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降服莎车
顺利解决了杨三娃事件,班超从严治军、体恤民情的口碑更好了。杨三娃捡了一条命,还得到了一个美丽能干的妻子,有了一个家。他在军中干得更加欢实。
班超晚上陪着努尔古丽,牵着辛儿在街边散步。忽然听见几个小儿在街边玩耍时,用稚嫩的声音唱到:“莎车兵,如霜雪,汉家兵,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几何自殄灭!”
辛儿也跟着念了起来。
班超笑问辛儿:“辛儿,你从哪里学会的哟?”
辛儿回答:“小朋友们都在唱啊!”
努尔古丽也说:“班上的孩子也都会念这首童谣哩!”
班超凝神道:“看来,攻打莎车国势在必行了!”
公元87年4月,班超做好了收服莎车的军事准备。
莎车国位于于阗与疏勒之间。叶尔羌河流经全境。叶尔羌河发源于西域南部葱岭山脉,自南向北然后折向东南,最后汇入塔里木河。全长两千多里。莎车国靠着这条河流的滋养,在西域南道还算富庶。
莎车国王奉贤与龟兹国王尤里多两人是连襟,他们俩的匈奴夫人是亲姐妹。莎车国王奉贤十分宠爱这个匈奴夫人。在夫人的蛊惑下,他一心向着匈奴,与龟兹结成牢固的抗汉联盟,死心塌地抵抗汉军。
班超征召了疏勒、于阗、戎卢、且末、小宛、渠勒、弥等国军队,加上徐干率领的汉军精锐,总共15000人,浩浩荡荡,杀向莎车。班超亲自领军。莎车国王奉贤一边发兵抵抗,一边向龟兹求援。
两方人马在莎车王城沮渠城西面,隔叶尔羌河对峙。摆开了准备厮杀的战阵。
六月末的天气,闷热难耐。高温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太阳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火球,滞留在空中,总也不肯轻易落下。地上的草木庄稼全都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班超领着中军大帐的一班人马,来到河岸边一块高地查看莎车军队的布防阵势。忽然,东边的天空,黑云翻滚,眨眼工夫就遮被了天上的太阳。于阗国都尉德昌念叨说:“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啊!”
班超道:“下点雨好啊!河水涨起来才好哩!”
大家不解地望着班超。
班超不语,眼睛望着河对岸的莎车营地。只见莎车的营帐分为三个部分,沿着河岸一字排开。营帐外围用牛车密密匝匝地围了一圈。牛车外摆着拒马,挖了两丈多宽的壕沟。每个方位都设有固定哨,结合部不断有游动哨经过,可谓防守严密。
隔着叶尔羌河,班超等人都能够听到莎车士兵们训练发出的吼声,看来莎车人的士气很不错。
班超点头赞叹道:“莎车军队防守严密,士气正旺啊!”
正说着,天空中稀稀疏疏地砸下豆大的雨滴。
人人都感受到了伴着雨水而来的凉意。大家欢呼道:“太好了!终于下雨了!”
德昌觉得莫名其妙。他问身边的郭恂:“下雨影响渡河,何乐之有?”
郭恂神秘地一笑,没有作答。
雨滴由稀疏变得绵密,雨幕逐渐厚实,包裹着每个人的身体。无一例外,每个人的衣服都很快被淋湿了。大家赶紧撤退。虽说,湿衣服裹在身上不很舒服,但每个人心情都还不错——起码,恼人的暑气随着雨水消退了很多啊!
班超回营换好干爽的衣服,嘱咐郭恂派人观察叶尔羌河水的水位,等河水浑浊,水位上涨了,再来告知他。他和衣躺在行军床上小憩。
暴雨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午后,天空中的乌云不见了踪影。太阳又死皮赖脸的高悬在头顶。西域难得下雨,下一场雨却下得这么突兀,去得更是神速。
傍晚时分,郭恂带着一个小校来到班超的大帐。班超正在梦中神游黄土高原。一忽儿北地,一忽儿平陵,渭水滩,黄河边,他撒着欢儿,尽情畅游。忽然被人摇晃着喊醒。
郭恂道:“都护,河水涨了!”
