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黯然失业
翌日，呼呼大睡中的陈烬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打着山响的呼噜的继续沉沉的睡着，丝毫没有察觉窗外的天空已经是一片大亮了。
“叮铃铃.........”陈烬床头边上的那台破旧的二手电话响起了刺耳的叮铃声。
“喂，哪位？”陈烬睁开了朦胧的眼睛，晃了晃头疼的脑袋，拿起了话筒。
“陈烬，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话筒中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
“老板！”陈烬一惊，宿醉之后模糊的思维顿时惊醒过来了，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连忙拿起了窗前的外套。
“陈烬，你最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我的办公室，我有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需要找你谈谈。”话筒中的声音冰冷而又生硬，哪怕是没有亲眼看到老板的表情，陈烬也能想到老板脸上的愤怒和寒意。
“什么事，老板？”陈烬很无辜的问道，一个迟到而已，没必要这么严重吧？
“你干的好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赶紧滚到我的办公室来！”老板咆哮道，说完之后就狠狠的挂上了电话，哐当一声惊得陈烬一愣。
放下话筒，陈烬火急火燎的刷了一个牙，捧了一把水洗个脸，就冲出了房间，直奔公交车站而去，轮到换乘地铁的时候，陈烬错过了最近的一趟，等下趟还得半个小时，迫于无奈的陈烬只能狂奔数公里，赶到了货运站。
等陈烬满身大汗头上冒烟的冲进老板的办公室时，老板早已经坐在自己的皮质办公椅上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了，办公室里面还站着昨天那两个朝自己要车钥匙的年轻人，看着那两个垂头丧气一脸灰败之色的年轻人，陈烬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感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
“陈烬，我今天一早来到公司发现自己轿车不见，而保险公司则打电话让我去市区，独立大道事故现场参与理赔事宜。”老板手中拿着一串车钥匙，一脸严肃的看着陈烬说道：“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吗？要知道我昨天把车钥匙给的是你，但保险公司却告诉我肇事人是他们两个，我很好奇车钥匙到底是怎么到这两个连车都不会开的窝囊废手中的？”
“果然！”陈烬心中唉叹一声，果然是现世报，自己昨天下班的时候喝多了，想都没想就把车钥匙乱扔出去了，现在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老板，车钥匙是我给他们两个。”陈烬叹了口气，如实的说出了详情。
老板起身，走到了陈烬跟前，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再也忍不住了，愤怒的咆哮道：“陈烬，你今天又喝了酒来上班！”
“对不起老板，我只是昨天晚上喝了点。”陈烬服软的说道，没办法谁让眼前的这位是自己的老板，给谁过不去也不能和付你薪水的那个人过不去。
“你哪天就会死在酒精上面的！”老板痛骂道，转身回到了办公桌后，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扔到了陈烬怀中。
“这是你今天的工资，以后不用来了，你被解雇了，陈烬！没有任何一位老板敢雇佣一个酒鬼司机的！”老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余怒未消的说道：“轿车出车祸的事情，不我追究你的责任了，念在你这么多天尽职尽责的份上，你自己走吧。”
“明白，我会走的。”陈烬拿着信封，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办公室，离开了货运站，搭乘着公交车回到了市区。
站在市区街头，陈烬看着一条繁华的街道，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看着那些衣着靓丽的人们，陈烬感到了一股迷茫和挫败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这个社会吗？自己自退役以来就一直和国内歌舞升平的世界格格不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到处碰壁，直到现在身无分文的落魄街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想着后天房租就会到期了，自己却丢了工作，成为了一个无业流民，陈烬捂着头疼的脑袋蹲在了路边。
掏出口袋里面的最后一支香烟，陈烬给自己点上了，抽着烟的陈烬，站在寒风呼啸的街头，任由雪花飘落在了自己身上。
陈烬很疑惑为什么自己总是与安定的生活无缘呢？从小到大自己就一直在漂泊着，孤身一人想游魂野鬼一般的飘荡在南北各地，那些美好的事物总是自己只能够远观的，经历的越多陈烬就越会感到一股由衷的寂寥和孤独。
一支烟燃尽，陈烬狠狠的将烟头掐灭，转身走向了兴隆酒吧。
汉娜此时伏在吧台上发着呆，白天酒吧的客人很少，自己除了擦杯子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在老板没注意的情况下，汉娜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伏在吧台上发呆，脑子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想到陈烬威风凛凛的杀退那群穷凶极恶的混混时，汉娜脸上一阵发红，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家伙今晚来了之后，我该给他准备一杯怎样的酒呢？”汉娜一手扶腮看着天花板想着，“火烈鸟?恐怕那个小气的家伙的不会要，血腥玛丽？那是女人喜欢喝的，不够烈，他不会喜欢的......”
