸到窝棚里叫起狗蛋嘱咐他今天不要出去打猎了,主要和秋香一起搬运土坯。吃完饭,大蛋带上水葫芦坐上大年的毛驴车与刘富贵等男劳力一起到附近的几块荒地丈量。路上,大蛋看见许多灾民家的妇女带着孩子挎上篮子外出要饭。
冬季的黄河口滩区,凛冽的寒风肆虐着大地,半尺长已经枯萎的淡黄色的蒿草被寒风吹拂的东倒西歪,地面上的鸟儿都不知道躲藏到了什么地方,荒漠的黄河口仿佛死一般凄凉。然而,在这荒凉的土地上,这群北方汉子的出现,却给黄河口滩区空旷的荒野带来了生命的气息。
行走测量了半天,大年、大蛋和刘富贵一帮四十多人来到一块避风的土坎下面,大伙经过商量,确定将六块荒地按照好、中、差三种类型划分,然后每一种类型地块又按照前后次序平均米数划分好多个地块,又用纸张写出名次,团出四十多个阄撒落地下,由分地人自由抓取,抓到阄就立刻唱号,由大蛋统一登记。完成后各相邻户自行培上土堆或打上木桩作为标记确定地界,忙活了一整天,大家伙饿着肚子坚持把附近地块彻底划分完毕,这才散伙各自回家。
回去路上,大蛋和刘富贵坐在大年车辆里。大蛋说:“俺估算了一下,今天咱丈量的荒地有五六百亩哩,均摊到你们每个户也能分上十四五亩田地,不算少了。”
刘富贵叹口气说:“唉!地是有了,可这一时半会也收不成粮食,远水解决不了近渴,大家都在饿肚子唻。”
大年和大蛋听了感觉心情沉重,相互看了看,大年问:“这样下去咋行,县衙门咋没给你们发赈灾粮?”
刘富贵抺抺眼:“这年头,到处天灾人祸、兵荒马乱的,县衙门头两天还管了几顿饭,往后就顾不上了,俺们听说黄河口有不少荒地,靠近渤海湾,吃盐不用花钱,就逃荒要饭寻来了。”
大年琢磨一会说道:“这样吧,老刘哥,你先上俺家拉几袋子粮食回去吃,咱说啥也不能饿肚子。”
刘富贵连声感谢,过了一会又恳求说:“俺有一个想法不知说了合适不合适。”
大年表态道:“有啥事尽管说。“
刘富贵见此又继续说:“俺光自己拿回粮食没法和一起来的乡亲交待,俺是想让你俩能不能多赊些粮食,解决俺们这四十来户口粮问题,待明年打下粮食,俺们按赊一还二的办法给你们,你们要是有需要干力气活的时候也叫俺们去干,到时候能管饭饱就中。”
“哦。”大年和大蛋互相看了看,大年转回头对刘富贵说:“既然富贵哥张了口,咱不帮忙谁帮忙?富贵哥,等俺们明天早上清点一下,看看能赊多少粮食,你们明天下午来俺家,咱办理手续赊粮食。”
大蛋一看也跟着表示说:“富贵叔,你明早干脆先带男劳力到俺家帮俺垒土坯,中午晚上俺管饱饭。”
富贵听了两人的表态高兴地握着大年和大蛋的手激动地说:“那俺就代表俺那帮老少爷们谢你两了。。。”
晚上,大年媳妇邢氏埋怨大年:“你说赊就赊了,万一他们跑了咱找谁要去?”
大年批评邢氏:“你懂啥,这地都划分到户了,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咱赊一斤要二斤多收一倍的粮食哩,哪有这样的好买卖?”
第二天一早,大蛋和秋香吃饱饭刚一开门便看见刘富贵领着四十多个男劳力已经等待在他屋门口了。大蛋安排这些劳力搬运土坯垒成垛,四十多个汉子一起下手,土坯搬运速度大大加快。
活干到傍晌午,秋香招呼大家吃饭,她煮了两大锅地瓜,又馏了许多高粱饼子,秋香给每人分发了三个地瓜,一个高粱饼子,这些汉子们蹲下身,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不一会就全部吃完了。秋香瞪大眼睛直接看傻了,就问:“吃饱没有?”
男劳力们纷纷说:“感觉还差一点哩。”
秋香又给每个人分发地瓜,直到锅里全部分完为止。
也许是吃饱了肚子增加了体力的原因,下午,劳力们干活速度更加快了,不到傍晚,所有土坯在大蛋的院子里垒成了十几个土坯垛。
大蛋让秋香多煮些地瓜,他又安排干活的劳力们给每个土坯垛盖上草棚,防止雨雪浸湿。等活全部干完,秋香的晚饭也做好了。这一次秋香煮了三大锅地瓜,还馏了一锅高粱饼子,让敞开吃。等汉子们彻底吃饱了饭,大蛋一看锅里还有不少地瓜,便让秋香把剩余的地瓜分给了他们。
大年见干活的劳力们吃饱了饭,叫刘富贵和大蛋过去商量,说他可以赊给每户四袋子地瓜,两袋子高粱;大蛋说自己也能赊给每户两袋子地瓜。刘富贵便把汉子们叫到跟前,把情况说明,办完赊粮手续,在汉子们千恩万谢声中,大年和大蛋把各自地窖里的部分粮食赊给了灾民。
转过天来,大蛋和秋香收拾完厢房里的东西,又同大年一家打了声招呼,赶着牛车,回到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