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雨
名门荆枝
何耿耿
今生
二十二•山雨
军营的气氛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似乎应该做些什么。
虽然南成国军队就驻扎在边境线的八十里处，但双方居然都不约而同的进入了战略相持的阶段，北召军因为主将的命令，这些日子，除了日常的训练，每日派探侯前去查看，居然风平浪静。
而南成国，老成的殷武侯只是将军队的活动范围严格限制在南成一侧，每日练兵，其他的竟然也没有大的动作。
秦上延很是不耐，明明敌人就近在眼前，但是每日议事，大将军只是说再等等、再等等，反正蔡云鶴那缴获来的粮食，再加上司徒将军督运的粮食，足够庞大的军队在此慢慢耗着。
他可是个急躁性子，一大早练兵回来，就在营帐里看书，看了会，实在是不耐，又急吼吼拿着刀打算去演武场找人切磋。
刚刚拐过两条街道，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远处闪过，秦上延一看，是荆歌，他已经脱下了时常不离身的甲胄，换上了常服，一身青布衣，更显的荆歌身材瘦削。只见他快速走过街道，往大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荆校尉最近倒是去大将军府很勤啊，咱大将军还真是赏识校尉，秦上延边走边想。
秦上延猜测的不错，这段时间，军中没有太多的事情，那华连远却像是整日闲的发慌，除了上午处理点公务外，下午经常找一个小兵把荆歌唤来，陪着他跑马、下棋、谈古论今。荆歌推了几次，但华连远也没说什么其他的，也不好总是推辞，因此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一有空就被叫进了将军府。
荆歌骑着马，再一次来到将军府前。
下了马，门口的守卫赶紧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校尉，我们大将军在后花园等着你呐，快去吧。”
看来又是下棋，荆歌心里叫苦，跟华连远这种人对弈最是麻烦。何况自己棋艺并不佳，以前虽说是琴棋书画等六艺样样兼修，但毕竟刺杀才是自己的主业，棋艺呢，只是四处伪装的手段而已。
偏偏华连远却老是要自己跟他对弈，荆歌心里暗暗叹气，脚下脚步不停，转过前院，来到了后花园。
依蒙道的晴天很多，即使是在这样的寒秋，荆歌循着老路，来到了园中的四角亭。
阳光柔柔的洒满大地，连着园中枯败的枝桠也隐约的闪出点点亮光，亭内，风将四周的帘幕轻轻的扬起，又温柔的放下，书案边的茶炉，正滋滋的冒出热气。
荆歌拂过帘幕，走了进去。
华连远一身白衣，却用金线绣了龙纹，配着他那贵气天成的脸，倒也是赏心悦目。
这脸倒是很能骗人，荆歌暗笑。
“荆歌来了。”华连远放下手中棋盒，笑着道。
“见过大将军。”荆歌离他还有几米远，就停下来行礼。
实在是因为华连远最近太热情了，时不时就要拍拍肩膀，以示亲热，荆歌很是倒胃口。
“快坐。”华连远似乎没有察觉到荆歌的疏远，仍然笑道，“昨夜我摆下了此局，你可能破么？”
“大将军，荆歌的棋艺并不好，怕是您要失望了。”荆歌坐下，看了看棋局，淡淡道。
“破局不看棋艺，主要是否会剑走偏锋，领会设棋局人的意图。”华连远不以为意。
“那荆歌更不行了。”荆歌不接招。
“说起揣测人心，军中没有人能比得过你。”华连远手捏棋子，看着荆歌。
“大将军为何这样说？”荆歌反问。
“本宫迟迟不与南成交兵，军中众人皆不解，三天两头过来游说，唯有你，日日与我在一起，却不发一言。”华连远看着荆歌，似笑非笑。
“我不过是知道大将军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罢了。”荆歌落下一子，微笑。
“哦，我真正的目的？”华连远停下来，认真的看着荆歌。
“大将军自京城回来，城外山谷遇袭那夜，荆歌就给大将军说的很清楚了。”荆歌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家人被沈培齐所害，我毕生的目标就是报仇。我曾在京城游历，知道大将军与我有共同的仇人，特来相投。”
“不错，沈家确实算是我们共同的仇人。”华连远瞬间大笑，“但这与今日战场，有什么关系呢？”
“大将军在等一个机会。”荆歌温言道，“等陛下重惩三皇子，注意到大将军在此地的功劳的机会。”
华连远一瞬间眼神幽微。
“识人察物，你却是无人可及。”下一秒，华连远已经恢复了平常儒雅的脸。
“为大将军效力，总还是要有些傍身的本事。”荆歌面不改色，继续落子。
“上次听闻，你的家乡在安阳镇？”
“是，荆歌家族，世代居于此。”
“家中没有旁人了吗？本宫看你好像没有给家人寄过信件。”华连远追问。
“无根之人，难为大将军惦记。”荆歌微讽。
“看你小小年纪，却如此有为，不禁好奇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德才兼备的人罢了。”华连远仿佛没有听出荆歌的暗讽。
荆歌没有搭话。
这是华连远经常与他对话中出现的场景，不经意地打听荆歌的过去。
荆歌知道华连远肯定去查证过，但有过前世暗卫或者称是杀手的经历，伪造一个身份并不难。荆歌并不担心被其他人察觉。
何况自己，早已是浮萍，世间茫茫，哪个人能认出自己是荆宜或者说，沈一。
静静的亭内，一场暗流就此涌过。
棋局仍在继续，荆歌虽然棋艺并不是太好，但她心思沉稳，从不为外界波涛所乱，倒也算是稳扎稳打。
太阳逐渐西斜，暖暖的光照进这座亭子内，荆歌的全身都沐浴在这暖阳下。
乌黑的发丝被染成了暖黄色，瘦小的身子在阳光的包裹下，竟觉得异常惹人怜惜。她低着头，正认真的思索着棋局。长长的睫毛不时的眨巴，阳光在那上面留下一圈光晕。
华连远从棋局中抬起头来，望着荆歌。心中一动。
也许连荆歌自己都没发现，十四岁的自己，发育的太快了。虽然在作为男人的标准下，荆歌还是异常的瘦小，但是作为一个女子，她的一切都已经悄然变化。
荆歌渐渐的要用更多的栀子来遮盖白皙光泽的肌肤，衣领要越来越紧隐藏胸前的春光。十六岁的少女，眼睛隐藏不了的女儿态，时时的牵动与她对视的人的心弦。走过她的身边，一丝丝若有若无的体香，比起军营中到处是汗臭味的糙汉子，荆歌简直是一个另类。
眼前的少年，若是个女子该多好。华连远在心中默默叹息。
从最一开始的试探，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华连远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喜欢让荆歌呆在自己身边。
若荆歌果真是个女人就好了，华连远再次叹息。
“大将军？”荆歌的清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华连远的思绪。“该您了。”
华连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想什么。随意落下一子。他暗自后悔，莫不是自己在军中呆久了，竟对着一个少年胡思乱想起来。虽说京城中也有娈童之流，但华连远自矜身份，不肯被人抓住把柄，从没有沾染过。
真是最近过的太过安逸了，华连远想着，荆歌若是个女子，如何给自己平定战乱，如何在朝局上给自己助力，如此大有潜力的人，若是个女人，倒才是真正的可惜。
华连远理了理思绪，专心的和荆歌对弈起来。
一直到霞光漫天，荆歌才从大将军府出来，从守卫那接过马，驰骋而去。
刚刚出了府门，一个黑衣男子同样骑着马，与荆歌擦肩而过，往偏门而去。
华连远身边的暗卫，荆歌觉察出来，看来，京中有消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