吱呀一声，酒吧的新装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酒吧，汉娜一阵好奇，什么人大白天都忍不住酒瘾想要来喝一杯？
转头看去，汉娜欣喜的发现是陈烬来了，好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白天就过来了？”
陈烬一脸的失落，就像是个刚刚失恋的毛头小子一般坐在了吧台钱，将一个信封拍在了吧台上：“都给我换成最便宜的烈酒，要快点，汉娜。”
“你怎么了？”汉娜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要喝酒而已。”陈烬撇了撇手说道。
“你白天不用工作吗？”汉娜问道。
“工作？不用了，刚刚被炒鱿鱼了。”陈烬苦笑着说道。
“明白了。”汉娜一脸同情的转身替陈烬拿酒去了。
很快几瓶一公斤装的廉价烈酒被摆在了陈烬面前，陈烬看都不看，拿起一瓶利索的拔掉了酒瓶盖，仰起头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一口喝光了足足三分之一，简直就是在把烈酒当作白开水再喝。
汉娜看着陈烬这副样子，心疼的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要怎么去劝说陈烬。
陈烬一口酒下肚，顿时感觉心中畅快了许多，浑身扩散的炽热很快就驱散了心中的阴郁感觉，脸上的失落也消失殆尽了，换上了满足的笑意。
越喝越来劲的陈烬三两口喝光一瓶烈酒，平日里感觉很吃不消的酒量突然变得海量起来了，酒喝的越多，陈烬的脑子变越是昏沉迟钝，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变得升华了一样，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但陈烬的思维却很是清晰，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心中的那股困顿和烦闷。
汉娜一把夺过了陈烬手中的酒瓶子：“陈烬，你不能再这样喝下去了。”
“为什么，你可是酒保，拒绝顾客喝酒可不是你职责。”陈烬醉醺醺的说道，迟钝的伸出了手想要拿回酒瓶子，却被汉娜敏捷的躲过了。
陈烬索性重新打开了另一瓶酒，闷头闷脑的又灌了起来。
“不过就是失业而已，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不必这么颓废。”汉娜安慰道。
“不，你不懂，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失业的问题，而是一个个体和一个整体的问题。”喝多了酒晕乎乎的陈烬陡然化身为了一个哲学家，开始了他的讲座：“一滴乌黑石油无论怎样努力都是无法融入一瓶纯净的水，就像是我无论怎么努力和这个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世界总是格格不入。”
“真是怀念在前线的那些日子，除了死亡，我没有任何可担心的东西，若是能够在最后求得好死，那里简直就是我的天堂。”
陈烬手舞足蹈的挥舞着酒瓶子，扯着嗓子高唱道：“喝干这碗家乡的酒，壮士一去不复还，滚滚黄河滔滔长江，给我生命..........”
