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辞职
九月十五号，同时也是农历的八月十五。
今天是中秋节，是中国传统节日之一，也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小衫村今天都特别的热闹，因为前段时间村子里去世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大家都希望在中秋节让自己开心一点，一扫村子以往的暮气。
墨家。
“墨遥，你又要出门了吗？”
墨遥转过身子看了母亲陈纯霞一眼，点点头。
“嗯，我打算到叶老板那儿一趟。”
“叶鹏吗？”陈纯霞微微叹了口气。“今天是中秋节，记得别太晚回来。”
“我知道了。”
在八月份时有一名叫叶琛的死者，叶鹏便是他的父亲，他们一家子都住在小衫村南部。
叶家的工作主要是承揽庭园造景等相关的业务，当然平时也会做些批发树苗的生意，想要种些植物的村民一般都会直接向叶鹏购买。
而墨遥的母亲陈纯霞也是叶鹏的忠实客户之一，她经常都会来买些树苗回去种在庭院里。
墨遥开着车大约行驶了十分钟，在村子南部的一条村道边停下，打算步行前往叶家。
“叶老板，好久不见了。”
听到墨遥的声音，正蹲在自家后院开垦的小农地里除草的叶鹏马上转过头来。
“啊，副书记！”
叶鹏微笑的向墨遥打了声招呼。
“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叶老板的精神还真是好啊。”
老人缓缓的站了起来摘下帽子，露出黑白参杂的头发。叶鹏的脚边是一畦又一畦墨遥认不出的小树苗。
“今天的天气可真热啊，不知副书记到这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前阵子听说府上的叶琛先生不幸过世，所以我今天特意前来为他上一柱香。”
墨遥的这番话顿时让叶鹏表情黯淡了下来。
“真是有心了。”
叶鹏将手中的泥铲丢进一旁的水桶里，然后用手指了指叶家宅子的方向。
“站在这儿说话不方便，还请副书记移步到寒舍喝杯茶吧。”
墨遥点点头，然后跟着叶鹏一同离开了农田。
“其实在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无法相信。记得上次见到叶琛先生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是红光满面的呢。”
“唉。”
踏上屋内走廊的叶鹏叹了口气，墨遥在他的带领下走进了大厅，跪坐在神台前。
神台上摆放着一张新的黑白遗照以及牌位，遗照上显示的郝然是叶琛的样子。
叶琛去世的时候才三十三岁，生前在山下卢田镇的一家会计事务所上班。
就在墨遥插下三炷香双手合十的时候，叶鹏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
“家里只有普洱茶而已，还请副书记不要见怪。”
“叶老板客气了。”
墨遥接过叶鹏手中的茶杯，吹了吹，慢慢的喝上两口，然后叹了口气。
“叶琛先生的死想必让叶老板受了不小的打击，不知心情是否平复了许多？”
墨遥说完之后，只见叶鹏露出苦笑。
“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
叶鹏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说那么健康的人怎么会说走就走呢？记得那天他跟平常一样出门上班，没想到居然在公司里面昏倒。”
墨遥微微点头，仔细的听着叶鹏细述当时的情况。
“等我们接到通知急忙赶到医院的时候，阿琛就已经失去意识，没过多久人就走了。”
“我听说叶琛先生当时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
叶鹏用力摇摇头，直说没那回事。
“阿琛他在今年春天才做过体检，身体是好得没得再好了，可谁知道几个月之后竟然死于急性肾衰竭。”
说罢，叶鹏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在他死的前几天身体倒还真的不太对劲。”
墨遥挑了挑眉。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
“好像经常都愣在那里发呆的样子，当时我以为他大概是因为熬夜太累，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想不到...”
