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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倜傥风流不知愁
“我听说百夜门来了新人,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不但歌唱的好,舞跳的更是风骚的很。”陈恺手里叼着盛满酒的酒杯倚在沙发上看对面的宋锦颐,语气浪荡轻佻。
宋锦颐百无聊赖的转着食指上的银白色方形戒指,却对他所说的美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想去看看吗?我可听说好多名流政要背地里都是她的裙下之臣。”见他无动于衷,陈恺干脆放了手里的酒杯起身朝他走过来,“反正也是无聊,去看看吧。身为一个男人,若是对这样的女人都不敢兴趣,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个真男人了?”他抱着胳膊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他,“这一说我倒是真担心了,我们宋少爷本就长的倾国倾城,这要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这可让我们上海的女人可怎么活?”
宋锦颐抬起头,戏谑的瞥了他一眼,比女子还娇媚的面容染上几分笑意,“你自己要去作祟,别拉了我。若是被母亲知道,非得又念叨我不可了。我劝你也别去,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也没你的好果子吃。”
“哼,我都十八岁了,我还怕他不成!你到底去是不去,要是不去我可就喊别人了啊?”
“那你喊别人去吧,反正陈大少爷请客多的是人奉承。”宋锦颐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玩弄手上的戒指。
“哎,别啊!”一听他说不去,陈恺又急了,他与他关系最好,长的又最好看。他从小就粘他,有好事自然不想落下他独自去享受了。“我们打个商量,你这次算是陪我去,下次我陪你去君家找少白玩,怎么样?”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陈恺干脆腆着脸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你去君家可去的太勤了,外边都在传说你这个风流艳少如今千帆过尽,看上了君家艳少了。下次你要是再去找他,带上我,那些人保证不会再说什么闲话了。”
“君家艳少?也亏他们想的出来。”宋锦颐闻言又气又好笑,随口问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那也说不定。”
宋锦颐伸手就欲敲他,陈恺灵敏让开身子,嬉笑道,“我就开个玩笑,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宋锦颐这才收了手,“我对女人要求极高,若是那百夜门的舞姬入不了我的眼,日后你就陪我去君家玩去,怎样?”
一听他要陪他去百夜门,陈恺清俊的脸上立马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原本算不得出色的面容顿时迷人了不少,“成交!”
百夜门,上海屈指可数的夜总会。
夜幕降临,原本关着门毫无动静的百夜门前忽的灯光一闪,一片红光绿影中云娘的娇媚动人的灯光匣子最先被亮起。原本等候在门前的众人顿时一片欢呼。随即,五彩花灯一一亮起,百夜门成了黑夜中最善良的明珠。
“这个云娘长的似乎有些眼熟。”宋锦颐坐在贵宾席上望着眼前化了精致妆容的美人照片兀自呢喃。
陈恺为他倒了杯威士忌,“我看你是见到美人就觉得很熟悉。怎么样,还入的了你的眼吧?”
“不过尔尔。”宋锦颐笑着端起酒杯,正准备浅尝,就见陈恺扫了个不以为是的眼神过来,这才又笑道,“那看了真人再说罢。”
说话间,大厅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舞台上响起节奏极强的鼓点声,厅内再无一人发出声响。
“来了,来了。”陈恺激动道。
话音刚落,帷幕打开,两米多高的漆红大鼓上,身穿火红沙丽的女子背对着众人,光着脚丫,踩着鼓点在大鼓上妙曼起舞。只听她手腕,脚踝上的铃铛一静一动,配上那铿锵鼓点,灵动中竟引出万千磅礴。
她腰肢细长,扭动如灵蛇,纱丽下若隐若现的肌肤白皙动人,虽只是倩倩背影就已迷倒台下无数男人。
一曲终了,那女子忽然从鼓上翻身而下,众人一惊,她却已稳稳落下,红纱遮面,只余下一双深邃轻佻的眼眸在台下扫视。
原本还算安静的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忘情的站起来,欲让她摘下面纱,甚至有人要爬上台去。
陈恺较有兴趣的看着台上身姿妙曼的云娘,笑着问宋锦颐,“怎么样,这个舞姬还不错吧?”
