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围攻姜府

韩子高慷慨激昂地将话说完了，便转身要离开，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已经给陈霸先足够的震颤，他如果能够及时反省，那么一定会留住自己的，如果陈霸先没有留住自己，那么沉沦便不可能改变，他待下去的意义也就没有了，所以从正厅到中门的距离中的每一步，韩子高都迈得很紧张，因为这短短的距离关系到的是整个陈家的命运和陈子华的未来，这可不就是沉甸甸的吗？

正当韩子高的脚步将要迈出中门的时候，陈霸先从身后发出了一声疑问“你刚刚说是谁有谋反之心？”

韩子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陈霸先算是终于幡然悔悟了，便慢慢地转过身来，一脸泪水的跪在陈霸先面前，郑重地向陈霸先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悲泣着说道“大梁江山幸甚，南国百姓幸甚……”

“行了，行了，子高，我已知道你忠义无双了，你且说说你刚才所说的想要谋反的是何人啊？”陈霸先上前扶起了韩子高追问着。

“都督可知道我大梁朝廷自承继大统以来，名门大姓长期盘踞朝廷中枢，势力日渐做大，先有王谢萧袁所谓四大姓氏，后来又有朝廷内所谓世勋世贵之族盘根错节于朝廷和京城之中，所以京城这趟浑水里，多的是大鱼和大虾，大都督可曾听过四世三公的姜家？”韩子高见陈霸先已然提起了警惕，他便迅速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与了陈霸先听。

“是上柱国、韩国公姜维家吗？”陈霸先对姜家还是有所听闻的，毕竟姜维曾任太子太师，在朝廷里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虽然朝廷典制文武职官泾渭分明不得私自结交，但是机缘巧合的陈霸先也曾与他有过几次交集，知道韩国公在朝廷中的影响力。

“不错，韩国公的公子姜华因为人生的玉面清雅，所以人称江南玉公子，这位玉公子野心极大，属下今日曾出席的就是玉公子所设的家宴，家宴之中所召集的都是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他以养士为名，投其所好，大肆收买和招揽人心，然后让这些人以死命为姜家效力，他曾试图说服属下辅助他挟持天子，以号令四方，还对大都督总领天下兵事颇有微词。”

“岂有此理，这个姜华世代受朝廷的恩典，不思感恩报效，竟然心怀篡逆之心，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平生最狠的就是这些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所谓世家大族们，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干，像是之前的往僧辩我虽然杀了他，但是我还是敬重他是个英雄，起码他也是戎马一生的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像姜华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着学人家搞些个阴谋诡计，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还没有那个资格。”陈霸先本来就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讳莫极深，如今又听到了有别人有夺位之心，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可以说是怒火中烧。

“如今朝中的局势动荡，豪强世勋多有”觊觎帝位之心，都督正可以借此机会扫除京中豪族，震慑世勋之家，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可以徐徐削弱。”

“可是如果剪除姜氏一族的动静过大，可能会引起京中各大势力的联合反弹，到时候的阻力也不容小觑啊。”陈霸先有些担心的说着。
“都督此言差矣，都督可知自古以来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是正统之道，如今天下虽然纷争不止，但是我大梁的王道正朔仍在，这也是为什么群雄敢佣兵而不敢擅自篡位的原因，如今京中各大势力虽然犬牙交错相互勾连，但是基本上还是奉着萧梁的正统的，毕竟这些名门之所以能够成为名门也是基于臣工的勋位而已，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连萧梁的皇统地位都没有了，那么他们世勋世贵的基础便也就会崩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本来就是朝廷的本分，所以属下认为只要以天子之名查抄姜家的谋反之罪，虽然会有反对之声，但是毕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当然了如果都督真的担心会有反扑，属下这里也有应对的完全之策。”韩子高试探着向陈霸先献计，虽然如今说所谓正统之道有些不合时宜，毕竟他心里明白陈霸先迟早会有篡位之心，跟他讲君君臣臣无疑是在跟老虎说吃素的好处一般，所以韩子高说这话时还是有些担心的，可是他注意到了陈霸先脸色急切，便知道了陈霸先此刻只想着如何平定朝廷中的暗潮汹涌，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

