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谓清流
左宗棠的折子一道京城，；立马就传开了。
李鸿章得到消息之后，心里面立马不舒服起来，他自己刚刚打算筹备江南制造总局，眼看着场子就要铺起来了，谁知道左宗棠来这么一道折子。
朝廷里的清流领袖、翰林院的不少官员乃至于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倭仁都聚集在了李鸿章的府邸里。不过大家都不知道李中堂喊他们前来一聚，究竟是为了什么，全都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坐着，有地位较高的端着茶杯喝茶。
李鸿章的食指慢慢敲击着桌子的扶手，说道：“左宗棠想要开办船政，有些莽撞了。不知道这事儿大家伙儿都怎么看？”
这“莽撞”二字虽然没有具体点出左宗棠哪里不合适，但事情却表明了李鸿章自己的意见——他个人是不喜欢左宗棠办这件事情的。这句话一说，也就为这次聚会定了性，也就是说李鸿章叫大家来，为的就是表明这个意见。
李鸿章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也都有了数。监察御史张盛藻率先开口，说道：“我泱泱大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左大人虽然军工卓著，但是办起政事来，着实是莽撞。那折子我已经看了，把洋人抬得极高，把我们自己贬得一无是处。我就觉得不合适，为什么我们就要事事都向洋人学习？处处都要受洋人的气？办个什么事情都要洋气扑鼻才算合适？左宗棠还要办船政，造洋船。早在明朝的时候，我们的轮船制造就已经领先世界，那时候那个国家的贡臣来到我们天朝不学习我们的造船技术？我们哪里还需要外人来教？”
李鸿章摇了摇头，说道：“我看洋人的造船技术确实是不错的，张大人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了。”虽然嘴上在反驳张盛藻的话，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满是赞赏之意。
倭仁本身是个满人，到不怎么惧畏李鸿章，捏着胡子说道：“如果谁人有什么意见，大可以上折子启奏，皇上自然有明断。在这里干坐着讨论，我看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
李鸿章笑了笑：“倭大人说得是，只是不知道我大人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呢？”
“两宫和皇上是支持洋务的，恭亲王也早已经在皇上和太后的首肯下开办了洋务学堂。我道士觉得大家要是反对洋务，是在和皇上作对，并不怎么明智。”
李鸿章靠到了椅子上，转头看了看屋子里坐的大小官员，说道：“说的也是，要是冒昧上奏，搞不好会被革职还乡。倭大人自然不愿意反对了。”
此话一出，年轻的清流们就沉不住气了。
所谓清流，全在“志、气”二字。有志于国家兴旺，则上书议国事，文章下笔，有千钧之力，横扫一切不合道理。有气于名誉大节，则以死相逼，撞柱而谏，宁死也要改变皇上的意见。但并不是所有的清流都是真正有节操的好官，大多数只是一些被人利用的墙头草。李鸿章一说上折子会动辄革职，年轻的胸无大志气节全无的清流门就激动地说道：“我们为大清社稷掉脑袋都不怕，还怕个革职？只要我们全都上书，左宗棠这事儿就一定办不成！”
倭仁看了看一脸意味深长的李鸿章，摇头说道：“老夫老了，只想安稳度过余生，就不掺和这件事了。”说着他立马起身告辞。
李鸿章也没有多留，只要倭仁不赞成，能保持中立也好的。倭仁走后，他便继续和这些清流们讨论，无外乎皮里阳秋地指点他们如何阻挠左宗棠的船政。
……
慈禧看到左宗棠的奏折之后，也有些由于。慈溪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赤手空拳以女流之辈杀死顾命大臣，有从东宫手上夺权，一个人独掌军政大事。她知道办船政对大清社稷是有好处的，但是他喜旺办船政的事情能往后面拖一拖。自从太平军平定之后，她就一直想着重新修缮圆明园。眼下国内动乱平定，虽然陕西那边还闹着捻乱，但是整体上大清朝对外无争端，对内无战乱，国家暂时平稳，有机会重修圆明园。即便老六反对这意见，但老六现在已经被自己拿捏住，自己要是真想修，他不敢再多说话。而且慈禧并不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他早已经悄悄修复圆明园中的了几处园林，还想着继续从海关上掏一些银子来修建圆明园。李鸿章前些日子想要把上海海关的关税劫下来去修建军火场，自己已经允了，要是广东福建海关的收入再被左宗棠扣下，自己重修圆明园的想法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实现了。
但是这个理由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因此她想了另外一个合适的理由，那就是现在长毛虽然已经平定，但是陕西甘肃那边捻军作乱，曾国藩剿匪一年多也不见成效，军饷花费却涛涛如流水。新疆那边阿古柏又作乱，军机处有大臣请命平乱，这事情迟早是要办的，到那个时候又要有大笔的支出。所以从现在开始，朝廷就得攒钱了。慈禧如此这般想着，正又碰上朝廷的清流们上折子反对左宗棠的提议，于是更加坚定了回拨左宗棠奏折的心思。
而恭亲王这边早就通过安德海的门路知悉了慈禧的想要留银子重修圆明园的意思。他本身是热衷于兴办洋务的，奈何自己行事作风有些太过显眼，慈禧不太喜欢。前不久刚刚被免了一个月的“议政王”头衔，现在他自己也不敢太张扬，只好跟慈禧说道：左宗棠兴办洋务，想要开办船厂，本是一片忠心。但是太后的顾虑也是实情，眼下花费银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国家憔悴，复兴多有难处，我就回复左宗棠说暂时不办理船政，等日后朝廷渡过难关，在放手大办。”
慈禧本来以为自己吐露想法之后恭亲王会极力反对，没想到奕䜣竟然这么好说话，当下心头大定，说道：“老六，你说的在理。左宗棠的折子写得也清楚，我和皇上也知道船办船政是大清的要务，但是户部实在是周转不灵。你回去一定要斟酌词句，好好恢复左宗棠，别灰了他的心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