宋锦颐却只是看着台上。
云娘见有人要上台来,倩影后移,几个身形彪悍的男人从后台出来,挡下那位客人。
那人原也是有头脸的人,如今被人驾着要扔到外面去,一时颜面全无,就骂了起来,“不过是个婊子而已,还不让人看了!啊……”话还为说完,那人嘴里就被塞了手帕。
“真是嘴臭。”陈恺收回手,面色不悦,“来这里不过是图个快活,说这些惹人厌的话也不怕扫了大家的兴。”
云娘见有人为他出头,站在台上对陈恺回以一笑,却在看到他身后的宋锦颐时忽然变了脸色。
宋锦颐见她眼里忽然没了笑意,心下有了几分好奇,但听陈恺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为她出了头,她肯定是感激我的,我喊她来喝几杯怎样?”。
“我看还是算了。”
“为什么?”陈恺不解,眼神紧盯着云娘,“我又不吃了她。”
“怕是你也吃不下。”宋锦颐一笑。那云娘,未拔得今日头筹就转身进了后台。
“哎,怎么都走了?”陈恺欲追,宋锦颐一把将他拉住,“追了她你肯定要后悔。”
“为什么?”陈恺不解。
“她虽然身量苗条,但肯定年龄不小了,就算你追到她,我怕你也难以下咽。”
“胡说,你又知道!”陈恺根本不信,但也没追上去,“要知道你是来坏我好事的,打死我,我也不会让带你来。”
“可是,是你求我来的。”宋锦颐挑衅的挑了挑眉,转身,“不要忘了明日陪我去君家。”
“你……”陈恺在他身后咬牙切齿,见他走远才忙追了上去。“你要是今天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跟你没完……”
今日天气极好,原本司机把车在路上开的飞快,宋锦颐却硬是要他将车速减到最慢。
陈恺见几个挑着货摊的小贩从车旁超过,心想这速度也忒慢了,他不满的拍拍驾驶座,“开快点,连挑了东西的货郎都比这汽车走的快些,这都成什么样了。”
宋锦颐倚在窗边,沐浴着阳光看车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心情大好。听他说要加速,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样子?总比走路强吧,走路还要用脚呢,你这不是舒舒服服的坐着吗?”
这车本是宋家的,自然是听宋少爷的话。
陈恺原本还想寒碜他几句,却见他望着窗外忽然眼前一亮,“苏记的花糕。”
开车的司机呵呵一笑,“少爷,是苏记的花糕。要买一些吗?”
陈恺往窗外看去,果然看到一块横匾大招牌,上面写着,苏记花糕。一个小小的店铺,门前至少有好几十号人在排队。这要是排队等的话,至少要一个小时。他刚准备要他不要买,就听宋锦颐说,“不用了。”
他缓了口气,节约了至少一个小时。
又听他说,“自然有人会给我买。”
给他买?陈恺见他一脸得意,禁不住讽刺道,禁不住讽笑道,“哟,宋家妹子这是有了心上人了呀,还给买甜腻腻的花糕?是哪家公子怎么也不给爷提前打个招呼,让爷心里有些准备啊?”他一口一个宋家妹子,又一口一个爷。知道他在寒碜他,宋锦颐也不与他计较,“也是,那些姐姐妹妹的,怕是没人给你买过半样东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里,我是懂的。我不与你计较。”
“你……”知道从他嘴上讨不到半分便宜,陈恺懒得再与他争辩,暗暗吃了哑巴亏。
宋锦颐嘴角一扬,“你不要不服气,少白自小不大喜欢与外头的人交往,却独独与我合得来,我们可算的上是异性兄弟。而你与我……哈哈,不折不扣的酒肉朋友。”话音刚落,陈恺的拳头就挥了过来,“你小子……嗯?”