班超听到了郭恂的声音,一骨碌坐了起来。
他仔细地听取了士兵的汇报,知道叶尔羌河水已经暴涨,心中万分高兴。他传令各军首领到中军大帐开会。
每年六月末,叶尔羌河水位就会大涨。莎车国王临水据守,就是掌握了河水上涨的规律。而班超就是要利用这一点,出其不意重创莎车。
在会上,班超命令疏勒国都尉白山领本国人马两千,从下游渡河,攻击莎车国左营;于阗国都尉德昌领本国兵马两千,从上游渡河进攻莎车右营;司马徐干,领其他汉胡联军两千,从正面渡河,进攻莎车中军。
白山和德昌都提出:“水势甚大,无渡河工具,恐怕多有伤亡。”
班超笑道:“渡河工具早就给大家准备好了!”班超从身边拿起一张完整的羊皮。让班衡吹起来给大家示范。羊皮褪了毛,没有开膛,只有脖子、四肢和肛门处有孔。班衡麻利地用绳子将出口一个个扎紧,只留下一个后腿出口。不一会儿,班衡就把羊皮吹得圆滚滚的。
班超拍着羊皮筏子说:“大家认识吧,这个叫羊皮筏子!我军带来了一万张。给今晚渡河的士兵每人发一个。有了羊皮筏子,渡河还怕什么?”
白山和德昌凑到羊皮筏子跟前,欣赏不已:“都护真是高人!我们天天与羊打交道,就没想到过这一招!”
班超谦虚道:“这不是我的发明!在中原的大河上,两岸人家过河就经常用这玩意。我上回带兵攻打莎车时,了解到叶尔羌河会在六月间涨水,就早早地做了这个准备。奉贤敢临河扎营,也是算好了涨水的时间,可以隔河与我们对峙,坚守等待龟兹援兵。今夜涨水,莎车军营必定防守松懈。我军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郭恂补充道:“今夜进攻莎车营地,目的主要是击溃!我军得手后,要迅速在叶尔羌河面上架设浮桥,做好迎接大军主力过河的准备。”
班超接着说:“对!我们要保存好有生力量,不要深入追击。不要与莎车军纠缠!接下来,我们还有迎击龟兹大军的重任!”
马武插话道:“都护!龟兹人早就是我们手下败将了,难道他还敢来?”
班超道:“龟兹是吃过我们的亏。但是,这几年,在匈奴人的帮助下,他也在渐渐恢复元气。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龟兹毕竟是西域人口最多,地域最广,国力最强的邦国。大家不可小觑了!莎车国卡在于阗和疏勒之间,正是牵制、反叛我军的前沿阵地,龟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何况,尤里多还有阿齐纳和骨打这两个狗头军师相助,他一定会亲自领军前来的!”
白山建议道:“我们何不前往龟兹大军经过的地方设伏,一举围歼之!”
“攻灭龟兹的时机还不成熟。一方面,他和西方的康居、贵霜、北匈奴等大国关系不错;另一方面,他在西域还有莎车、姑墨、焉耆等跟班,我们没有能力一口吞下。先降服莎车,再北上攻灭姑墨。剪除了龟兹这两个帮凶,我们再和康居、贵霜等国通使交好,龟兹投降就指日可待了!”班超耐心地从西域大势给大家仔细分析。
徐干向班超要求道:“都护,把班勇派到我身边吧!我都要成聋子了!你们说的西域话,我可是一句也听不懂。让班勇到我身边,有空快教教我!”
班超点头应允。
班超又说:“不知大家听到一个童谣没?临来之前,我家辛儿还给我念了两遍,我来说给大家听听:‘莎车兵,如霜雪,汉家兵,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几何自殄灭!’都说童言无忌,这可是西域人民的心声啊!大家要团结一心,这一次一定要降服莎车!”
