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途贩货
因为出远门贩卖粮食和食盐，确保安全是第一位的。李满堂与县城有牲口大车的三十几户人家组织起大车运输队，联系好卖家和买家便各自收购粮食和食盐统一外出贩粮。出行的这天，李满堂取下挂在里屋墙头上的火药枪，带足干粮和饮用水，天不亮便赶往集合地点。大车运输队集合完毕，大掌柜高老汉开始安排车辆先后秩序和有关注意事项。大车运输队是临时凑合起来的班子，高老汉全名叫高保全，因为人长的五大三粗，又会一些拳脚，就被大伙儿推选为大掌柜，在路上的行动都由他说了算。由于李满堂的马车只有一匹马，赶车的就他自己一个人，拉的粮食和食盐也比别人少，自然被安排在出行队伍后面。长长的运输车队在马车夫们的吆喝声和“叮叮当当”的骡马铃声中向省城驶去。秋后的马路坑洼不平，浮土被前面车辆的骡马带起，一起风就刮到李满堂的身上，李满堂无奈地不时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拧着脖子直憋屈，一路上心里便琢磨着如何尽快再添置一匹骡马，争取排到车队的前面，不吃暴土，也好多拉些货。
大车队奔跑到傍晌午，终于在紧挨着马路的一片树林地里停了下来，李满堂停稳车辆，解开马鞍子，给牲口增添上饲草，又提了一桶水洗手洗脸，然后把桶里的水提到牲口旁边，好让牲口吃饱喝足，养足精神。他拿出自己带的窝头、大葱和水葫芦，走到大树下与前一车辆的王老栓坐在一起，两人啃着干粮说起话来。
“听说蒙山那边官家和土匪开仗了，死了不少人哩。”李满堂和王老栓说。
王老栓拿出来烟袋锅子点着抽了几口回话道：“那是韩青天（韩复渠）派兵剿匪哩。”
“就怕咱这里也出现劫道的。”李满堂不无担心的和王老栓嘀咕。
“咱三十四口子人个个都有开火的家什，谁敢找咱麻烦。”王老栓啃完干粮打了个哈欠便迷糊起来。
歇息了一袋烟功夫，大掌柜高保全吆喝着继续启程。李满堂赶忙套上马鞍子、收拾好用具跟随大车队继续前行，又奔波了两个多时辰，车队到达武定府。高保全领着大家找到一家马车店入住。马车夫们把车辆安置稳妥，又把骡马牵引到马厩里后，就各自抱上被褥到客店土炕大通铺上展开铺盖卷，安排好各自睡觉地方。
民国时期的马车店由于都是赶车人入住，睡大通铺土炕是很正常的事情，马车夫也没有那些讲究，只要便宜能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就成。李满堂忙活了一天，感觉比较疲惫，想提早歇息。这时王老汉从店主家提来一桶开水，招呼大家喝水吃饭，李满堂只得拿出干粮和大葱与大伙一起凑在一起吃饭。两个窝头几碗开水下肚李老汉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肚子也胀鼓起来，他出去找茅房想方便方便，在马车店转悠了大半圈找茅房顺便看了看马车店的内部设施和布局，心里忍不住琢磨：将来要是自己家也能开个马车店那一辈子就不愁吃喝了，可惜这一切就是缺少钱两呀！李满堂叹口气，解完手回到了屋子里。刚躺下，一股脚丫子的恶臭扑鼻而入，李满堂直接无法入睡，便叫清醒旁边的王老栓说：“你去把脚洗一洗成不成，熏死俺了。”
王老栓嘿嘿一笑:“俺还真正两个月没有洗脚哩。”说完，王老栓知趣地出去打水洗脚去了。。。
第二天清辰，大车队继续行进，直奔济南府而去，刚过商河县城不远，一股拿着刀枪的队伍横行在路当中。高保全知道遇见当地土匪了，就叫大伙准备枪弹，然后和对方谈判，对方其实就是些当地百姓，因为灾荒不得不打家劫道。谈判一个时辰，达成协议，大车运输队留下十袋粮食和五袋食盐，放行通过。
大车队经过济阳县城又住了一晚，等待到达济南省府时已经是第三天傍午时分。到达粮店和盐店卸下粮食和食盐，过磅入库，待结算完售粮盐款后，大伙便根据车辆的多少均摊了被土匪抢劫的粮食和食盐的亏空，李满堂愤愤地骂：“操死他姥娘，这一趟又赔了。”
高保全同大伙规定好第二天集合时间和地点后，大车队解散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李满堂赶车奔往木货市场，挑选了一些檩梁、家具等用品，同商家讨价还价一阵、交上大洋铜板后把购买的木材装上大车，心满意足的投奔自己的弟弟李满屯去了。李满屯是李满堂的同胞三弟，早年就在省城警察大队里谋了个小头目，日子过的比较红火。
见自己二哥来了，李满屯就找了个有围院的地方安置好车辆马匹，叫上李满堂找了个小酒馆要上两个菜一瓶高粱烧酒，弟兄俩喝起酒来。满屯问李老汉这一趟买卖做的如何？李满堂深叹口气将被土匪劫道经过讲了一遍，满屯表示说他同商河县保安大队的人认识，找机会让他们查查。李满堂问弟弟当警察官收入如何。满屯点上一支烟吸两口道：“也就二三十来块大洋，够吃够喝就成。”他又看看旁边，眯着眼悄悄告诉李老汉：“有时候俺也捎带着做些小买卖，增加些收入。”
