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船政谈
左宗棠一进到屋子里，就觉得自己今天刚刚吃完饭就急着赶着前来，是不是有些太冒失了？于是尴尬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华尔看到左大帅性子爽朗，便直接试探着问道：“听闻大帅有意开办船厂，这事儿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这一句话立马打开了场面，左宗棠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雪岩来信跟我说华尔先生也有意在中国开办一家船厂，而且已经有了细致的规划。我想在中国开船厂并不是十分容易，或许我有可以帮你的地方。”
华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大人有这样的想法真是最好不过。中国是个大国，早晚得有自己的船厂。大人能先人一步想到这里，足可见大人是有见识的人。”
左宗棠沉吟着说道：“我倒也不是第一个想开办船厂的。我有个同乡叫做魏源，他写过一本《海国图治》，书里面描绘了我国沿海现今的形势。他以为我们大清现在形势不容乐观，希望我们国人能够了解你们洋人的文化，学习你们洋人的技术。所以我们大清对于轮船还是很重视的。早在咸丰年间，就有人走恭亲王的路子，说通朝廷想英国人买了一艘中型的泰西火轮。当时那些英国人还答应要帮助我们把那艘火轮改造成军舰。但是英国人做事情并不地道，银子我们早早就交付了，但是这艘火轮却一拖就是六年才给我们送过来。而且那船被拉到吴淞口时，我们也才知道，我们被骗了。说好的排水几百吨的中型火轮，眨眼变成了排水几十吨的小型火轮。而且这火轮浑身锈迹斑斑，火炮老旧，能飘在水上不沉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经得住改造？”
左宗棠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苦笑，华尔听着却不敢多话，他知道这是左宗棠在提醒他不要怀着骗人的心思。
等着左宗棠全都说完以后，华尔才说道：“大人，当时你们不能够退货吗？既然这轮船如此不堪，直接拒绝接收就是了。”
“哼，哪有这样简单。那英国人说这轮船是按照合同要求买卖的，要是毁约就得赔钱。朝廷对你们洋人十分害怕，只能残喘，白白花了这一百万两。要是我，二话不说就把那些英国人吊起来打一顿再说，管那么多去求！”
华尔说道：“大人说的是。英国人在世界上横行霸道，仗着自己国家海军强盛，四处招摇。但是我们法国人绝对不会这样的。”
左宗棠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着的。雪岩老弟是个有眼光的人，他既然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自然不会说错。其实英国驻福建的大使也曾来找我兜售他们的轮船，我没有买。买别人的东西总不如自己造出来的方便。”
华尔于是从怀中掏出自己早已经写好的造船计划，交给了左宗棠，说道：“大人，开办造船厂这事儿我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您面前的，是我早已经拟好的计划书。您现在可以看一看，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改一改。要是我改完之后您还是觉得不合适，那我也不会强求您办船厂。”
左宗棠看到厚厚一个本子，抵得上十几份奏折了，心里暗道这计划做的细致。打开一看之后，发现从轮船厂选址到洋人技师聘用人选都已经细致规划好了，唯独少了需要花费的银两，于是问道：“这买一艘船需要一百万两银子，不知道造一艘船需要多少钱？”
华尔自己早就算好了帐，说道：“大人，造船肯定比买船便宜。因为造船，买的只是造船的机器，而买船还需要买他们的手工和用料。”
“到底需要花多少钱？”
“初期差不多需要三百万两银子。到后期你们自己学会造船之后，成本就会大大地降低了。”
左宗棠心里早有准备，知道造船肯定会比买船要贵一点，但是这多出来的银子只是学费。二百万两银子就让自己国家的人学会造船，还是很划得来的。于是他又问道：“那到后期我们造船的成本能降低到多少呢？总不可能永远是这么贵吧？”
“后期自然会便宜很多。我想十几年年之后，造船厂造一艘船就只需要五六十万两了。”
左宗棠皱了皱眉眉头：“十几年？这怎么能行？五六年就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极限了。”
华尔失声笑道：“左大人，即便是胡雪岩这样大名鼎鼎的商人，也得现在钱庄学三五年算盘才能够跑街。打个算盘尚且需要三年，造一艘轮船岂是那么简单的？要知道一艘轮船可比一副算盘精密得多。”
“没想到你对胡雪岩还十分了解。”
“我和他经常打交道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准备着手操办吧，我看这福州的码头就很适合，要是可以我们直接就在这里开办船厂。我现在在这里任职，多少可以帮你一些。”
华尔点了点头，心里十分的欣喜。他没有想到这么大一件事情左宗棠这么快就定下来了。他激动地说道：“大人，您是不知道，我在上海道跟很多人大人都说过开办船厂的事情，但是他们一听到造船厂需要的银子，顿时就吓坏了。害得我在来之前，专门把预算从计划书中去了，生怕您看到开办船厂的预算，就打退堂鼓。”
左宗棠说道：“他们岂能跟我左某人相比？做事情总要把眼光放长远些。”
华尔这时候终于知道胡雪岩所说的左宗棠喜欢自吹自捧是真话，当下奉承道：“还真是这样，光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左大人比一般人更有魄力！”
左宗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别奉承我。这计划书没有问题。既然我们两个意见一致，那华尔先生你马上就可以开始操办了。”
“就是不知道这银子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好。”
“你放心，我马上就上折子跟朝廷请命，银子是绝对不会拖欠的，我左某人这点信誉还有。”
“既然如此，我立马就动身回国，开始预定机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