在座的人都表示听到过。
这个会议开完,大家信心百倍各自回营准备。
下半夜,莎车的三个大营同时受到攻击。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班超领着中军指挥部人员,站在河岸上观察战场情况。
莎车国的三个大营被汉胡联军突袭,一时间方寸大乱。奉贤率军拼命回撤,一直跑到天亮才停歇下来。清点人数,收拢残兵,赶紧再扎营垒,以防汉胡联军的追击。这一役,汉胡联军击杀莎车士卒七百多人,缴获战马牛羊上万。汉胡联军因为没有决胜把握,只是击溃莎车军队,以便接应主力渡河。
架设好浮桥,班超率全军渡过了叶尔羌河。军队继续推进,离莎车军营五里的地方扎下营寨。
莎车军队一心等待龟兹援军,龟缩在营寨内,不肯出战。
班超派出去的三路斥候分队回来报告说,龟兹两万大军已经在离汉胡联军营寨五十里处驻扎。计划明天平明时分与莎车军队同时发起进攻。
班超召集部将开会说:“龟兹派遣其左将军玉墨领温宿、姑墨、尉头等国军队,号称两万人马,已经来到。敌我兵力相差悬殊。我军不如今晚各自退兵。德昌率于阗军队,往于阗进发;白山率本国军队与中军一同行动。大家撤离时,动静要大,行军的步伐要缓慢,双方保持联系。所获牲畜一律丢弃,不准携带!”
龟兹左将军玉墨侦知汉胡联军退兵,派手下副将都辰率军前往查看。龟兹军马到达汉胡联军驻地,只见毛毯、衣服、瓶瓶罐罐丢弃得到处都是。尤其是近万头牛羊散放在驻地,都没有带走。都辰让部下归拢牛羊,急忙派人回去报告玉墨:“将军,汉军仓皇撤离,营寨内,东西丢弃得到处都是。近万头牛羊也来不及带走!肯定是知道我龟兹大军到了,吓得连夜逃跑了!”
玉墨听到介绍,大喜。赶紧命令部队集合。他令都辰带领温宿、尉头、姑墨等国联军前往追击于阗军队。自己则率龟兹精锐骑兵追击班超领军的汉疏联军。
班超早就派兵监视了龟兹兵马的动向。得知玉墨的兵马出动,班超留下几百人继续佯装往疏勒国方向行进。主力大部队则离开大道,绕小道回马与于阗军队汇合。
莎车王奉贤见龟兹大军来到,班超拔寨退去,喜不自禁。特意置酒在大帐内宴请部下。
奉贤喝到得意处,不由口出狂言:“西域诸国都说班超诡计多端,不好对付!我看也没啥了不起嘛!见龟兹大军到来,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地溜了!”
都尉宾山阿谀奉承道:“班超这帮汉狗,前次来攻打我国,被我大王率军打败。这一次,还不知死活,居然还敢来!这不是想送死吗?!”
国相成术接话道:“我看班超还是有两下子的。前几天渡河偷袭我军,差点让我们吃了大亏!”成术在那晚的逃跑中,马腿受伤,将他掀翻在地,不是一个侍卫把马匹让给他,恐怕他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所以他还心有余悸。
宾山道:“这正好说明班超计谋不行啊!要是当晚他多派一些兵马,将我军团团围住,我们还有今天吗?”他话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奉贤脸色不对,话锋赶紧转舵 ,“还是我们大王厉害!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率领我们安然冲出重围!”
奉贤感觉很是受用。他站起身,端起酒爵道:“功劳都是大家的!来,来,大家再干一爵!”
就在这时,一声号炮炸响。营帐外喊杀声四起。慌得莎车王奉贤手中的酒爵“哐啷”一声掉到地上,身子也跌坐在坐榻上。他下意识地大声喝问:“卫兵,何故喧哗?”
外面一叠声喊道:“汉军偷营了!汉军打来了!快跑啊!”
宾山赶紧过去搀扶奉贤。奉贤一把推开宾山的手臂,大喊道:“别管我!快去指挥我们的队伍反击啊!”
宾山提刀在手,刚刚冲到营帐外,迎面碰到一个汉军士兵挺着长枪,冲到他的跟前,他举刀顺势一拨汉军士兵的长枪,手中的弯刀顺着枪杆滑到了士兵的握枪的双手,士兵来不及丢掉枪杆,就被他削掉了几根手指。士兵负痛,赶紧丢掉手中枪杆,仰面到底。宾山跨步上前,利索地斩杀了这个汉军士兵。他刚刚直起身,又遇到了杀得浑身是血的杨三娃。杨三娃见宾山杀了自己的士兵,怒吼一声,举刀向宾山劈来。已经喝得醺醺然的宾山,哪里是杨三娃的对手。宾山下意识抬刀抵挡,当啷一声,他手中的刀被磕飞到一丈来远。宾山转身想逃,可是双腿不听使唤。杨三娃手起刀落,将宾山砍翻在地。杨三娃不再和外边的莎车军卒恋战,而是直奔中军大帐。中军大帐内,酒气弥漫,参加宴席的人已经四散奔逃。杨三娃回身出帐,绕着大帐一侧向后面追去。
莎车大营里哭喊声,呻吟声,火烧营帐发出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张皮子领军一路杀来,直奔中军大帐,他的心思和杨三娃一样,也想拿到莎车王奉贤的人头,取得头功。
杨三娃追击到大帐后面,见有人正在上马,于是大喝一声:“三娃爷爷在此,还不下马受死!”