李满堂瞪大眼睛吃惊地说：“你还也就，俺风里来雨里去一年跑上好几十趟贩货，除去本钱收入连你一个月的收入都达不到。俺这一趟遇上劫匪粮食买卖基本赔钱，只能看木材生意了，你们这些当警察的也不去打击打击。”
“不是一个地方的咋管？商河发生的事情只能由当地警察去管，再说那些劫匪其实都是当地的百姓，拿上刀枪是土匪，扛起锄头是百姓，不当场逮着还很难查哩。”满屯无奈地说着，又问道：“你们到商河公署去告官没有？”
李满堂摇摇头：“大家都着急离开那个是非地方，直接就奔省城来了，来不及哩。”
满屯叹口气：“现在可都是民不告官不抓哩。”
“这是啥世道呀，唉。”李满堂摆摆手：“咱不说这些了，满屯，俺找你想让你给办两件事情，你看看能不能办，一是你在济南府当警察认识人多，你帮助俺打听打听，看看哪里有要粮食、盐、豆油和牛羊肉啥的，只要有好价钱俺就贩来，赚了钱也有你一份。”
满屯满口答应给联系联系。
“再一个事情俺想添置头骡马，俺现在牲口才一匹，拉的东西少哩，再就是大蛋要搬出去盖房子，二蛋也得说媳妇，这都需要花费哩，俺哪里能来这么多钱，俺想。。。”李满堂欲言又止。
满屯知道了哥哥的心思，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五十块现大洋递给李满堂：“哥，这银两俺本是想让你捎给你弟妹过日子的，这样把，你给她二十块就成，剩下的你拿去购买牲口盖房子也给二蛋说媳妇用。”
李满堂小心翼翼把银元放进内衣口袋里同弟弟表态说：“等俺赚了钱就还给你。”
满屯笑了笑批评哥哥道：“说这话做啥，又见外了。”
李满堂给自己和弟弟倒上酒，一仰脖喝上一杯，感觉身体里暖和了许多，就胡乱打问：“满屯，俺听说咱山东换的长官开始剿匪了，往后这世道能不能太平？。”
满屯介绍说：“现在的省主席是韩青天当了，这个人比较厉害，手下有十多万大军哩，前几年他投靠了老蒋，在山西河南与老蒋的队伍一起把冯大个子（冯玉祥）和阎老西（阎锡山）打的一塌糊涂，最近这两年在咱山东又收拾开了土匪，听说光在蒙山一次就杀了三千多口子土匪哩，所以当地百姓就叫他韩青天。”
李满堂敬佩地连连点头：“哦，甭管他这个天那个天的，只要能让天下太平、让咱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就成。”
两人几杯酒下肚，李满堂感觉有些晕糊，便要窝头吃饭。满屯劝说哥哥再喝点，见李满堂直摆手，只得吆喝店家端来一盘热馒头，与哥哥吃起饭来。
李满堂好久没有吃上香喷喷的馒头了，接连吃了五个，他嘴里嚼着馒头，嘴巴不住絮叨：“还是当官好哩，要吃有吃的要喝有喝的。”
满屯又从店家要上几个馒头两瓶子烧酒，让哥哥带着在路上吃用。晚饭后，满屯领着哥哥来到自己的警队，找了个房间让李满堂住下，不一会一个勤务兵提着热水桶进来招待洗脸洗脚，李满堂赶忙接过热水桶要自己倒水，勤务兵不让，一边倒水一边说：“大叔，俺队长说了，要照顾好你哩。”
李满堂不了解满屯的官有多大，便问：“队长是多大的官？”
勤务兵把毛巾递给李满堂：“俺这上百口子人都归他管哩。”
“哦哦。”李满堂感觉自己弟弟应该混的不错，他看了看勤务兵又问：“小老弟，你今年有多大了？”
勤务兵赶忙立正：“报告大叔，俺十八了。”
李满堂摆摆手纠正勤务兵:“咱是唠家常，你立正干啥。你这么小就出来当兵，你爹娘咋能同意？”
“还不是为了能白混口饱饭吃，再说一个月俺长官队长还发给五六块现大洋花哩。”看着勤务兵满心欢喜的样子，李满堂内心不由琢磨了起来。。。
舒舒服服睡了个觉，第二天一早李满堂同弟弟道别赶着牲口奔往集合地点。回去的路程比较顺利，没有遇见土匪劫道的，因为拉的东西比较少，行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三天的路程只用两天半就回到了家里。李满堂卸下木材，安置好大车和马匹，见老伴和孩子们都没有在家的，只好自己点火热了热干粮吃起饭来。五六天的行程，李满堂感觉疲惫不堪，吃完饭就钻进被窝睡了个懒觉，等待养足了精神从坑头上起来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匆忙洗把脸，热好窝头吃饱饭赶车到满屯家把捎来的二十块大洋给了满屯媳妇刘氏，之后他又来到牲口集市，挑选半天选择了一匹枣红马，与牲口贩子手把手暗地里讨价还价花费十块大洋将马匹购到手，套上马，再奔往木货市场，等待了一个下午，李老汉倒卖掉了部分檩梁、门窗和家具便乐滋滋赶回到家里。
转过天一早，李满堂锁好家门赶上大车直奔黄河口而去。