“哦？子高有什么应对之策啊？”

“属下不敢，属下认为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如今各名门之间好名而贪利，色厉而内荏，绝非浩然君子，所以都督不妨分而化之，采用假途灭虢之计，将姜家查抄之后将姜家的财帛分给一众亲贵大臣，褫夺韩国公爵位，将他的汤沐邑分赐名门之中的几个有权势的人家，之后再以都督的宽慰之心，上表请陛下念及韩国公劳苦功高，死后香火断绝，赐姜华免死贬为庶人，不但可以让名门豪族无搬弄是非借机生事的可能，更加可以借此机为都督自身广布仁德之心，夺得一众士族之心啊。”韩子高没有担忧便将此事对陈霸先的好处也说与了陈霸先听。“哦对了，都督，今日与臣下一起赴宴的还有寒山王，他也查到了姜华谋反的端倪，估计这会儿他已经进宫了，都督不妨借力打力，将此次查抄逆反之徒的功劳都推给寒山王，如此一来外界的阻力便可以一股脑儿的都转移到他寒山王身上了，都督只是执行陛下的命令而已。”韩子高又把寒山王推了出来让他来为陈霸先挡刀，这也算是为陈霸先计划的周祥之至了。

“恩，子高此论甚高啊，如此一来便可以将此事的不良反应全都转移给寒山王，把恩惠都留给我，你这也算是尽了谋士职责了。”陈霸先听完韩子高的计策，一脸欣慰的对着韩子高夸赞了起来。

“那么事不宜迟，既然都督已经同意了属下的想法，那么就请都督以进宫问安为名入宫，趁热打铁，让陛下下旨查办姜家吧。”韩子高急着让陈霸先入宫请旨。

“来人啊……”陈霸先唤了下人来，自己则到房间内在书案上手书了一封信，“将此信亲手交给郎中令谭昭，让他呈递皇帝后，立刻拟旨用印……”说完陈霸先又走到韩子高面前，看了看韩子高说道“我刚想了此事不宜由我出面，我已经让皇帝下旨征你为都官侍郎与廷尉左丞胡坦志、并御史中丞苏边杰三司会审诸理姜华逆反案，官署就设在都官部，我会从大都督府及建康守军中征调两千人为你们的卫队，协助你们查抄姜华家并缉拿逆党，子高你记住，你这次的任务是要把姜华的谋反案给坐实了，要从快从速结案，不要让那些想要翻案的人有机会干预案件的办理，胡坦志和苏边杰两人都是我的人，所以他们会全力支持你，不论遇到什么阻力你都可以来找我，我来帮你摆平。你记着，你是我府上出去的，我对你是百分之百信任，我也相信你可以秉公执法，将叛逆之徒绳之以法。”陈霸先一脸笑容的将自己的手令递给了韩子高，凭着这份手令韩子高便可以调动都督府的军队了。

听到这里韩子高心中便明了了，陈霸先此人鬼的的很，虽然表面上看起他是想着将此事完全与他撇开关系和责任，案件交由韩子高来查，得罪人的事情由韩子高来做，然后只要韩子高将案子查定了，那么陈霸先便有机会法外开恩，也只有韩子高越严苛越不近人情，越表现的秉公守法，将来陈霸先法外开恩的时候对请托者的恩惠便越大，请托者才会越领陈霸先的情。虽然心中再不悦但是韩子高一想到此事既然是为了陈子华，便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韩子高便跪在陈霸先面前，一脸感动的对陈霸先说道“子高一定不负都督所托，定将此案办成铁案。”

韩子高从陈霸先府上出来便马不停蹄，拿着陈霸先的手令，从都督府调出了一千名甲士，韩子高自己也到都官部的堂部衙门领了都官侍郎的官服，虽然都官侍郎位在都官尚书之下，都官尚书才是正儿八经的都官部主官，但是因为韩子高是御赐的官员，皇帝的恩旨已经传到了都官部，都官尚书干脆以休沐为由，回钱塘故里省亲，这样一来整个都官便有韩子高这个都官侍郎署理部堂之事，韩子高以三司之首的身份亲自下令查封姜家，缉拿姜华的手令，韩子高穿着都官部侍郎的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府军便往姜家赶。