忽的车身一个急刹,两人往前都是一倒,陈恺忙将拳头改成手掌拦住宋锦颐向前倾的身子。
猛然一个刹车,车停了。
“不要命了!”司机一声暴喝。
宋锦颐与陈恺齐齐抬头,就见车前大张着手臂站了一个女子,一身白色长连衣裙,外罩翠绿色小褂,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搭在胸前,明明是一身清新装扮,却花了浓妆。五官长的虽是不错,只是配上不合时宜的妆容,顿时没了半分看头。
“车里坐的是宋家公子吗?”车虽然是停下来了,但那女子却依旧张着胳膊挡在车前。
“这是什么状况?”陈恺不解的问宋锦颐。
宋锦颐理了理身上有些压皱了的衬衫,摇头,“看着眼生,不认识。”
司机听他说不认识她,她又一直挡在车前,猜想又是哪家女儿凭着自己有几分长相来招惹自家少爷。
他早已见怪不怪,他开了窗,伸出头去,对那女子说道,“我家公子现在要去别处,小姐要是没事就别挡了我家公子的去路。”
那女子一听确实是宋锦颐的车,脸上顿时现出几分愤懑,“我常听我巷子里的人说宋家公子容貌比女子还要美,我自认为自己长的还有几分姿色,那些人却说我连他的三分都比不上。”说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更是愤怒,还有不甘,“我不信世上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听她说完,陈恺算是明白这个女人是按着什么心挡在车前了。他回头极为不服气的瞥了宋锦颐一眼,“你长的有那么好看么?隔天差五的就来个女的不服气要一睹庐山真面目。”
知道他又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宋锦颐不以为意的理了理额上的碎发,“谁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然后他伸手要开车门。
陈恺一看不对劲,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兄弟,你该不是还想下去让她看看吧?”
“她不顾性命的要看我,若是我不让她看,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他拂开他的手,打开车门下去。
原本张着双臂的女子,见到宋锦颐第一眼,双臂就像是忽然没了力气一般瘫软下来。“你……”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锦颐站在那女子面前。他身如玉树,上身一件纯白衬衣,领口微开,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零散的碎发散落在星子般的眼眸上,唇边轻笑如鸿羽,“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一眼望去,呆了。世上竟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
“我叫……我叫王兰。”一向口若悬河的王兰竟平生第一次口吃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如此莽撞的出现在他面前,是一种亵渎。她有些内疚,“我……我不是有意……有意要拦……拦你的车的。只是……只是……”她结巴了几声,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脸顿时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一样。“他们都说你美,我……我不信我连……连你三分都比不上。”她毫无底气的申述湮没在众人的嗤笑中。
“王家闺女,回去吧。”
“是啊,回去吧,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旁人纷纷应和,出言讥讽她。
却没想,原本还怯弱羞愧的王兰,在听到众人的话后,却突然昂起头来,拔高了音量,“我长的虽是没他好看,但也比你们好看几分,你们凭什么说我丢人现眼?”
她话音刚落,宋锦颐扑哧一声笑了,“你叫王兰是吧?”
王兰点点头,说道,“你也想讽刺我不自量力?”她对他的羞愧在众人对她的讥讽中被她压制下来。如今她的自尊也只能靠她自己来争取了。
“王小姐倒也不必因为他人几句话就生气成这样。依我看来,王小姐的容貌倒也没他们说的那么见不得人,只是……”他微微一顿,指尖从她脂粉过厚的脸上划过,指尖一片雪白,“再好的容貌被这厚重的脂粉盖住也是枉然。”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王兰的脸色顿时很是难看,口不择言道,“我……就算我长的不如你,但我总归是个女子,你明明是个男子却男生女相,终归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锦颐闻言,思索了会儿,“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他伸手招了招一旁看热闹的卖花小哥,“你的花我全要了。”
那小哥一听,极开心的从人群里挤到他面前将一篮玫瑰花递给他,“一共五块钱。”
宋锦颐掏出十块钱给他,“剩下的算是耽误你的时间了的。你把花给这位小姐就好了。”
那小哥一听,脸上更是笑的开心,一边忙着道谢,一边把花篮塞到王兰手里。
旁人纷纷艳羡,王兰抱着花篮站在那里忽然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心思,他送花给她,莫不是对她有了几分意思?“你……你这是做什么?”
宋锦颐颔首作反思状,“我觉得你的话说的有些道理,这花算是给你的赔偿。”
“赔偿?”王兰沉思一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谁要你的赔偿!”她将花一把摔在地上。
宋锦颐轻叹几声,看着满地残花,极为可惜,“王小姐似乎想多了,我不过是想因为我的玩笑向你道歉送些花给你。你这么生气,该不是理解成了……我是因为你的长的不如我,才说要赔偿你的吧?”