叶鹏眼眶一红，差点就说不下去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都太迟了。”
叶鹏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当时全家上下没一个人注意到他身体不太对劲，他起床的时候我都已经出门工作。”
“那他之前都没有请假在家休养，或是躺在床上养病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阿琛他也已经三十几岁人了，我也不好整天都过问他的事情。”
“原来如此。”
墨遥沉吟半晌，从叶鹏的叙述来看，很难判断叶琛是不是死于那种怪病。
之前的例子都是在家人察觉不对劲之后的几天内死亡，只不过叶琛的情况却似乎不太一样。
要不就是从发病到死亡的时间比其他死者缩短了不少，要不就是跟那种怪病全然无关。
可真相到底是什么？这就不是墨遥所能判断的了。
“这件事实在太过突然，也难怪叶老板会难以接受。”
“我倒是没什么，毕竟也活过了大半辈子。可是我儿媳妇和孙子就惨咯，他们孤儿寡母将来都不知道怎么过。”
墨遥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忍。
“孙子过几年高中毕业之后不是上大学就是找工作，迟早会离开村子的。我也告诉儿媳妇如果想回娘家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
随即叶鹏木讷一笑。
“可是我毕竟都一把年纪了，将来走的时候也希望有人能送我一程。”
墨遥没插嘴，而是亲自拿起茶壶给叶鹏的茶杯满上。
“呵呵，谢了。”
叶鹏缓慢的喝上两口普洱茶，半眯着眼睛的神情似乎有些怪异。
“阿琛昏倒的那一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居然跟公司提出辞呈。这件事我跟儿媳妇都不知情，完全是他一个人拿的主意。”
墨遥露出了一丝讶异，辞呈？
“公司当然极力慰留，可是叶琛那小子却说宁可拼着薪水和公积金都不要，也必须在今天辞职，为此还跟老板吵了一架。”
“然后呢？”
“后来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就这样昏倒了。”
“就这样？”
叶鹏点点头。
“后来公司的老总在医院将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儿媳妇她的脸顿时绿得跟什么一样，毕竟孙子还在读书，处处都要用钱。”
“那之后又怎么样？”
叶鹏笑了笑。
“幸好那老总人还不错，就当阿琛辞职的事情没发生过，以在职中不幸死亡的方式替儿媳妇申请了一笔抚恤金。”
说罢叶鹏还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这小子虽然是我的儿子，不过有时我还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年迈的老人此时正看着神台上面的黑白遗照。
“不过他年纪也不小了，本来就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这里不是小衫村，而是外面的大都市。像他那种年纪的男人早就搬出去自己组建新家庭了，哪还会跟父母住一起？”
墨遥点点头，对叶鹏的话表示赞同。
“不知叶琛先生在生前有意愿继承家里的事业吗？”
“我想他应该没这个意愿吧?不过我本来也不打算让他继承。”
“原来如此。”
既然叶琛并没有继承家业的想法，那么他就不可能跟着叶鹏在村子里到处跑了。
墨遥总结出这个结论之后，紧接着又继续打听叶琛的工作情况。
比如说最近去过哪些人家、是否到过九水、小衫木料厂又或者是建成工业等。
结果得知叶琛根本没去过墨遥提问的几个地点，其实叶琛生前在小衫村的活动范围并不大。
因此除了比较熟识的左邻右里之外，叶琛基本很少跟小衫村的其他居民发生接触。
墨遥与叶鹏寒暄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在离开了叶家之后，墨遥直接前往小衫村中部造访治丧委员会其中一位成员潘仲文。
因为当初在八月十一日死亡的全俊儒就是住在村子的中部。
墨遥其实与这名叫全俊儒村民并不熟识，只不过既然潘仲文是的村子中部的治丧委员之一，那么应该可以透过这层关系搭一下线。
可令墨遥想不到的是，居然连潘仲文也不太了解全俊儒的事情。
以往墨遥总是习惯将小衫村里的人际关系比喻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每个村民都被村子里的地缘关系紧紧的套在一起。
然而绵延不断的地缘关系如今却开始出现裂缝，整条村子的结构随着时代的进步逐渐解体，可大多村民并没有察觉。
两人交谈后许久才逐渐发现，小衫村似乎在不断的由外而内逐渐改变，而发现这种改变的墨遥和潘仲文都忍不住同时摇头叹息。
“以前只要提起住在哪里的哪个人，我就能马上说出那个人的外貌特征以及生活状况，就跟自家人一样的熟悉。”
随即潘仲文顿了顿，无奈的摇摇头。
“可如今什么都变了。”
“时代不同了嘛。”
“其实当初就连我们治丧互助会的几个负责人接到消息之后，都还在怀疑村子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年轻人呢。”
潘仲文摊摊手，脸上露出苦笑。
“据说全俊儒的个性十分内向，连他的父母都不太了解他。”
“原来如此。”
“那孩子的父亲说他是在山下的小镇突然昏倒的，而且还是在一家网吧里面。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去上班，后来才知道他早就辞职了。”
“啊？”
“怎么了？”潘仲文不解的看着墨遥。
“辞职了？”
“好像是这样，连他的父母亲都被蒙在鼓里。据说他前两三天身体的状况就不太好，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过每天早上还是穿着西装出门，所以父母都以为他跟往常一样出门上班。”
随后潘仲文话锋一转。
“可谁知道他居然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辞职了，无所事事的他长时间泡在网吧里，最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这会是巧合吗？
墨遥心中突然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全俊儒的情况与叶琛实在太相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