到了姜府门前，韩子高便命令府军将姜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韩子高现在最担心的是，姜华在自己和寒山王离开之后便有所准备或者已经潜逃，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这次可就会无功而返了，“迅速包围姜府，连一只苍蝇也不要给我放出去……”韩子高下了死令，但是手里还是捏了一把汗。

“你们是什么人？”府兵刚刚把姜府围住，姜家的门子便从里面出来了，看样子姜家完全没有把韩子高和寒山王的而离开当回事。

“建康驻军奉都官部部院堂令至此，姜府一众人等不得轻举妄动。”府兵的首领拿着韩子高签发的部堂手令，大声地训斥着姜家的门人。

“我当时什么人呢，原来是都官部的人，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三朝元老四世三公的姜家，别说你们这些散兵游勇了，就算是你们堂部大人来了，也不敢这样放肆……”那门子凭着自己是姜府的人便在府兵面前毫无忌惮，韩子高这下子反而放心了，连姜家的仆人都这么猖狂，看来姜华必定没有离开。

“你倒是说说，为何我们都官部的人不敢进你们姜家的大门啊？”韩子高下了马走到那门子面前问了一句。

“看你的样子倒像是个做官的，那你可看清楚了，你看到这大门上挂着的匾额了吗？国之肱骨四个字可是先武皇帝的御笔，你们要是不怕冒犯了皇家威严，那你们大可以试试……”那门子指着姜家大门上的匾额，嚣张地说着，韩子高抬头看了看，这姜家的大门上确实有一块硕大的牌匾，是用金笔题写的，国之肱骨四个字应该是梁武帝的亲笔御赐，韩子高走到匾额前面，向匾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那门子见到这景象便更是猖狂起来“算你识相，快快把你的人带走，要不然我们少爷出来，非得把你法办了。”

“你的废话说完了没有？”韩子高突然脸色大变，一脸严肃的对着门子斥责了一句，那门子被韩子高的突然转变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的看着韩子高。

“你……”

“我告诉你，本官是皇帝陛下亲命的都官侍郎，今天是奉旨来缉拿逆贼，你们姜家既然受武皇帝天高地厚之恩，那么意图谋反就更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了，来啊，把这个人给看住了，进府……”韩子高大手一挥便命令府兵冲了进去。

府兵冲进了姜华的府邸，此刻府里正在继续宴饮欢乐，府兵们四下搜查，不一会儿便将府里的一众人等全部拿下，韩子高所见之处，到处都是被府兵们带出来的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他们大抵都在与姜华为他们准备的男宠或者美女寻欢，一个个地在韩子高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韩子高看的眼前的样子便大声地对着他们说“你们都是京城的青年才俊，竟然被姜华蛊惑，贪图肉欲情色，不思报效朝廷，本官今日奉旨查办逆贼，若有附逆者一律以谋反同党论处，望你们能够各自反正，如实供认，方得不累及家人，辱没祖宗。来啊，将这些人全部登记在册然后押回都官部，一一审问。”

“禀报大人，在姜府后院查到百余名男子，他们自称是姜华从江南诸地搜罗来的面首，是否一并押回都官部，请大人示下。”随扈的人从后院搜出的这些美男应该是姜华豢养了用来收买人心的，韩子高听到这里想起了寒山王，这件事让他出了头，总觉得自己对他不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寒山王一个顺水人情。“将那些面首里为首的缉拿了，押回都官部审问，将剩余的男子押往寒山王爷的府上，他那里地方大，请他代本官一一审问。”韩子高算是送了个顺水人情给寒山王，这个寒山王是好男色之人，这次韩子高送了百二十名美男给他，他必定对韩子高的大礼感激不已，这样一来自己也能心中减少些愧疚之心了。

“禀告大人，从后院搜出了三个人，一个是胡人打扮，自称是突厥王子，一个自称是宫中太乐，还有一个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听了手下的回报，韩子高便知晓了这几个就是在天字号位坐着的那几位，韩子高知道这些人不能轻易动，便命令兵将将三人安置在内廷，不得使用镣铐，要好生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