这是国防军的军歌，海陆空三军都是一样，但从陈烬这个醉醺醺的酒鬼口中唱出来，少了几分悲壮慷慨的味道，多了几分混乱喧嚣之气。
“我真不明白，你想要些什么？”汉娜从陈烬那一脸的伤疤和陈烬偶尔赤膊时露出的旧伤能够看出来，陈烬是一个经历过许多战争死里逃生的老兵，但汉娜很疑惑为什陈烬作为一个经历过如此多的艰难险阻的人，现在怎么会活得如此落魄。
“我能看得出来，你经历过很多的危险，但你为什么还会如此厌倦平静的生活呢，你应该对明天充满信心，而不是充满悲观。”汉娜一板一眼的说道。
陈烬举起了酒瓶子喝着酒，撇了撇嘴说道：“战争就像是一个大粪坑，刚开始时你很厌恶它，久而久之你就会适应它，并且习以为常，到最后你会失去希望，并且成为战争的一部分，这一点从你第一次开枪射杀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最可恶则是，当你已经变得离不开战争的时候，它却将你一脚踢开了，我就像是一撇炮灰，伴随着硝烟而来，在炮火连天的岁月就是我的舞台，当硝烟散尽，所有的一切寂寥收场，我又会被人们遗忘，知道下一场战争的到来。”
“陈烬，你不能满脑子都是战争，和平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我们向往都是和平富足的生活，这也是我们心中的东方梦，自从来到共和国以后，我看到都是繁荣和富足，直到发现你这个异类。”汉娜一脸纠结的看着陈烬，她极为不认同陈烬的古怪言论：“你应该试着去适应，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和抵抗。”
“哈哈........我只是个职业屠夫而已，怎么适应？”陈烬大笑着拿起了酒瓶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小姑娘，你还是忙你的去吧，成年人的世界你是不会懂的。”
“哼，谁愿意理你？！”被陈烬嗤笑为小姑娘的汉娜气坏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走了。
入夜时分陈烬喝光了所有的酒，花掉了口袋里面最后一个铜子儿，被酒吧老板叫人抬出去了。
离开了酒吧的陈烬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寒风吹醒了一身的酒劲，扶着墙呕吐了起来，吐得很厉害，几乎将肚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身后一双温柔的小手突然攀上了自己的后背替自己轻轻的拍打着。
陈烬感受着身后的拍打，很舒服的将剩下的一点东西都吐完了，接过了身后汉娜递过来的一张手帕，擦了擦嘴巴，擦完嘴巴看着手帕上那只呆呆的企鹅，疑惑道：“这是你自己绣的？”
“嗯，既然你觉得好看，就送给你吧！”汉娜直爽的说道。
“嗯，虽然很绣的很难看，但至少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件新年礼物，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吧。”喝高的陈烬说出了心中的实话。
“你这个死酒鬼！”汉娜怒斥道。
“给，我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这把手枪算是我给你的回礼吧。”陈烬从腰间掏出了追随自己已久的手枪，递给了汉娜：“这玩意儿对你应该会有用处的，但我希望你能够用不上它。”
“嗯，我会认真保管的。”汉娜呆呆的接过了陈烬的配枪，心中微微有些腹诽：别人送给女孩子的新年礼物都是花花草草或者衣服首饰，这个死酒鬼怎么就喜欢送手枪给女孩子呢？
陈烬背靠着墙，叼起了一支烟点燃了：“我得走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你要走了？你打算去哪？”汉娜听到陈烬要走了，心里面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失落。
“下一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陈烬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不清的回答道。
陈烬刚硬的侧脸在缭绕的烟雾显得既模糊又神秘，看的汉娜微微有些发痴。
“那你还会回来看我吗？”汉娜有些忐忑的问道。
“可能不会了，我不喜欢走回头路，经过的地方一般都不会再回去了。”陈烬感叹道。
“哦，那你可以写信给我，或者给我寄明信片，我也想出去走走，但我母亲身体不好，经常去医院，我得去陪她。”汉娜说道。
“我会的，还有什么是我能够效劳的呢？尊敬的美丽的汉娜女士？”陈烬打笑着问道。
呆萌的汉娜没有听出陈烬话语中玩笑，反而认真地说道：“我还有个叔叔，他是个军官，我们移民之前他也来了共和国，如果能够遇到他的话，请告诉他，我们在这里。他叫卡尔.冯。”
“哦，好的，我记住了。”陈烬点了点头，伸出手摸向了汉娜金色的头发，语气温柔的说道：“去找个好男孩吧，我并不适合你。”
汉娜对自己的好感，陈烬心里一清二楚，但陈烬已经不想再辜负别人了。
“再会吧。”陈烬挥了挥手，身影缓缓消失在了狭窄的小巷之中。
汉娜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直到确认陈烬不会再回来了，汉娜才失落的返回了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