被戳到痛处,王兰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之极,一跺脚,掩面挤开了人群,“我再也不出来见人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三月春风,一夜吹开了满树桃花。
君家前院,桃花满枝,骄阳正好。
宋锦颐与陈恺下车后,一路上都在谈论那个叫王兰的姑娘。说到兴头上,陈恺还不忘哈哈大笑几声。
“没想到你嘴那么毒,我一定要把这事和君少白好好说说。”陈恺走在宋锦颐前面,先一步进了君家。
“我不过是不喜欢别人说我男生女相罢了,你可别在少白面前瞎说。”
君家的仆人正在铺了桌布的桃花树下拾掇桃花,见两人进来,都齐齐叫了声,“宋少爷,陈少爷好。”
宋锦颐点点头,“少白呢?”
其中一个穿着墨绿色短衫的仆妇指着东边的一条青石小道,说道,“少爷在这路尽头的亭子里,他知道您尽头要来,已经在那里等您好一会儿了。”
陈恺跟在宋锦颐后面沿着青石小道,朝仆妇说的方向走去。小道两边种满了桃花,阳光透过璀璨盛开的桃花瓣稀稀疏疏打下来,光线并没有外面那样光亮。越往里走,桃花开的越旺盛,光线越是昏暗。走到拐角处,忽的光线一亮,到了尽头。
暖暖的阳光洒在亭上褐色亭盖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好香。”陈恺感慨了句,望着不知质地的亭台,心想,这该不是用檀香木盖的吧?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奢侈了些。
只听宋锦颐低低一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少见多怪。记得待会儿不许胡说。”不等陈恺说话,他就朝亭子里走去,“少白。”
陈恺抬头,就见君少白正朝他这边看过来。只一眼,他便呆了。
君少白眉眼虽不及宋锦颐那般艳丽逼人,但丰神俊朗也绝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最惹眼的则是他的眸光,明明清亮如孩童,可细看却如雾如烟,让人无法窥视其中一丝一毫。这样的男人,单单一个眼神,若是被那王兰看到,怕也是要扬言不再踏出门半步的。
“你们来了。”君少白笑着倒了两杯茶,热气在杯中散开,“田嫂刚将茶水沏好送来,你们就来了。”
宋锦颐毫不客气的端了杯热茶,先是看了下茶水的色泽,随即品了一口,“安溪铁观音?”
君少白点点头,“父亲刚去了趟福建,亲自在山上采的。”
“今日倒有口福了。”宋锦颐转头想叫陈恺也赶紧尝尝,却发现他还站在亭外,根本没进来,有些吃惊道,“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进来坐?”
陈恺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一声别过头去,“天气这么好,我不想呆在亭子里喝茶。我到外面逛逛去。”
“等喝过茶,我们一起去吧,难得今日你们一起来找我。”君少白开口挽留。
陈恺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好好玩就可以了,不用管我。我就瞎逛逛去,等下再来找你们。”说完,他转身闪进桃花深处。
君少白原本还想挽留,却被宋锦颐制止,“是我拉他来的,要是他不自在,到别处逛逛也好。”
“你拉他来的?”
宋锦颐忙转了话题,“这是什么?”他指着茶壶边用白色油纸包好的方形物件。
“苏记的花糕。”见他不想多说,君少白也不勉强他,伸手打开油纸。粉色的花糕,一共四块,上下两层叠放。
宋锦颐呵呵一笑,伸手拈过一块花糕放在嘴里,“我就知道每次来你这里都有花糕吃。”
君少白无奈的摇摇头,似是无意扫过他指间的银色方戒,“什么时候新买了戒指了?”
“戒指?”宋锦颐吞下最后小半块花糕,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晃,“你说我手上这个吗?”
“嗯,以前似乎没见你戴过。”
“这个是我从小随身携带的,只是戒指太大,之前戴不上一直用线吊在脖子上的。现在戴着刚刚好。”他将手放到眼前又好生打量了手上的戒指,“其实样式也不算好看,只是母亲说是家传之物,叫我随身携带。”
“哦,家传之物啊。”君少白移开视线,为他又倒了一杯茶。“我看上面还刻了字了,不离……伯母果真是很疼你。”
宋锦颐点点头,“做母亲的自然是疼自己的儿子,官姨不是也很疼你吗?她虽是对旁人苛刻点,但我从没见她凶过你。”
君少白淡淡一笑,将眸光投向那桃花林深处,“母亲确实从未凶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