正在上马的人正是奉贤。他在侍卫的帮扶下,正在往马背上爬,好不容易爬上马背。忽听杨三娃的一声大吼,差点把他吓得掉下马来。他挥舞马鞭,大呼手下侍卫前去拦截杨三娃。自己则拨转马头,向营寨大门逃去。
好一个杨三娃!他见五个莎车侍卫举着刀向他围拢过来,怪叫一声,向前猛跨三步,接着身子腾空,飞扑进人群。他手中的环首大刀,犹如一条蛟龙,上下翻飞。几乎就在一瞬间,五个侍卫非死即伤。
奉贤得到这一个喘息机会,趁着混乱,骑马冲出了营门。杨三娃抢过一匹马,也冲出营门。他依稀看到了奉贤马上的身影,跟在后面紧追不放。
张皮子与杨三娃一前一后杀到莎车中军,正要进帐,听到杨三娃大喊:“狗日的奉贤!拿命来!”两匹马相继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
张皮子急急忙忙牵过一匹马,上马相跟着追出营门。
此时,天光微亮。奉贤慌不择路地向叶尔羌河方向逃去。他听得身后马蹄声哒哒,又有汉军声音呼喝,不敢怠慢,拼命打马向前飞奔。
张皮子奋力追上了杨三娃。杨三娃扭头阻止张皮子说:“皮子,你别追了!奉贤是我的!”
张皮子回答:“谁抓到就是谁的!”
三匹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张皮子取下背上的弓箭,在马上对奉贤射了一箭,可惜没有射中。
趁张皮子弯弓搭箭减速的工夫,杨三娃打马超过了张皮子。张皮子再次从箭囊里抽出一支利箭,把雕翎放在嘴唇间抿嘴理顺了羽毛,稍微放慢马速,又射出了一箭。只见这支雕翎长箭,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扑奉贤的后背心。奉贤中箭,惨叫一声,掉落马下。杨三娃随即纵马赶到,翻身下马。奉贤还没有完全断气,口中不断地涌出血沫。杨三娃揪住奉贤的头发,只一刀就剁下了奉贤项上的人头。
张皮子拍马赶到,上来就抢杨三娃手中的人头:“三娃!奉贤是我射杀的!把人头还我!”
杨三娃怎么可能会把奉贤的人头还给张皮子!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梗着脖子喊道:“想得美!我砍的人头,怎么会是你的?”
两个人就在河滩上缠抱在一起争斗起来。
莎车营寨的战斗基本结束。汉胡联军斩杀敌军五千多人。缴获物资不计其数。有人看到杨三娃和张皮子追出营门。徐干带着一帮随从循着马蹄印找来。只见河滩上,两个浑身污泥的人滚在一起。徐干呵斥几声也不能让他们分开。还是十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才强行把两人分开。徐干问明情由,将两人带到班超跟前。班超听完徐干的介绍,再看两人:头发散乱,铠甲歪斜,满脸血污,五官挪位,眼睛因愤怒而充满血丝,虽然不再争辩,两人都森森然,全身都充满了杀气!班超不由在心里赞道:好个杀人凶神,夺命的判官!有此等勇士跟随,西域何愁不平!
班超安慰了两人一番,对徐干说:“徐司马!我看两人可以不分彼此,都记上头功!”
班超整顿军队,开进莎车国王城沮渠。一边出榜安民,一边布置城防——以防止玉墨攻城。
莎车大营被踏平,班超率大军进驻沮渠的消息很快传到玉墨军中。玉墨见大势已去,只得悻悻然退兵。
班超选定奉贤的侄子沙克继任莎车王位。沙克与班超签订了归服汉朝的条约。同意遣使质子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